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蓋被子的朋友 …

彥清沒嫖過,不知道怎樣開始比較好,何況他現在對沒有必要的人際客套感到厭煩,明知道該有點前戲,可是就是不想做也做不出來。然而,如果突然走過去把手伸進人家的懷裏猥亵,又似乎非人哉。

彥清是希望韓旭能主動一點的。然而對方雖然看着年紀不小了,還是專業人士,可是這個時候竟表現得生澀不自在……哦,對了,他說過客人很少,看來是真的不擅長什麽的。

彥清默默地進行着心裏活動。氣氛一時尴尬而沉默。

韓旭說:“內個……彥、彥清你是想現在開始做還是歇一會再說?”

彥清認真想了想,既然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那麽早晚都是一樣,“唔……現在吧,早弄完早休息,你也辛苦了。”

韓旭覺得對方是個體貼的客人——起碼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他盡量專業地問:“你喜歡怎樣做?”

“怎樣都行,我不挑,随你喜歡就好。”

“……”韓旭反而有點躊躇了,這個活未免也太容易了,看着更像陷阱了,難道……是釣魚的?他警覺起來,聽說每當年底阿SIR們的任務完不成的話就會采用一些非常手段,然後罰款……可是聽肖桑透露說七月流火的後臺老板還是比較能罩得住場子的,還不至于吧……好為難。

彥清也看出他的躊躇了,說:“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怎樣都好,我就想但這個名,形式和內容都不重要。請不要有什麽顧慮。”

他都這樣說了,韓旭也不好再推脫,“那麽,就正常的方式可以嗎?”雖然這樣禮貌地問着,可是因為對方已經說過怎樣都好,所以他不用等明确回答就硬着頭皮掀開被角,自己先鑽進被子裏,留出半個床的位置,虛位以待。

在這件事情上韓旭其實一直也是被動的,無論是當年和男友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後來為了該孩子治病下水做鴨,他既不是力量型的,也不是技巧型,就很平淡平常而已,沒有引以為傲的本事,所以……還是先鑽進被子再說吧。

彥清也緩緩起身走過來,上了床,進了被子。

兩個人竟像一對老夫夫一樣并排靠坐在床頭,一時誰也沒動靜。

韓旭等了等,不見客人撲過來,甚至連個手指頭都沒有動他一下,體察了他的意圖,覺得大概是希望他主動了。于是他輕輕喟嘆一聲,然後一點點向下挪動身體,潤物細無聲地整個人潛進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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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略

十多分鐘後,彥清有點過意不去了,叫停說:“歇一會再弄吧,怪累的。”

韓旭很敬業地又弄了會,見實在不是個事,便心有不甘地從被子裏露出一張臉來,紅撲撲的,還有點喘,擦擦嘴角。

剛經歷的體力勞動是有點被累到了,不過他更加過意不去,“對不起……內個……是我做的不好。”一個鴨忙活了十分鐘還沒能讓金主成功硬起來可不是不夠好麽!

然而彥清才有點想起來什麽似的,說:“剛剛忘了告訴你,我有點不行。”

韓旭歪着腦袋,沒太明白,等到他反應過來,第一個念頭竟是——肖桑果真是老道,原來這看似輕松簡單的活果真是個mission impossible……話說回來,不行還招鴨是為哪般呢?

彥清不是故意的,他是一心想出軌,太過專注以至于忘了自己的那個毛病,現在不得不面對這進退兩難的窘境了,不過他也不怎麽犯愁,很快就想到了替代方案,說:“反正我就只是想跟你睡一下,怎樣都無所謂……要不這樣,你攻我吧。”彥清翻身很平靜地躺下。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韓旭有什麽動作,彥清困惑地回過頭去看,只見那鴨局促地跪坐在那裏身上披着被子,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怎麽行的……”

呃……這是個怎麽個情況?

不行的嫖不行的,倆不行的在一起能做什麽?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彥清慢慢爬起來,靠坐在床頭,随之而來的是同病相憐的觸動,随口說:“那你之前的工作沒問題麽?我是說……那個是你重要的工作本錢吧?”

韓旭老實說:“因為一直是下面那個,所以本質上不是什麽大問題,只要客人對這方面沒有特別的堅持就好。”

“……那麽你是為什麽不行的呢?是器質性的還是心理性的?”

“呃……我覺得是心理上的吧……也不是絕對不行。雖然做了這個行當,可是我還是認為這件事情應該和喜歡的人一起做才對。對着只有金錢關系的人,我就是沒辦法……讓您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今晚的費用我就不收好了。”韓旭是真心覺得抱歉,耽誤人家事。

彥清說:“錢我還是會給的,畢竟把你從生病的孩子身邊拉走,剛剛你又忙了半天,給我做了BJ,是我的問題,沒理由讓你白做。”

韓旭說:“你這樣說我還是很不好意思……要不我打個五折吧,一半就好。”

彥清說:“不用打折,在商言商,你靠這個吃飯的,我不能占你便宜。何況我說過,對我來說,擔個名就行……現在這樣、這樣就當是已經做過了吧。”

韓旭有點難以理解的樣子。

彥清這時候趁機說出自己想和現在的男友分手,可是男友說什麽也不肯,想讓他幫忙做新男友給催化一下什麽的。“不用麻煩你很多,只要你肯幫忙走個過場就好。我家那個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只要我把話說明白了,他見到你的人就會答應的,不會為難你。錢的方面也請放心,我會按你出臺的費用正常付給你的。此外再加一些費用也行,這個好商量。”他态度淡然而誠懇,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韓旭覺得人果真只要活得足夠長就什麽事情都會遇到,原來這樣也行。

可是不想也知道冒充新男友這件事沒有彥清說的那麽簡單吧,輕則挨揍,重則送命,他只是個兼職來送送外賣糊口給兒子治病的失足男子而已,沒必要冒那麽大的險。

“對不起,”他把頭垂得更低,“我想我要問問肖桑才行。”他撒謊了。

彥清雖然失望,然而因為麻木,那失望好像摻了水,稀薄又稀薄,也不覺得特別難過,只沉默了下,說:“沒什麽,是我強人所難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時間也不早了,睡吧,我不會做什麽的。”

韓旭忙獻出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随即調暗燈光,也有點忐忑地躺進被窩。他想借故離開,雖然時間太晚已經不能去醫院探望兒子,呆在這裏不知道為什麽又會感到莫名的罪惡感。

可是就這樣離開,留下一個強撐着不行的身體堅持出來買春的人獨自在酒店房間品咂孤獨,總覺得于心不忍……今晚姑且将就一宿吧。

昏暗的燈光下,滿室寂靜,韓旭覺得還是說點什麽安慰下對方剛剛的受挫比較好,他試着找一個話題——“其實我去年也和前男友分手了。”

彥清果真沒睡,“……唔。”然而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這有能說明什麽呢?別人的痛苦并不能減輕自己的痛苦,他想。

然而因為對彥清有着本能的親近,在這個無名的夜晚韓旭突然有了點想傾訴的欲望——這也沒什麽不好吧,有些事情對着無害的陌生人說說也無妨,也許,自己已經能夠坦然放下也說不定呢。

韓旭于是開始坦誠布公地嘆氣和前男友那一段狗血淋漓的往事……

說到他弟弟借住家中,而他因孩子的病住院照顧,韓旭停了下來。

彥清睜開眼,側過頭看着他,發現眼角有一行反光的可疑水跡,“然後你情人和弟弟滾床單了,你們就分手了?”

韓旭苦澀地笑笑,“我本來以為自己能夠更善良包容些,但當第三個人是我弟弟的時候我真的無法裝作無動于衷了。”

彥清正過腦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們真的有點過分。”

“其實分手是我先提出來的,我想,也許我真的受夠了,之前的一點一滴,這一刻只不過是爆發而已。可是我沒想到……”

彥清等了等,忍不住又扭過頭去看他,“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同你分手嗎?”

韓旭嘆息,“不,他立刻就答應了,不過他說一分錢都不會給我的。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我之前是做設計師的,之前我們一起開公司,我只管設計,其他一切都是他在打理。他說一分錢不會給我,我就真一無所有了……我是無所謂,不過孩子的病每個月需要一筆錢。那時的我才對他徹底死心了。”

彥清也嘆息,“于是你仍舊分了手,帶着孩子到這個城市改行做了鴨子麽?”

“唉。也不是沒想過做別的工作,可是設計一行裏我前男友的影響太大,已經沒有我容身之所,別的工作我也不會做,更不要說還有孩子每個月一萬多的藥費和日益上漲的生活費,你也知道現在物價漲成什麽樣子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他深深嘆了口氣,“可是入了行,見識了一些人的活法,特別是聽了肖桑的一些話,我就覺得,還是要努力工作才對得起客人付的錢,誰活着都挺不容易的,還是要看好的一面。”

彥清被他的故事觸動了下,情愛什麽的傷人太深,一股濃濃的厭倦之情在心中彌漫,他也有點訴說的念頭,“我的故事和你的有相似之處,同樣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同樣中間有一個孩子,同樣是慘淡收場……我沒告訴過你吧,我家那孩子其實是他親生的,我養了十幾年,就在明天,他要和他親生的媽媽一起走了……其實這沒什麽,我只不過是想很痛快地分手……可是不怎麽順利。”只說了這麽多彥清就覺得索然無味,閉嘴不提了。

然而韓旭卻別過頭深深地看着他。彥清義無反顧地養育情人親生孩子的事實讓他驚呆了,他對誰也沒有提過的事實是——其實他家的小乖也是前男友的親骨肉,是他當初用了所有積蓄付給孩子母親讓她生下來的,他背着所有人,只是覺得這個是所愛之人的骨肉,是他生命的延續,他想讓男友的生命更完滿,可是到最後他竟然連孩子的醫藥費都不給……當然他一直沒有對前男友揭示這個孩子真正的身世,一個病孩子對那冷酷男人的價值未必有多大,他不想看到他更加冷血的一面了。他寧可自己苦一點撐下去,給孩子撐起一片未來。何況現在孩子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誰也不想給。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和他有類似遭遇的同類。此刻,他覺得和身為嫖客的彥清之間産生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誼,在這莫名其妙真心話大冒險的夜晚,在這買賣雙方很純潔地蓋着棉被聊天的夜晚,他憐憫地看着對方,如同看着自己。

韓旭舔舔嘴唇,下了決心說:“內個,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也許可以假裝你新男友什麽的。”

彥清聞言別過腦袋和他對視,韓旭在枕頭上點點頭,“我覺得可以理解你那種追求解脫的心情,我曾經經歷過,我知道。”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又客套了兩句,最後各自背過身去,假裝溶入夜晚的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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