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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翌日,一早便有婢子在院子裏催促。

“各位快些,免得讓客人久等。”婢子揚聲道。

今日知道來的是惡煞北王,衆姬妾都磨磨蹭蹭的拖延時辰,婢子轉頭啐了一口,惡聲低語:“一個個的,真拿自己當大小姐擺起架子來了,能被北王看上也是福氣。”

雲娘踏出房門便聽見了這句話,當即便怒了,沖上前,揚手便打在了婢子的臉上,怒聲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編排你主子的不是?”

婢子被打,心有怨言,道:“你們算哪門子的主人,充其量不過是任人玩弄的玩物,秀雲閣裏那位才是正兒八經的主子。”

“你們,連秀雲閣那位的手指頭都比不上。”婢子捂着臉嗤笑道。

“吵什麽呢,還不趕緊的,客人都等急了。”管家催道,這副不恭不敬的态度,确實如婢子所言,她們月華院裏的女子,不過是些玩物,被人看上了便送人,絲毫不把她們當人。

管家是宗束的心腹之人,雲娘便是有諸多不滿,也不敢在管家面前争吵。

姜顏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對秀雲閣的那位多了幾分好奇。

香榭閣樓,屹立湖中央,不知何時,湖中多了一個高大的臺子,姜顏一眼望過去,便看到那抹俊美的輪廓,他手中端着杯酒,與他對面之人談笑風生。

姜顏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他對面之人,體型魁壯,面容兇殺,瞧着便是兇煞之人。

餘光裏,還有一抹粉嫩的身影,姜顏頓了一下,心有一瞬的抽痛。

她作為玩物獻舞,而他新納的那位,卻只用在他旁邊看着。

走上臺子,便聽到了那位北王,聲音粗狂道:“先前便聽聞宗兄府中美人無數,今日,也讓本王瞧瞧。”他聲音粗犷的笑着。

姜顏瞧見素日愛美的雲娘此刻也是極盡所能的将自己往醜裏裝扮,其他姬妾也是如此。

北王又道:“平日裏看的那些歌舞都無甚意思,今日宗兄讓我見識見識不同的可好?”一雙細長的眸子微眯着,眸子裏露出幾分精光和貪欲之色。

宗束将酒杯放下,應聲道:“可以。”

不高不低的聲音落到姜顏的耳朵裏,随着這聲“可以”,姜顏的心沉入谷低。

那北王瞧着便不是什麽好人,指不定會玩些什麽花樣。

果不其然,那北王指着水中的一個淺水臺子道:“水中戲美人,別有一番趣味,就讓宗兄府中的美人赤腳在這個臺子上彈唱歌舞吧。”

宗束聞言,沉聲道:“那便如北王所言。”

之間那臺子高出湖面,平靜的湖水淺淺的一層攤在臺子上。

一衆姬妾被領到臺子上,清澈的水面映出姜顏的容貌,她特意将眉毛畫得粗了些,将五官襯得不那麽嬌柔,衣服也選了一件不起眼的,只是她本身容貌嬌麗,即便故意扮醜,也難掩風華。

有姬妾被催着上了臺,臺子上的湖水有了波動,管弦絲竹聲萦繞在湖面。

臺子上的姬妾揮舞衣袖,卻因為緊張跳錯了步子踩住了裙角,摔在了臺子上。

北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棄,道:“宗束,你府中的這屆姬妾着實不怎麽樣啊。”

摔倒的美人很快被擡走了,另一個美人又上去了。

姜顏發現那位北王的目光一直落在美人們的腳上,心道,難不成這人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她的心裏一陣慌亂。

一個接一個的美人上了臺,沒人再出差錯,氣氛逐漸熱鬧,北王也沒在言語,只言不語的盯着在水中舞動的腳。

下一瞬,姜顏瞧見北王的眼神亮了亮,黑沉的眸子裏染了幾分興奮,她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正在臺子上跳舞的是性子清冷的雲姨娘。

她一襲白衣,舞姿如她的人般清美。

北王粗犷的聲音穿了過來:“這位美人不錯,不知宗兄可否割愛與本王。”

北王毫不掩飾他眸中的貪欲,直言不諱的開口要人。

宗束看也未看,便道:“好。”

說罷,眸子才随着北王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一剎,宗束的視線凝固在了那道嬌小的身影上,他神情一楞,渾然不似方才那般雲淡風輕。

她怎麽會在這裏,宗束的眸中暗意翻湧。

姜顏自然看見了男人望過來的眼眸,只一眼,她便挪開了目光。

她實在不想多看他一眼,他此般行徑,視女人為玩物,可以随便舍棄送人,他與北王不過是一丘之貉。

宗束并未錯過她眼中那抹厭棄,眼底閃過半分慌亂,捏着酒杯的手越發用力。

厭棄?她竟然厭棄他?

北王并未注意到宗束的反常,他喜悅的笑聲在湖面回蕩,看着他看中的美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步步生蓮,容貌過人。

雲姨娘素來清冷,即便林娘昨夜告知她讓她扮醜些,她也未曾動容。

她容貌本就清麗,今日仿佛還特意上了妝,格外惹人注目。

姜顏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北王,心裏一陣唏噓,這麽好的女子便要落到那等惡人手裏了嗎?

誰料,雲姨娘的舉動卻讓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雲姨娘面容帶笑,步調平穩的踏上了看臺。

一陣風起,忽的,一柄長劍從白色衣袖裏抽出,直奔宗束。

長劍直指宗束門面,劍鋒淩厲,直逼命脈。

劍尖停在了宗束的面前,只見宗束兩指捏着劍身,雲姨娘拼盡全力也無法逼近半分。

狹長的眸子裏滿是森冷的寒意,宗束冷聲問道:“誰派你來的?”聲音裹挾着無盡的寒意。

雲姨娘淡然一笑,反手将劍劃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鮮血四濺,落入湖中,豔紅一片。

宗束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雲姨娘,眼神冰冷,神色淡然,似是見慣了這種場面。

“宗束,你該死!”雖只有幾個字,卻用盡了雲姨娘全身的氣力。

說罷,雲姨娘的頭便垂在了地上,紅色的血伴着她特意塗上的口脂将她的面容掩蓋。

姜顏的心在看見劍時便緊緊地揪了起來,看到已經沒了氣息的雲姨娘,她呆愣在了原地。

原來,這府中想殺他的不止她一人……

她慢慢轉頭看向其他人,雲娘想要沖上去擋在宗束身前,盈秋尖叫着縮在林娘身後,林娘神色平靜,仿佛對此事并不驚訝,亦或是被吓呆了。

姜顏不敢細想。

她的視線巡視一圈過後,又落到了宗束的臉上。

他似乎對今日之事早有所料,又或是習慣了被刺殺,他的臉上沒有半分波動,清清冷冷的,鎮定自若。

雲姨娘的屍體很快被清理了,宗束轉頭對北王道:“讓王爺見笑了。”

北王好似被方才那一幕驚道了,不過也就一瞬間,他便回了神,他搖了搖頭,一副惋惜的模樣道:“可惜了。”

宗束道:“今日讓王爺受驚了,不若今日便到此為止?”

北王笑着道:“無妨,繼續。”他今日來可不是為着空手回去的。

下一個便輪到了姜顏,姜顏赤足上了臺子,水面蕩起層層漣漪,裙邊微揚,露出一截光潔纖細的腳踝,腳踝上有一枚梅花印記,雪白的肌膚有一抹紅色相稱,頗為驚豔。

神魂未定,姜顏跳的有些心不在焉,是以并未注意到北王逐漸靠近。

忽然被人攬在了懷裏,姜顏驚呼出聲。

處理雲姨娘後續事宜的宗束猛地轉頭看了過來,在看到北王搭在姜顏肩上的那只手時,他的目光猛地沉了下去,寒涼如水。

他闊步走過去,步伐沉穩,卻隐隐散發着不悅。

北王用力的将姜顏箍在懷裏,興奮的笑着道:“沒想到宗兄府中竟有這樣的美人。”

雲姨娘的死并未對他們造成什麽影響,姜顏仿佛看見不久後的自己。

微不足道,死不足惜。

姜顏心中無法平靜,雖然知道自己此刻該求宗束留下她,不要将她送人,可對上那雙無波無瀾的黑眸時,姜顏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不見絲毫慌張與不舍,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将她送人。

之前的那些溫情仿佛是他的施舍,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時抽離,将她送人。

宗束直直的看向姜顏的眸子,仿佛要看到她的心裏去。

她暗淡的神色以及不願看他的樣子,讓宗束意識到方才那抹厭棄并不是他的錯覺,她确實是在厭棄他。

好看的眉頭微皺,宗束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燥意。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悄悄流逝。

北王攬着姜顏低頭道:“不知小美人可願跟本王回府?”

他的手搭在姜顏的下巴上,姜顏胃裏一陣翻湧,只覺得惡心。

宗束眸子裏的暗色愈發深重,目光如刀子般落在那只捏着姜顏下巴的手上,仿佛随時都能給他剁下來。

所有的情緒卻在姜顏望過來的時候掩去,面無表情,一臉平靜。

只一眼,姜顏便挪開了目光,她不開口,北王便當她同意了。

北王笑着看向宗束,道:“這個小美人我便帶走了,宗兄可同意?”

宗束靜立在那裏,神情淡漠的看着姜顏。

姜顏知道,他在等她求他。

她偏偏犯了倔強 ,不肯看他,更不肯求他。

所有人都在等宗束開口同意,然後如往常般皆大歡喜。

然而此刻,宗束抿着唇,渾身散發着不悅,許久都未開口,久到北王有些不耐道:“怎麽,宗兄這是不想給我?”

霍雙黛上前扯着宗束的袖子道:“不過是一個姬妾,束哥哥給了便是。”

姜顏看着二人的親密狀,冷聲笑了,她垂下了眸子,不再去看。

宗束甩開自作主張的霍雙黛,心裏升起一陣煩躁,上前兩步,将人從北王懷裏扯出來,摟進自己懷裏,道:“她不行。”

北王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不給他,笑意褪去,北王怒道:“你敢與本王作對?”

方才的觥籌交錯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驽拔弓張。

霍雙黛在旁焦急道:“束哥哥你快将人給王爺,一個姬妾而已,束哥哥你還有我啊。”

當真将姜顏當成了玩物,說送便送。

北王怒氣沉沉的看着他,他卻視而不見,對副将林武道:“送客。”

說罷便牽着姜顏走了。

留下北王在原地跳腳怒罵:“逆賊,你等着,老子早晚把人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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