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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樂給柳芳選了一家北京的精神病療養所,那地方是他上輩子知道的,他那些雞朋狗友中的一個,在北京不算高幹,只能屬于中不溜的人家,他爹為了跟有財有勢的小三雙宿雙飛沒人管,托了關系将他沒病的親媽送到了這裏,關了整整十三年。
為了弄出這位阿姨來,那朋友沒少費盡,用他的話說——誰的面子也不看,誰關進來的誰才能接出去。那朋友的辦法是,費了三年勁兒跟蹤他爹照了他和小三的豔照,放出話來,不放我媽,我就放照片,結果他爹就範,這才将人弄出來。
許樂當年對這事印象深刻,所以一想着柳芳要進精神病院,他就想到這裏來了。金家不過是個紙老虎,在北京最不缺的可就是有錢人,但他們沒權,直到三十年後,他們也不過是個商人。他相信,只要人是他送進去的,金成雁求不到人能把柳芳放出來。
至于未成年人如何才能将柳芳送進去,這事兒簡單的很,人是金成雁送的,但簽字是兩個人一起簽的,按着院方規定,合同兩人必須都到場,柳芳才能被接出來。
金成雁和許樂跟這家醫院簽訂了《精神科住院協議書》後,手續很快辦妥了。金成雁倒是沒什麽依依不舍的表情,面對許樂他還有些讪讪的,他帶着許樂往外走,就看見了在等候室裏老老實實坐着的柳芳,因為她比較配合,所以沒被強制捆綁。
許是想修複他們之間的母子關系,金成雁突然問許樂,“你送她去住的地方嗎?”他八成被金成林他們修理的不輕,說話有些畏畏縮縮。許樂還沒表示,柳芳就突然站了起來,沖着看着她的護士說,“不行,我得出去,我回來還沒見我兒子呢,他肯定想我了,我得出去一趟。”
護士還沒見過這種情況嗎?立刻就以為她犯病了,叫着幾個男護士去攔她。柳芳哪裏是他們的對手,幾乎沒怎麽反抗就抓住了,她被反摁雙臂,腦袋沖下,護士喊,“快把推車推來!”她顯然不太願意,有些含糊不清地求饒,“你放開我,我不惱,你別這樣對我,我不跑的,我就是去看看我兒子,我兒子他有腎病,身體特別差,我不看他,我放心不下。”
這話就那麽直白的傳到了許樂耳朵裏,許樂就那麽似笑非笑地看着金成雁。這個女人即便到了這種地步,唯一想到的,只有那個勝勝。我兒子,而不是我二兒子,她從來都沒把自己當作親生的吧。
金成雁聽着也有些尴尬,直接就奔了過去,先是求護士把人放開,那個女護士五大三粗,沖着他說,“不行,她剛剛就有犯病傾向。”金成雁又不能跟人說柳芳真沒病,只能忍了。去跟柳芳說話,低聲說,“你鬧什麽?”柳芳就委屈的跟他解釋,金成雁很快就接着說道,“這時候是看勝勝的時候嗎?他就在後面站着呢,你也不怕他有嫉妒心。”說完,他低聲說道,“你先忍着,過一段時間我就把你接出去,到時候孩子不就見着了。”
柳芳充滿希望的問,“真的?你一定要記得過了風頭就把我接出去,你每個星期都得給我勝勝的照片和情況,你知道嗎?你不能忘了啊,我擔心死了。”
金成雁連連答應着,幾乎抱在一起的夫妻倆,恩愛得讓人瞧着就不順眼,許樂緩步走過去,沖着柳芳說,“你不想見見我嗎?”
柳芳沒想到聽見這句話,猛一看見許樂,她就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在她心裏,許樂一直停留在她那滿手的鮮血上,許久她才慢慢地說,“當然想。當然……想。”
許樂就蹲下來和她對視,“想兒子啊,要比過風頭出去照舊過少奶奶生活啊。”柳芳陡然睜大了雙眼看着許樂,一副你怎麽知道的表情,她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麽,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許樂是坐着自家車過來的,曹玉文開車送的。而柳芳是和金成雁一起來的,顯然,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金家承諾了什麽,她将面臨什麽。許樂忍不住嘆口氣,上輩子他沒再見過他媽,也沒打聽過,他這人冷心冷情,覺得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反正我習慣了沒人要的生活了。
但在他心中,或者說因為從小聽了那麽多關于他媽的傳說,他媽應該是個聰明人。可顯然,他想錯了。就跟有些人刀子嘴豆腐心一樣,他媽的聰明顯然都用在了小處,她一個抛棄丈夫兒子尋找幸福的女性,居然相信男人的話,這讓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柳芳?
他就蹲那兒跟柳芳解釋,“金成雁叫我來的啊,再說,我不來,誰簽字送你住院啊。”
柳芳的表情頓時有些皲裂,她想去看金成雁,但顯然她的姿勢不允許,于是只能問,“我住院管你什麽事兒,你為什麽要簽字。成雁?成雁?你告訴我。成雁?”
金成雁連忙解釋,“他不是要看着你住進來才甘心嗎?沒別的,真的。”柳芳将信将疑的問他,“你沒騙我?”
許樂就蹲那兒拿腳來回動着玩回答她,“他當然騙你了,不騙你他怎麽脫身啊。”許樂就像是戳氣球一樣一個個戳着柳芳的夢,“什麽過一陣就能出去了,你不知道這醫院是誰簽字送進來,誰接出去嗎?我和他都簽字了,也就是說,只要我倆有一個不同意,你就在這兒住着啊。你是我親媽,我能氣你多久呢,不過他就不一定了,我知道一個人,為了跟小三在一起,還把老婆硬送到這兒來呢,何況你自己進來的。不過,你也別擔心,你兒子送國外治療了,你出去也看不見。”
許樂還沒說完,柳芳就鬧騰了起來,她扭着身子想掙脫去問金成雁,原本燙的大卷散了,衣服也淩亂了,因着頭從下往上擡起,臉也顯得恐怕猙獰,她沖着金成雁喊,“你告訴我,他說的對不對?金成雁,你告訴我?!”
顯然,金成雁也被吓了一跳,他沒說話,而是向後連退了幾步,躲開了柳芳。他想解釋,可又被柳芳的樣子吓着了,話就噎在嘴裏,只是叫着,“芳芳,芳芳,你聽我解釋,我不會的。”然後,旁邊的壯護士顯然瞧着治不了了,直接一針鎮靜劑,柳芳就軟了下來。
金成雁吓了一跳,去看柳芳,許樂覺得挺沒意思,就自己走了出來,許久後,金成雁才出來,他比許樂高一頭多呢,沖着許樂發火,“我都按着你的意思辦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她畢竟是你媽吧,你就這麽願意看着她難受?”
許樂其實不怎麽恨金成雁,對他而言,金成雁就是個陌生人,他也明白對金成雁而言,自己也是陌生人。用陌生人的腎髒來救自己兒子的命,金成雁的選擇并沒有錯。而這個算計的理由,許樂也能接受。但柳芳不行,他忍受不了自己親媽為了二兒子來要他的命。
所以,他的打擊報複一直都以柳芳為主的。這就像是個不恰當的比喻,丈夫出軌了,跟小三哪個更可恨,在他看來,打小三當然解氣,但根還在丈夫身上。不治好了,沒了這個小三,總會有小四的。
當然,他也不是聖父,事實上,一系列的事件下來,許樂上輩子那冷心冷肺的樣子已經表露出來了。他理解金成雁的理由,不代表願意被算計。所以,聽着金成雁對他這麽說話,許樂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了門前的臺階上,跟他平視,盯着他的眼睛說,“繼父對吧,聽說精神病患者不能離婚,也就是說,在以後二三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內,你都是我繼父對嗎?”
金成雁被許樂說的摸不着頭腦,他問他,“你別跟我扯這個!”
許樂擡腳就去踢他的褲裆,金成雁吓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有些怒了,“你幹什麽?”
許樂回答他,“你可管好了,你家給我那麽多錢,我都不知道怎麽花呢,要不我找個人專門看着你吧。一天二十四小時盯梢,也花不了多少錢啊。千萬管好了那東西,別多女人,也別多兒子,否則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照片流出來了,聽說你大兒子過繼了,以後要當繼承人的,你可別給他抹黑。”
說完,許樂就雙手揣兜,溜達溜達着走了。金成雁呆愣愣的站那裏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個孩子警告了,可現實是,他左右看了看,大罵了一聲艹,真有些怕了。
許樂一出來,就瞧見曹玉文在車外面等着,好在車子停在了樹蔭下,也不是特別熱,否則這天肯定受不了。瞧見他出來,曹玉文就趕忙趕着他上車,順手給了他一保溫杯雪糕,“快點降降溫。”然後說,“樂樂,你先墊吧點,咱去北京阜外醫院看看,聽說那裏治療先天性心髒病最好了,要是能在那兒動手術,就更好了。”
這其實已經是他做完手術半個多月後了。傷口已經開始恢複,許樂因為說了自己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事兒,老曹家特別的擔心,已經在他住院的醫院給他檢查過了。醫生診斷是動脈導管未閉,這種病症是因為系胚胎時動脈導管在出生後未能閉合所造成的,在先天性心髒病裏比較多見。
因為許樂未閉合的導管比較細,所以一直沒症狀,最多是劇烈運動後心悸氣短,可這個許多人都有,自然許樂上輩子也沒在意。醫生告訴曹玉文,先天性心髒病只要發現,就應該及早做手術治療,他就記住了,于是專門開着車拉着許樂跑來這一趟。
曹玉文叮囑許樂,“樂樂,你可得聽話,這手術必須做。”
許樂點頭,“我知道,不過爸你答應的,我做完了,能跟飛飛去廣州進貨玩,我這次比賽的決賽都沒去,好可惜。”
曹玉文聽着許樂便吸溜雪糕,邊脆生生的叫他爸,眼睛都忍不住彎了下來,開着車點頭道,“成,你好了,爸帶着你媽,你奶奶,還有小遠跟着你們一起去,咱們一家人玩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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