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狐貍

邱道躺在床上望天，那他今天做什麽？

找人打架，即便天道壓制下最多只能用大乘期修為，全人間界也沒幾個對手。出去碰瓷？會碰死人吧……要不摘點花花草草煉丹？邱道躺着灌了口酒，說起來，沒弟子前他每天都幹什麽？

弟子……對了！邱道猛地坐起。

【師父，小蟲蟲好闊怕~】

邱道握着酒葫的手微微顫抖，是時候培養弟子的男子漢氣概了！但是……

現在的小男孩都玩些什麽呢？

邱道整了整衣服，昨日專心煉器沒有扒裏衣，邱道點點頭，甚為滿意，他依舊是個威嚴的好師尊。

推開門，客院裏裝飾得喜氣洋洋，比白家主生辰當日還要熱鬧幾分，邱道溜達着出門，路過的仆役行禮，步伐比平日輕快許多，各個面上帶笑，邱道納悶，走到街上，每個人都沾了絲喜氣，只有他格格不入。

邱道快步繞到上元城主街，高大的城門，一副巨型人像畫高高挂起，畫中人一襲白衣，絕美的容貌讓人見之不敢親近，微微低頭，眼睑低垂，嘴角噙着溫和的笑，背着一只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柔和地俯瞰城中之人，畫技高超，凝神看去，那人像是微微動了一下，看人的表情更為溫和。

畫像角落标着四字：聖人邱機。

邱道盯着那人的臉，腦海中極盡贊美之詞，嘴角微翹，摸了摸下巴，常年戴着面具，他都忘了自己原來這麽俊？！

如此他便想起了，今日是聖人誕辰，亦是他的誕辰，只不過，自從師父去世，他便再未慶賀過，時間一久，也就忘了。

上元城雖沒有太多高階修士，卻是座大城，因着仙凡同居，人數很多。街上，小孩子相互追逐奔跑着，修士與凡人同在，還有從外地趕來過節的，人流比平日還要多上幾倍，做生意的自然也多了幾倍。

邱道目光鎖定街上的小男孩，凡人孩子三三兩兩拿着木劍比劃。

“狗蛋吃我一劍！”

“小小魔族也敢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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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次輪到你做魔族了！”

“我才不樂意做魔族。”

“賴皮！輪到你了！”

邱道搖頭，仙劍于劍修來講幾乎是第二條命，必須細細挑選才行，徒弟還是先鍛體。邱道随意溜達，店鋪基本都在門口另支了個攤子吸引眼球，連茶肆都支了個茶攤說書。

“說起聖人，哪個敢不敬？若不是聖人親手斬殺魔皇，人間界早已生靈塗炭。那魔皇說來算是幸運，你們可知魔子下場？”說書人頓了頓，才接着道，“聽聞那魔子本是人族，天資極高，不過幾百歲已是大乘圓滿，卻自甘堕落做了魔人。”

“哈，世間竟有如此蠢蛋。”

“想他原來估計也是作惡之人。”

……

說書人搖搖扇子等他們罵完才道：“各位說的沒錯，他背叛人族，哪能一死了之？當年聖魔征戰，滄瀾峰巅，魔子亦是敗于聖人之手，聖人言‘只一死太便宜你了’，以‘生死印’封了他的丹田，丢入無間崖，無間崖是什麽地方？我是沒有去過，我想諸位該都沒去過，若是有去過回來的前輩，萬請留下姓名讓我等瞻仰。”

說書人一鞠躬，在做之人哄堂大笑。

“諸位笑了，看來都是博學之人，無間崖乃是世界縫隙，無靈氣、無魔氣空無一物，那魔子雖被封了丹田，修為卻還在，也就是說，他還有上萬年的生命，日夜囚禁于黑暗中，獨自一人體會靈氣枯竭之痛，經脈如同針紮、全身抽搐，卻連自盡的能力都無，到如今，已是享受上千年了！”

“哈哈！快哉！”

“咎由自取！”

“生死印……聖人太過冒險，若是魔子解了封印，聖人豈不是要丢掉性命？”

“哼，你也是太高估那賊，靈氣枯竭之人能做什麽？”

“那魔子估計早就瘋了吧？啧，經脈斷裂之痛，日日承受，瘋了還算他之幸。”

邱道灌了口酒，聽了兩句便走了，說來說去，每年都是這些段子。

“娘，我要那個！”

邱道順着兩母子看去，是個賣低級靈獸的攤位。

“那是仙人養的，咱們去那邊。”

邱道見她們走了，也過去瞧了瞧，籠子裏都是幼獸，只是血脈太低級，做靈寵是不行的。

“仙人瞧瞧，各種小靈獸，別看血統不行，模樣卻很受小孩子喜歡，買回去給家裏的晚輩逗樂還是可以的。”攤位老板只是煉氣期，外貌卻老态已顯，顯然于修煉上已是到頭了。

“喵~”純白的靈貓蹲在籠裏仰頭看他，歪頭。

邱道手指顫動，慌忙移開眼睛，它的隔壁，是一只全身漆黑、眼睛瞪大的角牛崽。

“哞~”

邱道點頭，這才是男孩子該養的寵物，但是……邱道眼睛不自主飄向靈貓，手指藏在袖中相互捏了捏，其實，男人也不是不能養貓。

【師父你瞧，小白今天好漂漂哦~】

邱道猛搖頭甩掉思緒，男人能養，他的弟子不行！邱道眼睛瞟向角牛崽，又不由瞟回靈貓……

他師父說過，小孩子養靈寵容易貪玩、不好好修煉，他自小沒有靈寵，他的徒弟也不需要，沒錯，邱道點頭，拔開粘在靈貓身上的眼睛，背着手繼續溜達。

某只趴在籠中的紅色狐貍仰頭看着他的背影，眼角直抽。看看攤子上非白即黑的靈獸，再回頭看看自己顯眼的大紅色毛發，邱道已經走出去老遠，狐貍只好扒着籠子大喊一聲：“嗷嗚~”

邱道腳步一頓，回頭準确看向狐貍，蹙眉疑惑。

狐貍兩爪扒着籠子，嘴巴往外擠，籠子擠得微微變形，恨不得半個腦袋伸出來，轉動眼珠看他：“嗷嗚~”

邱道走回來 ，蹲在籠前，蹙眉，想了想試探道：“栾北？”

“嗷嗚~”狐貍高八度大喊。

邱道盯着他的狐貍眼沒有動作。

“嗷嗚~”叫聲甜度十個+。

攤主并未聽到他的話，卻看到狐貍叫他回來的樣子，湊過來笑道：“仙人與這狐貍有緣，雖說只是最普通的火狐，帶回去養着玩還是很好的，待養大了，若是煩了，扒皮制成毛領，也很是好看。”

“嗷……嗚……”

邱道嘆氣，問攤主：“怎麽賣？”

攤主笑得愈發和善：“雖只是低級畜生，因着沒有雜毛，又是幼狐，也算難得，三百上品靈石。”

坐地漲價……但邱道還是乖乖付了錢，狐貍一獲自由，跳上邱道肩膀蹭着他的臉“嗷嗚嗷嗚”來回亂竄。

邱道将它撕下來，按進懷裏：“你還沒死，不可思議。”

“嗷嗚~”狐貍歪歪腦袋蹭他。

“哪次見我的時候能不身受重傷、打回原形、垂死掙紮？我現在很窮，買不起丹藥。”

“嗷嗚~”狐貍猛蹭。

“你到底是什麽狐？每次原型都不一樣。”

“嗷嗚~”蹭。

“每次都醜得我眼睛疼。”

狐貍一僵：“嗷嗚……”

邱道看他活蹦亂跳，卻沒有靈力波動，手掌凝聚靈力撫上它的背，往它內體探去。

“嗷——嗚——”狐貍舒适地眯眼伸長脖子。

探查了一圈，邱道确認，這是一只剛剛修煉無比普通沒有受任何傷的低級火狐。

邱道蹙眉，試探道：“栾北？”

狐貍仰頭：“嗷嗚？”

是本狐，邱道嘆氣，不管了，認識了快兩千年，他至今連栾北原型都不知道，或許是什麽奇葩狐族的怪癖，反正每次它都死不了，不過是見面的時候修為高低不同罷了，還是養弟子重要。

任憑狐貍亂蹭，邱道看都不看它，只是溜達着。

“你們不要再打了！嗚嗚——”街角，七八歲的布衣小姑娘咧嘴哭，旁邊兩個男孩扭打一團，很快有家長奔過來拆開兩人，挨個打屁股。

邱道如醍醐灌頂，男孩子喜歡做什麽？不就是打架嗎？！

笑容漸漸浮現。

【嘤嘤嘤，師父，我不要打架，我怕——】

邱道僵住。

是時候讓弟子正視自己的性別了，第一步，訓練膽大！

森烏林邊，白色墓碑孤零零立在雜草中，碑上只刻着“唐芷蘭之墓”，連立碑人姓名都沒有。

白唐垂頭，默默跪在碑前，盯着盆裏的紙錢燒沒了，才道：“今日燒了三百張，若母親轉世，望能替母親添福。”說罷快速磕了三個頭，又跪在那靜默不語。

隔了許久，白唐才開口：“娘，我有師父了。我現在知道，被人疼愛是什麽感覺。”白唐嘴角挂着微笑，頓了會，又繼續道，“出生三天娘便強行替我開了神智，娘只在我身邊活了三個月，每日卻只重複兩句話，振興唐家，殺聖人報仇。仔細想想，我還是恨你的。聖人誕辰這天，自盡于兒子面前，應該不是好母親會做的？”

白唐抹抹淚，忽然笑了：“恨你想你，已都無所謂了，我有師父便足夠。師父曾說，這世上是有善人的，或許是贊美聖人？若是如此，娘，我決定不恨他了，重振唐家……若師父覺得可以，做也無妨。”

“娘，我以後不會再來了，師父太好了，被人搶走怎麽辦？我得緊緊跟着他才行。”白唐摸了摸石碑，“娘我現在過得很好。”說完起身拍拍膝蓋，深吸口氣，眼眶淚痕未幹，卻像是輕松了許多，擡頭，森林深處黑暗中，兩朵綠色火焰迅速飄了過來。

弋游火？

白唐好奇地伸長腦袋看。

森林邊緣樹木洗漱，綠火飄近，陽光灑落，白唐終于看清它的全貌，是一只眼中兩點綠火、通體黑色的骷髅。

白唐呆了，身體僵住，瞪大眼睛幹喊：“啊！！！”

黑骷髅慌亂頓住腳步，腦袋去勢不減，掉在草地上滾了三滾落在白唐腳前，轉動一圈，綠火對着他。

對視三秒，白唐撒腿就跑。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不會一直養的。

講真，自以為是個劇情文，最近總有種沙雕的氣息圍繞在我鍵盤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