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邀約

灰蒙蒙的天,将迎來一場暴風雪。

宇文鴻壓低鬥笠的邊沿,風塵仆仆地走在通往萬裏山莊的道路上,他心中的疑惑又加重了一層。他上次來萬裏山莊是去年的冬天,如今再走這條路,卻覺得物是人非,什麽都變了。

和鳳凰山莊的宏偉氣勢不同,萬裏山莊以肅穆寂靜而聞名。如今萬裏山莊熱鬧了起來,附近的集市上人來人往。但奇怪的是,人們都低着頭不說話,似乎在防備着什麽,氣氛沉重。

夜晚,群星寥落,燈火零星,萬裏山莊死氣沉沉。

宇文鴻穿着黑衣,蒙着臉,他打算趁着黑夜混入萬裏山莊,來赴雲莊主的‘邀約’。

宇文鴻身手矯健,他翻過萬裏山莊的圍牆,越過守衛們的防備,消失在黑暗之中。他躲在一面牆後,四下張望,見周圍沒有人,便緊貼着牆,沿着回廊跑去。回廊的盡頭便是萬裏山莊的練武堂,宇文鴻估摸着,這時候雲莊主八成在練武堂裏教他兒子雲破曉武功。

雲破曉是萬裏山莊未來的繼承人。對于這個兒子,雲莊主格外重視,以至于連她漂泊在外的女兒都不管不顧了。閑暇之餘,雲莊主不是手把手教雲破曉武功,便是傳授他為人處事之道。

離練武堂一丈有餘,宇文鴻飛身而起,穩穩地落在練武堂的屋頂上。他趴伏下身子,輕輕地揭下一片瓦,眼前便是一片光亮,他将雲莊主和雲破曉的舉動盡收眼底。

練武堂裏,雲破曉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看得出雲破曉十分努力,但仍不能讓雲莊主滿意。

雲莊主不冷不熱地說道:“上個月教你的劍法,今天再練,似乎有些生疏了,而且力道也不夠。”說罷,雲莊主抽出劍揮舞起來,熟練而有力,和雲破曉剛剛舞劍的情形截然不同。雲莊主是江湖上少見的高手,縱使武功高強如宇文鴻,若是和她對陣,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一套頗有難度的劍法,高下立見,差距如此之大,讓站在一旁的雲破曉心中有種挫敗感。

宇文鴻在房頂上看着,內心思量:雲破曉雖然勤奮,悟性卻不夠。雲莊主對他期望太高,教得太快,想讓他速成,這樣只怕會毀了他的自信。雲莊主要是有耐心,一步步來便好了。

宇文鴻又想道:這套劍法太複雜,雲破曉才十五歲,習之尚早。宇文鴻随即聯想到弟弟宇文霖,心道:雲破曉和我弟弟該是差不多的類型,若是好好教導,武功也不會差到哪去。

宇文鴻哪裏知道,雲破曉活了十五歲,規規矩矩,卻從未獲得母親的半句表揚或肯定。

********

附近一隊守衛走過,宇文鴻見時機成熟,取出準備好的短箭,揚手朝那群守衛們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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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箭飛過守衛們的身邊,直直插在樹上,把他們吓了一跳。守衛頭子倒是冷靜,他喝止其他守衛,上前抽出短箭。短箭上綁着字條,守衛頭子打開字條,借着燈籠仔細地讀起來,吓了一跳,急忙喊:有人來萬裏山莊盜寶,你們兩個通知莊主和大少爺,其他人跟我去捉賊!

雲破曉和雲莊主在練武堂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雲破曉頗有身為大少爺和未來繼承人的自覺,他還沒等雲莊主一聲令下,箭也似的沖出去,身先士卒地領着那群守衛們抓賊去了。

雲莊主一臉似笑非笑,她見人都走了,才喊道:“人都走了,你藏了那麽久,也該出來了。”

宇文鴻從房頂一躍而下,腳下移動,迅速地鑽入練武堂中,随手關上了房門。此時天黑,練武堂周圍燈光微弱,再加上守衛們和雲破曉都捉賊去了,便沒有人發覺宇文鴻的行蹤。

雲莊主輕輕一笑,說道:“多日不見,宇文莊主的步法增進了許多,想必武功也進步不少。”

宇文鴻心知雲莊主注重輩份,便投其所好,恭恭敬敬地答道:“雲莊主過獎了,也實在高估了宇文鴻。宇文鴻就算進步再大,哪裏是雲莊主的對手。下次切磋時,還望雲莊主手下留情。”

雲莊主将宇文鴻上下打量一番,看他如此打扮,剛剛又從房頂跳下來,便說道:“我讓你前來赴約,可沒說讓你穿成這樣。好好的大門不走,你反倒做了‘梁上君子’,還偷聽我和破曉說話?”

宇文鴻莞爾一笑,說道:“既然是‘密會’,自然不要驚動別人,省得別人看到了好說三道四。”頓了頓,宇文鴻又道:“以前我做大少爺時,也是以這個方式和雲莊主會面,并未有何不妥。”

雲莊主一愣,随即說道:“沒想到宇文莊主竟然也怕別人說三道四,真是讓我好生驚訝。”雲莊主一拂袖子,又說道:“可如今你是鳳凰山莊的莊主了,總要和大少爺的身份有所區別。”

宇文鴻應道:“那我下次自會注意。”怕人說三道四是假,這次你讓我來‘密會’,又叫我孤身前往,我根本不知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如果我乖乖地跟着你的人走,你若心生歹意,我豈不成了活靶子?以這個方式單獨來和你見面,似乎是最安全的,又不會直接顯示出我對你的懷疑。

見雲莊主不再言語,宇文鴻微微一笑,拱手道:“不知雲莊主信上所說的重要情報是指什麽?”

雲莊主見宇文鴻提起此事,臉色一變,心中忐忑,道:“我并沒有什麽重要情報要告訴你。”

宇文鴻一愣,銳利的眼神掃向雲莊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是要調虎離山,還是甕中捉鼈?他正想着,卻聽雲莊主說道:“若說有什麽事,那就是想當面督促宇文莊主,盡快将朱雨捕獲并處決。”

宇文鴻的眼中透出絲絲寒意,他說道:“雲莊主明知我不想處死朱雨,判她死罪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何還要督促我抓捕朱雨?”

雲莊主冷冷地說道:“朱雨是天地羅的殺手,作惡多端,被處死是理所應當的事。”

宇文鴻輕笑一聲,說道:“雲莊主一向事不關己,也盡力讓自己和萬裏山莊遠離江湖恩怨,怎麽這時候突然一反常态,關心起江湖事了?莫非有人逼迫雲莊主,讓雲莊主棄我于不顧?”

雲莊主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沉默了一下,說道:“這都是你的猜測。”

“那好,”宇文鴻說道:“雲莊主總該告訴我為何要把我請來鳳凰山莊,還要求我獨自前來?雲莊主讓我特意跑來這一趟,該不會只是督促我,讓我盡早抓捕朱雨吧?”

雲莊主咬了咬唇,良久,她終于不再躲避,便坦露目的,說道:“我投靠了你的對頭秦無涯。”

宇文鴻一愣,卻很快鎮定下來,說道:“如此一來,雲莊主便是背叛了我。”頓了頓,他說道:“恕我直言,你選擇投靠秦家莊,背叛鳳凰山莊,你如此選擇,我看不到好處在哪裏。”

雲莊主說道:“你問我背叛鳳凰山莊的好處是什麽,我倒是想問你,你和秦家莊作對的好處是什麽。如今你爹已死,秦家莊莊主成了天下第一高手,秦家莊的實力又很強,出頭便指日可待。”

雲莊主又道:“當日我與你合作,是為了保全萬裏山莊。如今我威脅已除,再和鳳凰山莊聯手只會有害無益。”而秦無涯已經答應我,若和他合作,我兒子破曉當上莊主之後會得到他的幫助。破曉的悟性遠不及他父親,他當上莊主之後若沒有人支持,只怕會獨木難支,我不得不為他提前做打算。

宇文鴻不知雲莊主舔犢情深。他說道:“秦莊主雖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一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更何況天下第一并不意味着沒有弱點,秦莊主好色,這便是弱點。目前來看,我缺少的只是強大的合作夥伴。若萬裏山莊肯和鳳凰山莊再度聯手,定可以除掉秦家莊及其黨羽。”

宇文鴻雖痛恨雲莊主背叛他,卻知人心最難信任。事已至此,宇文鴻仍不放過挽救的機會,至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雲莊主倒向秦無涯,和他宇文鴻為敵。若萬裏山莊和秦家莊聯手,對鳳凰山莊所造成的威脅甚大。眼下只有想辦法說服雲莊主,讓她明白秦莊主不值得依靠。

更何況,雲莊主既然把他宇文鴻獨自‘請’到萬裏山莊,又向他告知自己已經投靠了宿敵秦家莊。想必在雲莊主的計劃中,壓根就沒有放虎歸山這一戲碼,省得宇文鴻過後找她算賬。宇文鴻心裏清楚,今晚若不說服雲莊主,他宇文鴻恐怕連脫身都難。

哪知雲莊主并不買賬,她說道:“開玩笑,你不過是個後生晚輩,卻敢這樣說。”她随後衣袖一甩,又恢複往常的神色,說道:“無論如何我不能答應你,我冒得起這個險,我兒子破曉卻不能,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總之,我若是臣服于秦家莊,萬裏山莊便可一世安寧。”

雲莊主掃了宇文鴻一眼,說道:“我今天既然能把你請來,就不能放你回去,更何況你已經知道了真相。我要活捉了你,将你獻給秦家莊,以此來表明我對秦莊主的忠心。”

宇文鴻眉頭一皺,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秦無涯的主意?”

雲莊主撒了個謊,說道:“當然是我自己的想法,但秦無涯想必也希望我這樣做。”說罷,她揮起白绫,夾雜着內力打向宇文鴻。宇文鴻一閃身躲開雲莊主的攻擊,他一把扯住白绫,牢牢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拿出樣東西,一甩手抛給雲莊主。雲莊主接過來看了一眼,臉色一變。

宇文鴻見說服雲莊主不成,也自知打不過她,便抛出雲莊主的女兒雲燕的随身玉佩。宇文鴻說道:“我雖來得匆忙,并非沒有準備。你若不想讓你女兒人頭落地,就讓我安然離開。”

雲莊主瞪着宇文鴻,道:“她是我女兒,同時也是你的心腹莫白衣的女兒,你敢動她分毫?”

宇文鴻淺淺一笑,道:“我若性命不保,怎會顧得上莫白衣的怨言?你說我敢不敢動雲燕?”他随即又道:“倒是你,丈夫是鳳凰山莊右統領。你卻和鳳凰山莊作對,今後如何面對他?”

雲莊主憤恨地說道:“他不過是個抛妻棄子的男人,我今後都不想見他!”她随即面色變得兇狠,運足內力将手上的玉佩碾碎,道:“你少用女兒威脅我!這個女兒,大不了我不要了。”

雲莊主說完,揮劍刺向宇文鴻。她似乎要為女兒報仇一般,毫不留情,誓要活捉宇文鴻。

宇文鴻見對方來勢洶洶,只好舉劍抵擋,拼盡全力。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雲莊主如此偏心,如此決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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