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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漸漸褪去,韓澈駕着車奔波在樹林之中。

眼見天亮了,韓澈打了個哈欠,捅了捅旁邊的扈雲海,說道:“師叔,你該醒醒了。”

扈雲海終于醒了,他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迷迷糊糊地嘟囔一聲:“這是在哪啊?”

韓澈見扈雲海醒了,駕着馬車,猶自說道:“我們這是在往秦家莊走,已經走了一個晚上了。”

扈雲海睜開眼睛,看了眼旁邊駕車的韓澈,再看看這片林子,詫異地說道:“我睡着了?”

韓澈語氣埋怨地說道:“可不是嘛,師叔你睡得跟頭死豬似的,怎麽都叫不醒。”

扈雲海冷哼一聲,緊接着他想伸出胳膊,卻覺得手臂不知被什麽咯得生疼,而且怎麽都伸不開。扈雲海低頭一瞅,驚覺自己竟然被綁在了車上,霎時大怒,喊道:“這是怎麽回事?”

韓澈急忙停下馬車,給扈雲海解繩子,邊解便說道:“哎,我這不是看師叔睡着了嘛,怕你摔下來受傷,就把你綁在馬車上了。”韓澈感到扈雲海身上散發着的殺氣,趕緊低下頭繼續解繩子。

“我睡了多久了?”繩子解開之後,扈雲海揉了揉手臂,随後捂着頭問道,他有點頭痛。

“從我離開去買東西開始一直睡,從昨天黃昏一直睡到現在,還打呼嚕,怎麽叫都叫不醒。”韓澈不滿地說,心道:我可是給你當了一晚上的苦力,不光覺沒得睡,連口水都沒喝上。

“是嘛。”扈雲海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沒再說話,他費力地想自己睡着之前發生的事情。

扈雲海心想:我竟然能睡着,而且怎麽都叫不醒,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情,這裏面一定有問題。昨天的情景漸漸浮現在腦中:朱雨拍了拍他,等他轉過頭來,便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

難道......?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扈雲海的心頭,扈雲海趕緊起身,一把掀開馬車的簾子,頓時臉色一變。扈雲海忍着怒氣,對韓澈招了招手,裝作心平氣和地說:“澈兒,你過來看看。”

“怎麽了?朱雨怎麽了?”韓澈好奇地走過來,卻冷不防被扈雲海一腳踹倒在地。

扈雲海一手揪着韓澈的耳朵,将韓澈從地上提起來,一手指着馬車,怒道:“你這個小混蛋,走之前就沒往馬車裏瞅瞅,看看朱雨還在不在!這麽點事都做不到,你這些年白活了嗎?”

“哎喲,師叔!”韓澈委屈地叫道,他無意中朝馬車裏掃了一眼,頓時大驚,道:“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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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雲海松了手,叉着腰說道:“朱雨暗算了我,逃跑了。”他怒氣未消,右手指着韓澈,數落道:“你竟然沒發現我不對勁,一直駕車到現在!不光如此,你還膽敢在我面前诋毀我!”

扈雲海越想越氣,終于忍無可忍,又一腳将韓澈踹翻在地,怒斥道:“你小子,不長記性,一點心眼都沒有!”扈雲海又是幾腳踹來,韓澈急忙伸手擋住扈雲海的腳,心中哀怨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和朱雨置氣了。可恨我沒想到她會逃走,不然當時就掀開簾子瞧瞧了。

半晌,韓澈見扈雲海不再有動作,便從地上爬起來。韓澈擔心朱雨的安危,他打量下扈雲海的臉色,發現扈雲海的怒氣大概消一些了,便說道:“師叔,我們不妨先回到原地,看看朱雨是否留下蛛絲馬跡,再順着那些蛛絲馬跡找到她。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不信我們找不到她。”

扈雲海不耐煩地說:“你少給我出馊主意!朱雨以前是天地羅的殺手,她要逃跑,怎會留下蛛絲馬跡?你太小看她了!”扈雲海說罷,心裏想道:看來指望韓澈這笨蛋是不可能的了,還得我自己來想辦法。

********

朱雨從村落中逃出來之後,一路輾轉,終于到了獅橋鎮。獅橋鎮雖貧窮,卻是到富庶的秦家莊的必經之路。街上人來人往,店鋪卻只有零星幾家,附近的院子寥寥幾座,牆壁殘破不堪。

因意識到鳳凰山莊的江湖通緝令無處不在,朱雨仍舊女扮男裝,順便也将自己的臉易容。雖然她的內傷已經幾乎痊愈,獅橋鎮也大多是平民百姓,沒什麽江湖紛争,朱雨還是小心行事。

日上三竿,朱雨在一家飯館裏吃飯,飯館裏零星幾人。突然外面亂哄哄的,幾個人朝着飯館走來。

店小二跑出來,殷勤地說道:“喲,幾位爺,你們可找到人了?”

為首的白須男子說道:“這鳥不生蛋的地兒,哪有什麽人可找。”他看上去一臉失望。

他身邊的少年說道:“這獅橋鎮的人,都是看熱鬧的多,參與的少,真讓人無計可施。”

一旁的朱雨暗暗好奇,卻聽白須男子嘆道:“每年的拼酒大賽,光找人都要找半天!”

朱雨一聽‘拼酒大賽’這幾個字,便知這事有看頭。她低下頭默默地扒了幾口飯,将玩心壓了下去,心道:趕路要緊,還是不參合這些事吧,以免節外生枝,被人認出我就更不好了。

店小二說道:“要不我幫你們去隔壁鎮上瞅瞅,看看有沒有人要參加?”

“也只能如此了。”白須男子氣惱地說:“都說好了的,贏的賞銀一百兩,卻還是湊不夠人數。”

‘一百兩?’朱雨手中的筷子滑落到桌子上,她摸了摸錢袋,錢袋有些幹癟。朱雨心道:我也是需要錢來生活的呀。我現在已經不做殺手了,沒有收入來源。此時不賺錢,更待何時?

不就是喝酒嘛?

朱雨站起身來,走到那群人身邊,抱拳道:“幾位大哥,小弟朱玉,剛剛來到獅橋鎮。方才聽幾位大哥說拼酒的事,不知可否讓小弟參加?小弟沒什麽本事,就是喜歡沒事喝兩口酒。”

少年将朱雨好一番打量,指着她,一臉不信地說道:“就憑你?你能喝得過那幾個大漢嗎?”

白須男子一把拽過朱雨,說道:“行,就你了!”說罷,他一把将朱雨推到少年懷裏,對少年說道:“這下你們隊的人數湊齊了!好了,我們馬上比賽!”有這麽個拖後腿的,你們輸定了!

“喂,你耍賴!你這個為老不尊的!”少年一把推開朱雨,指着白須男子,不平地罵罵咧咧。

朱雨被少年一把推到門上。幸好她身手敏捷,把着門框站定,不然一定會摔個跟頭。朱雨看着少年手舞足蹈的樣子,心道:他真能行嗎?看來還得我出力。為了掙盤纏,我一定要贏!

********

平靜的獅橋鎮霎時熱鬧起來,人們在小鎮的一角騰出塊空地,專門為了這次的拼酒大賽。拼酒大賽共六個人參加,雙方各三人。比賽一共分三輪,哪方人全都倒下,另一方就獲勝,由圍觀的觀衆來判定輸贏。贏的一方每人可以得到一百兩銀子,輸的一方要脫了衣服滿街跑。

朱雨心裏一驚,暗暗地道:我不能輸,我才不要脫衣服!

第一輪,坐着拼酒,能喝完三壇者過關。

一輪結束,雙方各倒下一人,在飯館裏說朱雨不行的少年最先倒下去。

朱雨抱着酒壇,看着少年醉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心道:叫得最歡的,果然最經不起考驗。

第二輪,站着拼酒,能喝完七壇者過關。

這一輪結束,雙方只剩下一個人,一個是朱雨,一個便是那白須男子,他似乎胸有成竹。

能堅持到最後的便是贏家。第三輪比賽開始,若參賽者中途停止喝酒,便視同棄權。

朱雨被綁着雙腳,倒吊了起來,她的手裏拿着一壇酒。一個壯漢站在高處,把着朱雨的頭,随即松手,順勢推了朱雨一把,使得朱雨向下蕩去。朱雨像被繩子綁住的石頭,一前一後地擺動着。

朱雨常年習武,這些對她來說不算什麽。朱雨悠哉地喝着酒,眼角瞄到白須男子面紅耳赤地堅持的樣子,心裏笑道:跟我拼?我女扮男裝去青樓玩的時候,大爺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在天地羅,朱雨可是號稱千杯不醉,當然,這件事是不能告訴韓澈那傻小子的。

掌聲響起,底下的人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尖叫出聲。朱雨頓覺耳邊嘈雜,風景朝前朝後迅速地掠去,一刻也不停留。恍惚中,周圍人對她指指點點,這情景似曾相識。一剎那,她好似回到了天地羅,執行任務之後被人撞見,別人遠遠地躲着她,對她指指點點,滿面厭惡之色。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将手中的包子打向她,怒道:“殺手,滾開!你不該活在這世上!”

朱雨一側身,躲過了包子的攻擊,手中的短劍仍是未動。見朱雨根本不會反擊,其他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都對她咒罵着,并用手裏拿着的東西打向她,似乎想将她活活打死來解氣。

朱雨身形敏捷,一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躲在一處柱子後面看着,滿臉傷感之色。那時她想,有朝一日脫離天地羅就好了。可如今她脫離了天地羅,卻仍舊不得不在夾縫中生存。

不再掙紮于江湖糾紛之中,不再殺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過一生,這似乎還蠻難的。

世人無法容忍殺手,連韓澈都不例外,最多不忍看着她死罷了。山上那簡陋又溫暖的小屋浮現在朱雨眼前,和天地羅的血腥與壓抑完全不同。小屋裏有扈雲海開的藥方,還有韓澈親手煎的藥。這種味道熟悉又安穩,讓她想念,是唯一讓她在寒冷的夜裏能感受到溫暖的東西。

思緒不過一瞬。這一瞬間,埋在心裏的記憶又被喚了起來。就在這一瞬,白須男子手中的酒壇‘呯’地落地,他用力揮舞着雙手,喊道:“我受不了啦,我不拼了,我不拼了,我認輸!”

朱雨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她被放了下來,緊接着有人把一個包裹放在她的腳邊,說道:“這是你的一百兩,拿好了。”

圍觀的人們紛紛散去。朱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個對手,一把撈起包裹,嘴角勾起,道:“這一百兩銀子,我就笑納了,各位承讓。”就委屈你們在這大冷天的,脫光衣服出去跑一跑了。

“咦?”朱雨微微有些驚訝,這個包裹怎麽那麽輕?一百兩銀子不該是沉甸甸的嗎?難道是銀票?想到這裏,朱雨喜上眉梢,心道:是銀票更好啊,方便攜帶嘛。

朱雨飛快地打開了包裹,發現裏面哪裏有一百兩銀子?哪裏有銀票?包裹裏的是一百張紙錢,給死人燒紙時用的。朱雨這下才明白,為什麽獅橋鎮那麽多人,來拼酒的卻寥寥無幾。

街上人來人往,而負責這場拼酒大賽的人早就消失不見,想必是怕自己找他們算賬。

朱雨實在氣不過,用內力将紙錢全都打碎,連同包裹丢了出去。‘嘩’地一聲,紙碎成一片一片,飛得到處都是。朱雨轉身離開,怒氣沖沖地道:“以後我再也不參加什麽拼酒大賽了!”

因為朱雨撕紙片時是躲在角落裏的,街上本來就沒幾個人,所以她料想沒有人注意到她。怎料街邊拐角處一個小乞丐躲在木桶後面,探頭探腦地看向朱雨,自言自語道:“我找到會武功的姐姐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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