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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抄着一把菜刀,帶着幾個同伴和他的娘,匆匆地往朱雨住着的房間趕。他邊走邊說:“想不到這麽漂亮的女人竟然是殺手,真是人不可貌相。”憤怒之餘,倒是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夥計一腳踹開朱雨房間的門,房間狹小,擺設也很簡單。床是用木板搭着的,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好像根本沒有人住過一樣;木質的桌子極其簡陋,上面擺着一個花瓶;桌子旁邊有把椅子,被人随意地扔在地上,椅子腿正對着門;窗戶被人打破,冷風迎面刮來,使得房間充滿寒意。

夥計四下審視一圈,卻哪裏看得到朱雨的影子?

夥計掄起菜刀,怒氣沖沖地說道:“這娘們兒,竟然打破我的窗戶,要是我找到她,一定饒不了她!”說罷,他快步跑到窗戶邊上,往下瞅了瞅,說道:“這娘們兒定是跳窗逃跑了!”

夥計的娘親懷裏抱着個小孩,徐徐走來,她也朝窗戶底下看了一眼,冷哼一聲,說道:“根本就不見人影,這小狐貍不愧是做殺手的,跑得就是快。你們別讓她逃跑了,還不趕緊去追?”

夥計聽罷,認同地點了點頭,他退回房間門口,朝他的夥伴們一招手,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們趕緊去追,這荒山野嶺的,她又是個女的,我不信她能跑了!”說罷,他開始清點人數。

夥計清點了四五個人,帶着他們往外趕。幾個人手中都拿着武器,如鏟子,錘子,斧頭之類。夥計在前面罵罵咧咧,他的母親在他們背後揮着帕子,喊道:“她可是個殺手,有功夫在身,你們要小心啊!”

朱雨此時蹲坐在房頂上,她看着夥計帶着人去挨家挨戶地敲門,心中無限悲涼。朱雨心道:這夥計原本對我很客氣,甚至還幫助我,但他聽說我是殺手後,态度變化竟如此之大,真是讓我想不到。

朱雨正想着,夥計嘹亮的聲音隔空飄來:“喂,都醒醒,有殺手闖進來了,進了咱們村!”

安靜的村子頓時鬧騰了起來,一家接一家的燈亮了。不過一會兒,整個村子都亮了。

有人罵罵咧咧,道:“怎麽搞的,怎麽進來個殺手!”

有個老人家的聲音響起:“我一把年紀了,也沒見什麽殺手進咱們村,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個尖細的女聲響起:“小寶,別亂跑,有殺手,快抱緊娘!孩兒他爹,孩兒他爹!”

有個少年的聲音響起:“這荒山野嶺的,殺手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

争吵之時,夥計的同伴們在指手畫腳,興高采烈地讨論到時候怎樣處置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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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雨咬着唇,碩大的汗珠沿着她的臉頰滑下。她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又急又無奈,她頭一次意識到,她的殺手身份是不被世間接受的,就算隐瞞身份,她也很難融入平常的百姓生活中。

朱雨緊緊地抓着包裹,心道:我在做殺手時,很羨慕正常人的生活。我曾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逃離天地羅,就去深山裏過活,那時日子雖然清苦,但至少可以遠離江湖恩怨,燒殺搶掠。可如今看來,我即使逃離了天地羅,也不會被世人接納。難道我非得做殺手,才能繼續存活?

朱雨随即又想道:那可恨的宇文鴻,竟然對我下達了江湖通緝令,上面有我的畫像。只要見過那江湖通緝令,便等同于見過朱雨這個人。這害得我連隐藏身份,平安度過餘生都不能。

想到宇文鴻,朱雨狠狠地握了握拳。

這時,夥計突然作出噤聲的手勢,頓時村子安靜了下來。夥計似乎在村裏頗有人緣,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今晚我在關鋪子時,看見有個小賊闖入了鋪子。我和那小賊打了個照面,認出他女扮男裝。那個小賊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江湖上通緝的天地羅殺手朱雨!”

朱雨聽了,一臉愕然,心道:明明我問你是否可以借住一宿,你答應了,并讓我住在你家,怎麽我就突然變成了小賊?她轉念又想道:想來你是怕被人說成引狼入室,把殺手引進來,才如此說的。你怕被人責備,又見我是個殺手,不被人信任,就什麽髒水都潑到我身上。

此時,底下又響起一陣喧嘩聲。夥計拍了拍手,村民們再次安靜下來。夥計說道:“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衛我們的村子,大家抄起家夥,一起找殺手。就算找遍整個村子,我們也要把殺手揪出來。只要她在我們村子,就可能殺人,我們不想讓親人被殺,就一定要這麽做!”

見人們紛紛抄起家夥來,朱雨心裏一緊。朱雨心想真是不巧,她此時內傷未愈,還不能動用內力,如何敵得過這一村的人?想到這兒,朱雨便顧不得悲傷消極的情緒,心道逃命要緊。

朱雨從房頂跳下來,站在牆角的陰影中,見有幾個人路過,朱雨急忙從陰影中蹿出。她跑到那幾個村民的背後,裝作受到了驚吓,“啊”地大叫一聲。村民們聽到響聲,都紛紛回頭看。

村民甲說道:“剛剛那個男的臉生,好像不是我們村的人,他從哪裏來的?”

村民乙說道:“唇紅齒白,身形苗條,長得真俊,就是有點女孩子氣。他真的是男的嗎?”

村民丙摸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說道:“說不定是女扮男裝啊。”突然,他眯着的眼睛睜得滾圓,差點跳了起來,叫道:“女扮男裝,那不是和今晚的殺手一樣嗎!聽說那殺手也很美......。”

這時,夥計帶着幾個壯丁趕了過來,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呆站在這裏做什麽?”

三個村民急忙說道:“剛剛有個女扮男裝的人,往那邊走了。”說罷,他們同指着一個方向。

“怎麽不早說!”夥計說完,提着刀,帶着跟在身後的人就朝着那三個村民所指的方向趕去。

朱雨遠遠地聽到了夥計的怒罵聲和其他人的嘀咕聲,便放慢了腳步,等着他們幾個看到她。果不其然,夥計在她身後大聲喊道:“你這個殺手,還不趕緊停下,乖乖地束手就擒!”

朱雨回頭,裝作滿臉驚訝的樣子,腳步卻加快了,她幹脆跑了起來。夥計帶人跟在後面,他大聲喊道:“叫你停下,你居然還跑!看抓到你我怎麽收拾你!”他邊喊邊跑,他的同伴自然也跟在他身後跑着,同時吆喝着為他吶喊助威。

朱雨跑着跑着,看到一面牆,便攀着牆的邊沿,側身翻了過去。她俯身貼着牆根走着,看到一大堆木柴,便躲在木柴堆後面。這院子裏面沒有燈光,黑漆漆的,而且連個人影兒也沒有。

夥計帶着人翻過了這面牆,他四下張望着,卻看不到朱雨的影子,納悶道:“她跑哪去了?”

院子的主人被夥計吵醒了,他聽見外面的響動,提着燈籠到了院子裏,道:“誰在院子裏?”

夥計說道:“是我,鐵匠鋪的。今晚村裏進來個殺手,是個女的,她翻到你的院子裏了,我在找她呢。”院子主人的燈籠朝着夥計晃來,夥計覺得眼前一片光亮,趕緊用手臂擋住眼睛。

“哦,是你啊。”院子主人說道,他随即用燈籠晃向院子的各個角落。

朱雨見院子主人這麽做,心道院子也不安全,她趁着夥計遠離她,趕緊起身,從牆上翻過去。

“她在那兒,別讓她給跑了!”院子主人指着朱雨大聲喊道,夥計們見到朱雨的背影,又追了上去。

朱雨開始故伎重施,她先是放慢速度等着那幾個追她的人,等見到他們快追上她時,腳上加快速度,将他們甩開。緊接着朱雨跳入某個院子裏,躲在院子的角落,被發現時則跳出院子。

追她的人先是有夥計和他的同伴,随後好幾個村民也半路加入了追逐朱雨的行列,之後因為反複折騰,很多人受不住了,追趕朱雨的人漸漸地少了,最後便只剩下夥計和他的一個同伴。

夥計仍在後面追趕着,氣喘籲籲;朱雨在前面跑着,反倒是輕松。朱雨雖然無法使用內力,但她習武多年,出生入死,體力和尋常百姓大不相同。她心知那夥計便是領頭羊,要先解決了他,才能停止這場追逐。

朱雨跑到一座院子的附近,夥計以為朱雨要故伎重施,便嚴陣以待。夥計死死地盯着朱雨,誰知朱雨彎兒一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夥計腳下停不住,差點撞到那院子的牆上。

夥計和他的同伴暫時彎着腰,停在原地歇息一會兒,夥計說道:“這娘們兒,真,真難追!”

他的同伴也氣喘籲籲,應和道:“那,那怎,怎麽辦?”

夥計擦了擦滿是汗的臉,喊道:“追!”說完,他又沖了出去。

往前越走越黑,夥計這才意識到,他們到了荒山野嶺。遠處有狼在嗥叫,聽得他不住地發抖。他心道:我追了朱雨一路,她應該脫力,怎麽跑到深山老林了?莫非是想不開,來尋死路?

他正想着,他的同伴瑟瑟發抖地把着他的手臂,往不遠處的地面上指了指,說道:“你看。”

地面的泥土上有一灘血跡,月光将它照得暗紅。夥計驚訝之餘,有點不安,他捏了塊沾着血跡的泥土,往鼻子前湊着,聞了聞,那确實是人的血跡。夥伴心道:難道這是朱雨的血?

前方還有一小攤血跡,夥計走到那攤血跡前停住,再往前看去,前面有一條手帕。夥計撿起手帕,白色的手帕上還沾着血,在月光下觸目驚心。

那條手帕他認得,因為朱雨用過,他當時還在納悶兒,一個男人竟然用着繡了一朵花的白色手帕。手帕上還有撕扯過的痕跡,想必手帕的主人奮力掙紮過,也許和她撕扯的是一條惡狼。

前方仍有幾滴血,還有一條血線沒入了小河中。夥計不禁想到,也許狼拽着朱雨的屍體,渡過了那條河。一想到這種血腥的場面,夥計便打了個寒顫。他二話不說,捏着手帕就和同伴慢慢地走回了村子。

夥計舉着手帕,對村民們說道:“殺手已經死了,大家去睡覺吧。”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他最初并非為了賞錢,而是單純地厭惡殺手,所以才為難朱雨。等到到了人群前時,他才想到朱雨是他放進來的,他怕承擔責任,便不得不硬着頭皮,将責任都推到了朱雨的身上。

不過他随即想道:朱雨是個殺手,這殺手因自己而死,就當自己為民除害了,妙哉!

人群中又是一片喧嘩聲。

“唉,真是掃興,還以為能活捉個殺手,拿她去換賞錢呢。”

“這麽年輕就死了,還長得那麽漂亮,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麽,殺手就是殺手,死有餘辜!”

“哎呀,別想那麽多了。不管怎麽說,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不用擔心夢中被殺手殺死。”

“話說,這殺手是怎麽混進我們村的?又是如何被發現的?有人知道嗎?”

......。

人們漸漸散去,回家睡覺去了。

朱雨見人們都走了,料定他們不會再折騰,便翻牆進了家院子。

朱雨就在院子裏的木柴堆上窩了一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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