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零

Jane并沒有給自己設定一個能幹掉藍染的結局，因為從根本上講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或許連朽木白哉都不能夠完成，即使是所謂的主角開上雙重挂變個身才能搞定一部分。

一個聰明人不會去挑戰自己不可企及的東西，設定不能達到的目标故作熱血是傻缺的行為，像她這樣自诩智力天下無雙的人，杠上藍染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其實本來她也沒有這樣的打算，在她的劇本裏，只要把藍染和夏梨分開就算完成PART 1，然後動動嘴皮子開個遁，再和藍染一起進入往生鏡，那麽PART 2也就順利完成。

依照她對藍染的了解，他是不會将阻礙他的人斬盡殺絕的——第一，和Jane對打成本略高；第二，他實在浪費不起那個時間。

所以演變到如今這個局面……歸根到底，還是自己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坦然吧？

因為，誰叫他出言觸碰到自己最脆弱的那根弦呢？

兄長大人。

躺在白色沙漠裏的Jane向着傾頹的天空伸出手，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能觸碰到無際蒼穹的盡頭。她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比想象中更為荒涼的不毛之地。白色的沙礫一望無際，猶如連綿不絕的海洋，幹燥而熾熱。高聳的石崖和頹敗的斷壁殘垣是這裏唯一能捕捉到的東西，單調的色彩和空蕩的環境，目之所及的慘淡讓人絕望，繼而瘋狂。

“這裏……就是大哥曾經居住的地方嗎……？”

她的手臂雖然酸痛，卻一直努力舉着，想更多、更多地觸碰到些什麽……直到眼睛也莫名地酸痛起來，某種溫熱的液體在眼睑裏暗流湧動，那是對遙不可及的幻想最直接的投降。

她躺在現實的沙礫上。

無休止的夢境卻在呼喚着。

流沙一般肆意吞噬。

「可愛的小J，一個人在看什麽呢？」

「六等星呀，六等星！」

「嗯~可是小J知道什麽是六等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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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呣……最暗的，最最不好找的那個，就是吧？」

「哦呀，為什麽小J要找最不好找的星星？你看，這裏，這裏，都是很耀眼很漂亮的呢。」

「因為Jane呀，要挑戰極限！」

「那麽挑戰成功了嗎？」

「唔呣……還沒……」

「嘛，不要擺出這種犯規的表情，被人看見的話，大哥會被認為是有奇怪趣味的監護者喲。」

「呼呼，麽事麽事，大家都知道，大哥才不喜歡小LOLI，大哥明明喜歡大波妹~~(>ω<｀)」

「哦呀，就算你這麽講大哥也不會高興的喲？」

「唔呣……」大哥，表情好可怕！( TωT｀)

「來，大哥幫你找星星。呀咧，六、等、星，到底在哪裏呢……」

到底，在哪裏呢？

露出危險的笑意惬意地眯起眼用自己的方式絕決愛着誰的你，在哪裏。

被怨恨被遺忘在蒼涼的荒漠然後孤獨死去的你，到底在哪裏。

三百年來我其實沒有一點長進啊。

因為我還是找不到。

可是這次沒有你握住我的手告訴我方向。

你會很失望嗎。

大哥。

昨夜的天空與今夜的天空漸漸重疊，璀璨群星掩蓋下的六等星安靜地閃爍着微弱星芒，等待誰來尋找。

覆蓋在小小手掌的溫暖仿佛未曾散去，兄長一如既往狡黠的眼神裏透着看得見的溫暖，清涼的音色混着困倦的沙啞，每每回想起，都覺得是身處于夢境之中……仿佛夢醒了，自己還是當年八九歲不谙世事的孩童，能坐在兄長膝上幼稚言語，困了就靠着兄長睡過去，永遠不害怕着涼發燒，因為睜開眼時一定一直在柔軟的被褥裏，再呼喚着名字就一定能見到他細長的眉眼，還有一個好看的笑。

這樣的生活，無論是對于現在的她，還是過去的她，都是可遇不可求，需要視若珍寶，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不忍放下的。

過去……啊。

命運之輪一旦轉動就無法停止。

而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啓，便一發不可收拾。

出生于靜靈中衛道者領域的Jane，除了唯一的那個朋友外，再無旁人與自己交好。她從沒有體會過親情的感覺，盡管彼時無人知曉她屬地魔女的身份，卻因為那不可磨滅的烙印，氣息與衛道者先天不和。她被欺負，被歧視，被排擠，童年的生活沒有什麽光亮。沒有什麽人喜歡她，得到的永遠沒有憐憫，只有莫名的敵視和厭惡。

幼年的她不懂得宿命兩個字怎麽寫，也不明白人是怎樣靠着先天的感覺判斷敵友進行自保，只能反複擦幹眼淚，蜷縮在肮髒的巷道裏，偷着腐爛的肉和蟲蛀的菜葉，渾身上下沾滿了血腥和惡臭，如同一只老鼠一樣瑟縮着生活。最美好的時候也不過是和另一個人一起依偎着互相取暖罷了。

但是後來那個人也不見了，他被确定為靜靈第八代衛道者的轉生，普天同慶着敲鑼打鼓地進入了異端審判科。衛道者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迎接他，迫不及待到臨別時，他的時間只夠留下一句會再來相見的話。

在她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在她喃喃自語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勇敢一個人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才不要哭的時候，兄長的出現，猶如一群飛舞的白蝶，驅散死亡的陰霾，引領來耀眼而溫暖的陽光。沒有嫌惡的眼神，沒有掩住口鼻的動作，他抱起自己，用潔白的羽織衣袖擦拭着髒污的臉龐。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

老鼠倉皇着成群結隊地逃跑，初晨的陽光斜斜撒入巷角，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摟住自己騰空的身體。雖然是血族，可是太陽的味道卻圍繞全身，那雙青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注視着自己，像流轉着光華的漂亮寶石。

——後來總有人說兄長笑起來的眼睛像壞人，可是她始終覺得，那眯起的眼睛深處，潛流着的應是無比良善的情感。

“很可愛的小女孩呢。你要找的就是她嗎，銀？”

兄長身邊跟着的，是與他進行初擁的屬地魔女，松本亂菊。當然，當時幼小的她只覺得大姐姐有着遙不可及的成熟。她彎着腰，笑眯眯地望向自己，開朗而熱情，親切又溫暖，小J那個時候就好想伸手摸摸她的臉龐。

“是的哪……嘛嘛，小姑娘不要哭啦，笑一個~~”

他舉起孩子的身子，逗弄着她，動作毫不費力——嚴重的營養不良和力量的阻塞停滞使八九歲的孩子看起來像四五歲般瘦弱幼小。

為什麽兄長意外得很擅長哄小孩呢——後來Jane曾暗自腹诽過——果然是因為有過“飼養”經驗吧……？

“銀，話說……當初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和這孩子一樣呢……？”搔了搔頭，裝作不經意地問出讓自己雙頰生緋的話，小J覺得，大姐姐其實是個很害羞的人呢。

“唔……比她情況要好一些吧？”懷念地笑了笑，他空出一只手來摸了摸亂菊的頭發，然後将她攬過來，就這麽保持着一只手抱着小小的Jane，一只手摟着亂菊的姿勢，親了親她的額發。

“雖然這樣說很像不該有的炫耀，不過撿回去一個妻子和一個妹妹，而且還都是……哦呀哦呀，我的人生還真是美滿呢。”

他笑得很不正經，伸手揉了揉Jane的小臉，道：“小J，我叫市丸銀，名字一定要好好記住喲。不管你願不願意，從今天起，都是你的大哥了……嘛，你應該會願意吧，大哥的魅力一定還沒那麽差~”

很多很多年以後，小J長大為老Jane——（作者被呼熊臉）

很多很多年以後，小J長大為毒舌又腹黑的Jane，才完全明白了那些對話的意義。

比如隐藏在“而且還都是”後面應該填上“屬地魔女”，這個日後決定她混賬一生的字眼。

比如幼年的Jane其實很疑惑為什麽這個突如其來的大哥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自顧自地叫得那麽親切……嘛，大哥其實是很出色的情報商，一點也不遜色Assassin。

比如為什麽自己要好好記住大哥的名字——因為親王的名諱只有最親最信任的人才能知曉，那是能制造最可怕言靈的東西。

再比如就是那個“比她的情況要好一些”的真實含義……

“……其實大哥真的喜歡大波妹吧。”

一路暢通地想到這裏（不過為什麽會通到這種點|||），她自顧自地嘀咕着，臉上挂了吐槽的表情，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回憶一般。

——吐槽自己的大哥果然比較愉悅！她心裏握了握爪。

然後這種愉悅的氛圍就被迅速打破了。

“嗯……在自言自語說些什麽啊，小J？”

——卧槽大哥背後靈！

一道寒氣在Jane的後背竄起，她渾身跟通電似的從地上蹦了起來，活似一只炸了毛的貓。戰戰兢兢地轉身回頭去，正看見市丸銀沖她困擾地笑着。

“……”

望着呆若木雞的Jane，市丸銀心裏奇怪歸奇怪，更多的卻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手在Jane的眼前晃來晃去。

“完了完了，我的妹妹一別二十五年，再見面竟成了傻子？做哥哥的心裏真是難過……”

“大、大哥……”Jane終于回過神來，明白自己眼前發生了什麽又出現了誰，驚訝、欣喜、傷感……種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現下除了一聲“大哥”，再說不出什麽。

“嘛~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不過大哥就認為是來看大哥的吧。那麽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喲……随大哥去虛夜宮吧。”

臉上是面具般輕浮而虛假的笑容，語調是一如既往的調侃，旁人聽來更是覺得危險至極，實在顯得這邀約居心叵測，通往險惡的地方。

只是不管外表如何，被誤解被妖魔化到何種境地，內在，不過是兄妹之間一次小聚罷了。

盡管它在三百年前本不存在——這個年代的Jane，還身在別的地方。

因此才分外值得珍惜，不是嗎？

未曾被好好傳達的感謝與想念，曾經後悔的決斷，重來之時都可歸于滄桑的慨嘆，相視一笑的圓滿。

有人為此遠赴千山，迢迢萬水，九死蠻荒付諸一生，怕也是值得的。

她迎上市丸的目光，盡管不可思議，終是露出一個微笑。

“好啊，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JANE好可愛~~~（捏Jane的臉~~

（作者友情小貼士：因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被踹]，啊不是因為大家都跑去了另一個時代，所以難免有兩個一樣的角色同時存在的情況，[[角色重疊時]]，三百年前的角色出場時我會打上※的标記，避免混亂狀态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