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夜行

夜深了，宇文鴻逃出萬裏山莊。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跑着，他的身後是萬裏山莊的追兵。宇文鴻身上有傷，方才挨了雲莊主一掌，胸口火辣辣地疼；背上被砍了一劍，傷口很深，正往外滲血，疼得他冷汗淋漓。

越走越覺得前方荒涼，黑咕隆冬的，宇文鴻只感覺找不到方向。他又累又餓，又渴又疼，這一路的奔跑和躲藏也很是費力。旁邊便是懸崖峭壁，宇文鴻逃跑時不免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摔入懸崖之中，粉身碎骨。

摸黑跑了許久，總算看到前方的一點光亮，宇文鴻心裏又燃起了希望，咬緊牙關朝那光亮處走去。眼前是間客棧，還挂着紅燈籠。客棧前方停了輛馬車，馬車主人正在客棧門口和店小二說話。因為馬車停的地方離客棧稍遠，再加上宇文鴻此時又疼又累，便沒有細看馬車主人的容貌。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宇文鴻顧不得那麽多了，他趁着沒人注意，掀起簾子就跳進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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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鴻見馬車裏沒人，松了口氣，将手中的匕首別回腰間。夜裏寒冷，他撿起馬車中的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才覺得暖和一些了。他蜷縮在馬車的角落裏，閉着雙眼休息，以節省體力。

疲憊之時，宇文鴻心裏想起了雲燕，她是雲莊主和莫白衣的女兒，也是雲破曉的妹妹。

走之前他偷偷去找雲燕，連哄帶騙地把雲燕的貼身玉佩要走，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把玉佩歸還，再把他慣用的匕首送給雲燕。想到這裏，宇文鴻無奈地笑了，心道：雲燕啊雲燕，我哪有玉佩還給你呢？他随即想象雲燕得知玉佩毀壞後心疼地責備他的樣子，頓時笑出來。

剛剛在打鬥之時，雲莊主本可以重創宇文鴻，卻下無意識中避開宇文鴻的要害。當時雲莊主自己也沒注意到這點，看樣子她雖然極度維護雲破曉，潛意識中也是想留雲燕一條活路。

萬裏山莊的追兵從馬車旁匆匆跑過，宇文鴻屏住呼吸，終究沒被他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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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就在這時，馬車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那人說道：“掌櫃的，住一晚上要多少錢？”那人聲音清亮，又略顯随意。

宇文鴻心裏一緊，心中暗暗地道：“居然在這個時候遇到他，不知是好是壞。”

店小二為難地說道：“對不住啊客官，最近人多，都住滿了，您還是去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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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兩，詫異地說道：“這地方算是偏僻人少，怎麽就住滿了？”

店小二說道：“今兒也不知道是什麽風，吹來了那麽多江湖中人，全往萬裏山莊跑呢。”

“萬裏山莊？”那人聽了店小二的話，疑惑地叫道：“怎麽那麽巧！”

他旁邊的女人也道：“萬裏山莊，我們不是也要去萬裏山莊麽。”她的聲音婉轉好聽。

店小二拍了拍大腿，嘆道：“是啊，也不知他們為什麽都往萬裏山莊跑，把客棧都擠滿了。”

“算了，”那人輕嘆一聲，沒有再糾纏，他牽着馬，一臉為難地對身邊的女人說道：“這間客棧人滿為患，這附近又沒有其他客棧。我們是繼續趕路，還是到野外睡一宿？”

那女人環顧四周，道：“我總覺得這裏怪怪的，我們還是繼續趕路。”說罷，她爬上了馬車。

馬車開動了，那女人覺得不對勁，她摸了摸身旁，掀開被子，驚愕道：“宇文鴻，怎麽是你？”

宇文鴻急忙捂住那女人的嘴巴，做出個噤聲的手勢，冷冷地對那女人說：“朱雨，你別做聲，嘶......。”話說到一半，他不小心扯到傷口，疼得縮成一團，連捂住朱雨嘴巴的手也松開了。

駕着馬車的那個人便是韓澈，他似乎聽到馬車裏有響動，便掀開簾子，問道：“怎麽了？”

朱雨急忙把宇文鴻塞回被子裏，擋在他的前面，對韓澈說道：“沒什麽，只是剛剛碰到了腳。”

“你小心些。”韓澈囑咐了一句，便放下簾子。興許是太暗，他看不見馬車裏的異樣，也沒有多想。韓澈專心地駕車，馬車奔波在茫茫黑夜之中。

朱雨趁着馬車輪子咕嚕嚕地響，以及韓澈專心駕車的空檔，才和宇文鴻說話。朱雨說道：“這裏有些藥，你自己擦了吧，我不便幫你。這一路你不要大聲說話，別讓韓澈知道你在馬車裏。”

朱雨把藥遞給宇文鴻之後，便轉過去不說話，心情複雜。

宇文鴻接過藥，說道：“謝謝，我沒想到經過那件事之後，你還肯幫我。”

朱雨閉上了眼睛，想起宇文鴻讓她承受過的難堪和恐懼，說道：“別再說了。”

二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馬車裏，聽着韓澈揮舞着馬鞭的聲音。

走了一會兒，宇文鴻突然說道：“我剛剛聽你說，你們要去萬裏山莊。”頓了頓，他又說道：“韓澈應該跟你說過，他和雲莊主有一面之緣，雲莊主也待他不錯。你們此番前去萬裏山莊，難道是想得到雲莊主的庇護？”

朱雨并不想回答宇文鴻的話，但她又覺得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便說道：“不，我們只是路過萬裏山莊。我們并非想得到雲莊主的庇護，更不想驚動她，我們只是去萬裏山莊找人。”

宇文鴻一愣，說道：“你都淪落到這番田地了，還去萬裏山莊找人？你要找的究竟是何人？”

朱雨沒有說話，但她手指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朱雨心中怒道：我們要找的人，當然是你。

馬車裏太暗，宇文鴻沒看到朱雨輕微的動作，更是不知朱雨心中所想。宇文鴻見朱雨沒有回答，也不強迫她，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你們不要輕信于雲莊主。你該不知道，她曾督促我盡早抓捕你。對你們來說，她也是需要防備的人。這一趟萬裏山莊，你和韓澈還是不去為妙。”

雲莊主這麽做，倒是在朱雨的意料之中。朱雨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盡量小心點便是。”

宇文鴻說道：“現在萬裏山莊守備森嚴得很，除非你有接應，消息靈通，否則很難不被發現。”

朱雨好奇道：“你為何對萬裏山莊的近況這麽了解，難道你偷偷去查探過萬裏山莊？”

宇文鴻自嘲地笑道：“确實如此。我這處傷，便是拜萬裏山莊雲莊主所賜，她下起手來，當真不給人留情面。我逃跑時走的是小路，又遇到你們，要不然怕是會成為甕中之鼈。”

朱雨冷笑一聲，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原來宇文莊主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頓了頓，她又有些疑惑，說道：“你和雲莊主本是一丘之貉，她也該向着你才對，怎麽會把你打傷？”

宇文鴻語重心長地說：“此事說來話長，我們稍後再議。只是若這馬車繼續走下去，我們便會到萬裏山莊的地盤。你當真不管不顧，冒着被捉的危險，也要到萬裏山莊去看個究竟？”

朱雨聽了，急忙掀開馬車簾子，朝外看了看。外面月光如洗，為光禿禿的樹披上了一層銀色外衣，也将坑坑窪窪的地面照得明亮。韓澈駕着馬車匆匆前行，樹林飛快地向後掠去。

韓澈見朱雨出來，問道：“怎麽了？”

朱雨說道：“我們還有多久能到萬裏山莊？”

韓澈揚起馬鞭，朝前方一指，說道：“大約能有兩三個時辰，天亮了，我們就能到萬裏山莊。”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們走的是大路，雖然遠，但到底是好走些，不似那小路，雖然快，底下卻是懸崖。”

朱雨一驚，心道：這麽說來，宇文鴻剛剛從小路逃走，是冒着掉入懸崖的危險？

朱雨不敢耽擱，便暫時把宇文鴻走小路的事情抛擲腦後。朱雨輕嘆一口氣，她将宇文鴻剛剛說過的話又尋思一遍，說道：“萬裏山莊和鳳凰山莊交好，如今鳳凰山莊對我下達了江湖通緝令，想必萬裏山莊也不會對我太客氣。我們如果貿然混入萬裏山莊，說不定會有麻煩。”

韓澈聽了，收緊手上的缰繩，馬車的速度減緩了下來。

朱雨說道：“我在天地羅時，首領跟我們說過，萬裏山莊附近伏兵甚多。每次來萬裏山莊執行任務之前，首領都讓我們先前往萬裏山莊附近的長風鎮待命，準備妥當再混入萬裏山莊。我們不如效仿天地羅的做法，先到附近的俪城，這樣不僅避開天地羅，還有時間為混入萬裏山莊做準備。”

韓澈笑道：“也好，這樣反倒萬無一失。”說罷，他掉轉馬頭，駕着馬車朝着俪城駛去。

朱雨見馬車不再向萬裏山莊駛去，終于松了口氣，她放下馬車的簾子，坐回馬車裏。朱雨心想：如今宇文鴻就坐在馬車裏，她和韓澈沒必要去萬裏山莊，省得以身犯險，還多此一舉。

朱雨随即想道：宇文鴻和韓澈之間有過節，她若是此時将實情告訴韓澈，這黑燈瞎火的，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不如就先到附近的俪城，等天亮了他們看到對方，愛怎麽打就怎麽打。

宇文鴻還坐在馬車裏，剛剛韓澈和朱雨的對話自然瞞不過他。宇文鴻輕笑一聲，低聲說道：“你為何不将我在馬車裏的事情告訴韓澈？”

朱雨瞪了宇文鴻一眼，說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也別想着無事生非。你還有兩三個時辰，好好休息，等天亮了，韓澈自然會找你算賬，到時候我定會幫他，狠狠地修理你。”

“哦？”宇文鴻玩味地笑着，說道：“我倒是期待着天亮，好看看韓澈要如何找我算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