10 2/3【修整】

第二天一大早，葉未雙就帶着莫離來到了安語小姐的那幢別墅。小區很幽靜，高檔住宅的環境一向來很好。再加上是靠近郊區，空氣也比城市中心要清新許多。但是葉未雙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這樣好的天氣，一種總是覺得被人盯着的感覺就是讓人微微發冷。“下車。”莫離開着一輛黑色的Evo，第一次坐這種高檔的轎車讓葉未雙坐在副駕駛座上緊張的連動都不敢動。他不知道莫叔叔什麽時候有這樣一輛車的，但是配上他的那一身西裝革履，還真的一副商業精英的派頭。莫離正看着手上的一份今日早報，報紙上寫着最近財團的某某董事将位子讓給了一個女人。報道上專題寫了那個女人。葉未雙看了一眼立刻驚訝叫起來：“咦？這不是安語小姐嗎？”莫離皺了皺眉，将報紙合了起來。他合起報紙的動作讓葉未雙覺得他叔叔在這幾年肯定混到了個不錯的工作。

想到他們要來這裏的目的，葉未雙就覺得怎麽也不能把眼前的這個人和他們要幹的事聯想起來。

“就是這裏了。”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葉未雙指了指窗外不遠處的那幢帶花園的十分漂亮的建築，然後盯着那扇門的門把不動了。莫離眯起眼看了看那幢別墅，半晌才意識過來葉未雙正在和車門較勁兒，于是俯身過去将他的門拉開了。葉未雙這才松一口氣跳了下去，覺得自己上了車會把莫離的車玷污了似的。

莫離也跳下車來，仔細觀察着那幢別墅。葉未雙此刻感到更冷了，一股讓他發寒的氣息從別墅中一路飄散到這裏來。葉未雙驚訝地想：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

“我們走。”莫離将手裏的煙狠狠吸了一口，扔在腳下踩滅，然後抓起葉未雙的手就往那個方向走去。葉未雙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相同的情景大概已經要追溯到七年以前了吧，那個時候莫離是直接抓着他年幼的手的。那個時候莫離的手對他來說太大，葉未雙的整只小手連着手腕都會被他包進手掌裏去。但那都是他不聽話的時候才會這樣。小時候的葉未雙通常是緊緊地抓住莫離的一根小手指，抓得比誰都牢。

莫離走到一半，當葉未雙已保持和他同樣速度時松開了抓住葉未雙的手。他開始摸索着胸前的內袋，在從裏面抽出了一根什麽東西。那根東西細細長長，是一條紅繩。葉未雙愣愣地看着他抽出了那條繩子，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扁扁的酒瓶，倒出了一點兒酒來浸潤紅繩，放在左手心裏揉搓了一會兒。葉未雙看着他垂下來擺動的右手忍不住上去抓住了他的小手指。莫離怔了一下，但是沒有任何停頓。葉未雙已經長大了許多，但是在高大的莫離面前，他仍然是個小孩子。直到走到了別墅雪白的大門前，莫離才停下腳步，蹲下來将繩的一頭系在葉未雙的左手腕上，又伸出右手自己剛剛還被葉未雙拉着的小手指，勾了勾說：“幫我把這一端系在這裏。”葉未雙不知道這是幹什麽，但是老實地照辦了。紅繩的另一端系在了莫離的小手指上，像戴了一枚精巧的戒指似的。

莫離示意他去按門鈴。葉未雙趕緊拉着莫離跑了上去。繩子不長，大概只允許兩人間隔三人寬的距離，多餘的線長被莫離收在手心裏。

門鈴響了兩下，在這兩下鈴響期間，莫離低聲說：“一會兒進去之後不要離開我，一旦發現繩子拉緊了，就趕緊順線找過來。不要碰任何東西。”葉未雙緊張地點了點頭。此刻那種陰寒的氣息已經黏稠得似乎能化出形來，葉未雙每動一下，膝蓋骨都像是陷入了軟軟的海綿之中。

門開了。開門的是那個一向懶惰的女傭。她看到了葉未雙，然後罵道：“怎麽這麽晚才來？”葉未雙愣住了，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的莫離，然而莫離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對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難道這個女傭看不見莫叔叔？葉未雙心裏疑惑着，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

女傭在前方喊道：“把門關好。”葉未雙正要照辦，卻發現莫離對他搖了搖頭，然後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上去推門，在門縫之間夾了三張符紙，用一塊小石頭磕住了門，留下細微的一道小縫。葉未雙什麽話也沒有說，指了指安語小姐的書房方向。莫離緊跟在他身後，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處的擺設。這個屋子的确幹淨得可怕。葉未雙根本不用懷疑，莫離也能看到那些黑色的絲線。

前面的女傭頭也不回地走着，葉未雙突然覺得古怪，緊緊盯住了她的背。莫離也發現了什麽，兩人對視了一眼。女傭的身體很僵硬，關節活動的姿勢有些不自然。從到了屋子裏之後，女傭就不再管葉未雙了，而以往葉未雙總得被她吩咐着幹這幹那。她似乎只是履行了把這個屋子裏待過的人放進來的工作。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古怪的。葉未雙驚愕的發現，女傭已經走了很久了。一幢別墅再怎麽大也不會大到讓人走十分鐘也走不完一條走廊的程度，葉未雙完全知道這幢別墅是精巧型的，最長的走廊不超過五十米。然而他們前方的女傭，已經走了十三分鐘了。挂在牆上的鐘明明白白地指出這一點。

葉未雙有些發怵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走了很久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視線裏只剩下了那個女傭，周圍的景物模糊不清，好像憑空起了一陣黑霧，将他全身都籠罩在了裏面。葉未雙感到手腕一陣痛，頓然驚醒過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已經被繩子勒得通紅了，他一個激靈，立刻搖搖頭，順着繩子摸索過去。前方的女傭忽然間回過了頭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幾乎鼻子碰着鼻子，葉未雙猛然看見她的臉，吓得往後退了一步。那張臉上的皮膚似乎被坼裂成一塊一塊，已經沒有了眼皮，兩只碩大的眼球在眼眶中瘋狂地突出來。嘴角被撕裂了開來，縫起了兩邊，白色的棉線被血浸透了一大半。那張臉詭異地笑着，葉未雙看到她嘴裏的舌頭呈現出一個怪異的形狀，仿佛是被齊齊剪掉了舌尖，斷面不斷磨蹭着尖銳的牙齒。

葉未雙險些驚叫了起來，就在一瞬間，後面伸出兩只手一上一下捂住了他的眼和嘴，幾乎将他的整張臉都罩了進去。葉未雙的一聲尖叫頓時化作嗚咽咽進了喉嚨裏，身體重重撞在了身後的那個軀體上。葉未雙的渾身都僵硬冷卻了。這個人不是莫離。他的手腕勒得更加痛了。如果是莫離，這樣近的距離，不會感覺到絲毫拉力。他不清楚自己身後的人是誰，或者……到底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