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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出院回北京這事兒哪裏有那麽簡單?
許樂刺傷自己的時候就有人報了警,連柳芳都是警察送來醫院的。這年頭,母親給親兒子下了跪,親兒子被逼着自殺,連聽都沒聽過,自然很重視,只是當時一個當事人再做手術,一個當事人昏迷不醒,沒法錄當事人口供,只能采集了現場證人的口供,只能等。
不過就是這個,也足夠讓他們義憤填膺了。那些目擊證人大多是來看熱鬧的,但論起來,他們平日裏也就是普普通通小市民,市儈,愛看熱鬧,但不冷漠。他們拍着大腿後悔,有人甚至抹着淚,一聲聲的怪自己,“你說我這麽大的歲數怎麽就不分個好歹,我多想想就能想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怎麽就能給別人一顆腎呢,親媽也不能這樣啊,再說親兒子不願意,怎麽能這麽逼迫呢?”
還有的直接開罵,“我都聽那孩子說了,他媽是知青,為了好過日子嫁給了他農民爸,結果這女的為了回城就不要這爺倆了,再也沒管過,這二婚生的孩子要換腎,就想起大兒子了,人家不願意,她就在電視上撒謊,想逼着孩子答應。結果人家孩子說自己有先天性心髒病,壓根不能換腎,因為氣不過,就要把命還給他,自己紮了一刀子,你說她二兒子有病她這麽急,大兒子她可一點都不知道,什麽媽,孩子那麽小,看樣子,他樣父母都不知道他要這麽做,得灰心成什麽樣,孩子才能這麽幹。”
應該是,柳芳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當時為了脅迫許樂吸引了多少人看熱鬧,如今就有多少人指責她,給許樂作證。整個派出所熱鬧的跟菜市場似的,費了老半天才處理完,幾個警察局的民警最後聚在一塊說話,對着柳芳都特別憤怒,其中隊長陳誠拍着桌子說:“嚴辦,都看好了,那女的有來歷,肯定想辦法回北京,小城,門都守好了。”
那邊都三十好幾的小城答應,“根子和老三在門口看着呢,走不了。”
因此,柳芳一醒來面對的就是她丈夫金成雁和一個堂兄金成林,金成林是他二叔家的孩子,如今跟着他們四堂兄做事,在家裏很有發言權。
柳芳一瞧見他,心就慌了,先是弱弱的叫了聲成雁,整個人就嗚嗚的哭了起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成雁,許樂的血就噴在我臉上,我一摸,滿手血,滿手都是啊。”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這事,一下子才病床上彈了起來,雙手在身上摸,“血,我要洗澡,我快點,我要洗澡。”
金成林八成挺不厭煩她,直接開門出去了。屋裏就剩下兩個人。金成雁一把抱住她,狠狠的抱着,安慰她說,“洗了,洗了,芳芳,已經洗了,你放心,都幹淨了,別害怕,別害怕,我在,有我在。”
他輕輕拍着柳芳的脊梁,順着慢慢滑動,許久,柳芳才安靜下來,不哭了,整個人也恢複了正常,想了想問金成雁,“柳奎呢?”
金成雁說,“連夜送回北京了,孩子吓得挺厲害,我讓人帶着他看醫生了,你姐姐不太願意。”
柳芳不在意說,“她兒子出來一天掙一千,她有什麽不高興?”她仿佛想到了好辦法,接着問,“許樂呢?他咋了?如果他……”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金成雁恩住了嘴,金成雁低聲警告她,“你想什麽呢?沒看見二哥來了。許樂紮在肚子上,進手術室了,這會兒還不知道呢。不過這次事兒鬧大了,外面還蹲着兩個警察呢。你不知道,三哥也來了,正擺平媒體呢,你說話小心點。”
柳芳一聽,也害怕了,金家階級分明,他們就是占着姓金的光,拿點錢而已,可真不敢跟老二老三碰。她壓着聲音問,“那二哥在這兒幹什麽啊。他說什麽了沒?”
金成雁搖搖頭,“就問了問怎麽回事,沒再說話。這事兒瞞不住,他手下這麽多,來來回回彙報,恐怕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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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的臉色就不好看,她緊緊拽着金成雁的手,不放心的叮囑他,“成雁,你可不能放棄我啊。”
金成雁轉着眼珠子立刻連連保證,柳芳這才放了心。
過了一會兒,金成林才推門進了來,身後還跟着個帶金邊眼鏡的斯文男人。反身把門鎖上了柳芳和金成雁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
金成林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手中拿到是一沓子紙,邊嘩啦啦翻動邊說,“老六你能耐了。連這麽欺負人的事也會幹,呵,你跟你老婆結婚七年,不記得她有個兒子要養,勝勝一得病全記起來了。還大言不慚說要撫養權,你還知道遮醜啊,我以為你良心被狗吃了早忘了呢。”
金成雁一向在幾個哥哥面前沒底氣,他讪讪地笑笑,連解釋都沒敢。這讓金成林的氣小了點。瞪着金成雁說,“這事現在大發了,剛才老三打電話過來說,好幾家媒體根本不見人,壓根沒說和的可能。還有警察就在外面蹲着,軟硬不吃。你說怎麽辦?”
金成雁抖抖索索地問,“三叔的面子呢?”
“三叔?”金成林哼着說,“你以為金家還和原先一樣嗎,有的是人巴結,咱們現在不過是有點錢的小門小戶,夾着尾巴做人都膽戰心驚,還敢弄這事兒?名聲,你知道這年頭名聲多重要嗎。”他指了指天上,“你就不怕再來一次?”
經歷過那些的金成雁自然怕,他忍不住地壓低了聲音,“那……那就沒法子了嗎?三哥,你幫幫我,”金成雁哀求道,“我也是沒辦法了,小澈已經過繼了,我不敢指望,我就剩下勝勝了,他才那麽小,我不能放手。柳芳也是沒辦法,她是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了,我們倆都不行,這才想出這招。”
這是實情,當初老四說終身不娶了,鬧騰了半天,三叔才接受,但給出的條件是必須在族內過繼一個,誰家都躍躍欲試,那時候金成雁剛喪妻,就守着個六歲的兒子,其實是不答應的。但擱不住金澈出衆,金成雁的父母又動了心,這才勉強過繼出去。也正因為這個,他後來娶柳芳,家裏人雖然不滿意,但沒使勁反對。
如今,他拿這個出來說話,金成林也不能反駁,他拍了拍金成雁的肩頭,嘆了口氣說,“這事三叔和老四都知道了,來的時候交代我,勝勝他們會送到國外治療,他保證會有合适的腎源,讓你和柳芳放心。”
話一說完,金成雁和柳芳就露出來喜色,金成林并沒給他們希望,他接着說,“但有一點,三叔也說了,金家不能有道德敗壞的媳婦,”他看着柳芳說,“兩條路,要不離婚,要不你就瘋了吧。”
“不!”柳芳幾乎在同時喊出了一聲,她不停地往後退,“不行,哪個都不可以。”
金成林瞧着她冷笑一聲,半句話沒有,沖着金成雁說,“你給她說。”說完,就出了門。
柳芳等他出去才抓住金成雁壓着嗓子怒喊,“金成雁,你們金家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我做錯了什麽,我為你們家生兒子,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金家人,你們憑什麽有事就把我退出去,不行,你要敢這麽對我,我就……”
她話沒說完,就被金成雁抱住了,男人狠命的責怪她,“你說什麽,我是那種人嗎,我能這麽對你嗎?這不是沒辦法嗎?芳芳,你出去看看形勢,金家真沒這麽大能量,這不是針對你,這是無奈之舉啊。再說,你沒聽見嗎,三叔發貨話了,勝勝的病有救了,芳芳,就當為了勝勝,為了咱以後的生活,先應下。”
“我……”
“芳芳,你想想,咱們日子還長着呢,現在外面多少閑言碎語啊,這麽出去你肯定得遭罪,我也舍不得,就當咱退一步,避避風頭,過了這陣,誰知道你這事,咱出來就是了。”
八成這裏面的哪句話打動了柳芳,她猶豫了一下問,“真的,只是避風頭?很快接我出來,”她瞧着金成雁點頭,追問,“多久?”
“三……半年,最多半年。到時候,我帶着你出國看勝勝。”
柳芳心神不定地想了想,終于點了頭,最終還拉着他說,“你可說話算話。”金成雁忙不疊的點頭。
等着過了一會,那個斯文男人又進了門,叮囑了柳芳幾句,她就按着那個鬧了起來,金家對趕來的記者說,“她本來精神就有疾病,一直養着,事實上,勝勝早就聯系好國外進行治療了,只是她有病,我們沒告訴她。這次她要撫養權我們以為是真的想孩子了,結果沒想到她又出意症了,所以敗訴以後我們也沒上訴,直接将她帶回北京,這次是她犯了病偷偷跑出來的,連孩子都不認識了,那天偷偷抱過來的壓根不是勝勝,是她親姐姐的孩子。我們為她的行為道歉,願意承擔許樂所以的費用,并補償他和曹家人,希望他看在柳芳是他親生媽媽并患病的情況下原諒她。”
于是,在許樂醒來的第二天早晨,金家的送來了一份賠償協議,并表示,金家願意和曹家人見面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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