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夢魇

夜靜悄悄的，韓澈發起燒來。

他昏昏沉沉，揉了揉眼睛，發覺自己正坐在一艘船上。船在海上行駛，搖搖晃晃，也使得他腳步不穩。韓澈覺得有些眩暈，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幸好旁邊有人牢牢的把住他。

韓澈站直了，回頭想道一聲謝，卻是一驚，那個扶住他的人竟然是已經過世的肖實。

韓澈目瞪口呆，他急忙往後倒退了兩步，然後把肖實打量個仔細，道：“肖實哥，你不是死了嗎？”

肖實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淺淺地笑着，搖了搖頭，随即他朝韓澈使了個眼神，又朝韓澈身後看去。

韓澈收到肖實的指示，也朝身後看去，看到扈雲海帶着自己的五師弟，六師弟和七師弟在一旁玩耍。說是帶着，其實扈雲海只是鋪了張毯子躺着，讓韓澈那三個最小的師弟們在一旁玩，而他扈雲海則對此不管不顧。

韓澈知道自己這個師叔向來如此，早已習慣了他的做法。韓澈走了過去，跨過六師弟的腳，又按了把七師弟，生怕他被自己撞着了，或者他自己站不穩滑倒。韓澈笑着說道：“你要小心，別再冒冒失失的。”

七師弟沒有回答，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還看不見他似的。不光七師弟，另外兩個師弟也是如此。

韓澈在一旁看着，正奇怪着呢，扈雲海見韓澈來了，招呼他坐下，說道：“你好像做了個噩夢，剛剛怎麽叫都叫不醒，還說夢話。”

噩夢？韓澈一愣，心道：我怎麽沒印象？他轉念又想道：也可能是我今日勞累，又發生了不少事情，有時難免會胡思亂想，所以才做了噩夢。不過我自己都沒察覺做了噩夢，真是奇了。

韓澈看了眼四周，茫茫大海，自己乘坐的船仿佛一葉孤舟。韓澈心裏隐約的有些不安，有種不知所去何處的感覺，便問道：“師叔，我們是去哪裏？”

扈雲海道：“過了這片海，便是片園林，裏面有很多果子。那園林漂亮，仿佛世外仙境。你師父見那三個小的饞得很，就讓我帶他們過來了。”提到師兄韓疏正，扈雲海一臉不屑，說道：“要不是我想到你最近勞累，尋思着要帶你出來透透氣，怎麽會答應這種事？他韓疏正算什麽東西，我憑什麽聽他差遣？哼。”

韓澈雖有感激，心裏卻想：雖然你次次抗拒師父，但每次師父交代的話，你到最後不也都乖乖聽命？不過韓澈雖然在心裏嘀咕，卻萬萬不敢把心裏所想說給扈雲海聽，省得他發怒，再把自己好番教訓。要知道，扈雲海雖然總被師兄韓疏正教訓，卻最讨厭別人提起這種事了。

扈雲海忽然對韓澈道：“你這小子，記性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連我們跑到這裏來幹什麽都忘了？”

韓澈沒有回答，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四周風景如畫，天空蔚藍，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鳥肆意地飛，甚至從他身邊掠過。韓澈看得直嘆，忽然意識到什麽，問道：“師叔，這什麽季節？”

扈雲海似乎沒聽到韓澈的問題，他一把拉過韓澈的手腕，說道：“看你面色不好，師叔為你號號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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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澈忽然害怕起來，他急忙把手往外抽，說道：“師叔，不用了，我最近只是有點勞累，多休息兩日便好了。”

扈雲海說道：“你這孩子，對師叔有點生了。以前你不是這樣，以前師叔要摸你手，你絕不伸腳。”

韓澈無奈地笑了，心想畢竟他長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孩子了，所以心态也自然而然地變化了。韓澈總覺得缺了什麽，他想起個人，便問扈雲海：“師叔，朱雨沒跟我們一起來嗎？”

扈雲海說道：“朱雨啊，她今早去集市了，你師父要朱雨幫忙買點東西。”

“啊！”韓澈驚奇地叫了一聲，說道：“師父要朱雨幫忙？師父不是很讨厭朱雨的麽......。”

扈雲海拍了拍韓澈的腦袋，說道：“那都過去了。你師父昨天還贊揚朱雨懂事，能幹又聰明呢。”

韓澈頓時釋然，他擔心的事情終于不複存在。韓澈嘆道：“那就好，這樣就好。”

扈雲海斜了韓澈一眼，說道：“朱雨做事，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她那麽優秀，你師父當然希望她能跟你在一起。反倒是你，總惹你師父生氣，也不長記性，什麽都得朱雨幫你想着。”

韓澈吐了吐舌頭，說道：“師父能接受朱雨就好。”

扈雲海‘哼’了一聲，随後朝船外看去，指着一處島嶼，說道：“看，那裏就是園林，我們快到了。”

韓澈也瞅了一眼，他随即盤腿坐着，等着到果園。他心裏想到師父接受了朱雨，便喜滋滋的。

忽然間，狂風大作，船身搖晃不穩，幾次差點被翻過來，把船上人吓壞了。

扈雲海怒罵一聲，站起來說道：“船家，船家！”他随後便愣住了，船上哪裏還有船家的影子。

“邪了門兒了。”扈雲海輕聲說道，他正想着怎麽辦呢，就見韓澈拿起橹來，想要劃船。

“總會有辦法的。”韓澈說道，然後奮力地劃起船來。一個波浪，船翻了，把他們幾個都掀到海裏去。

韓澈的頭差點被船撞到，好在扈雲海從後拉了他一把，才讓他脫離了險境。常青門的弟子都懂水性，韓澈和扈雲海也不列外。韓澈和扈雲海落在水裏，渾身濕淋淋的，韓澈抹了把臉，朝船看去，心裏一驚。船竟然好端端的，肖實和三個小師弟還在船上，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肖實和那三個小師弟朝着韓澈和扈雲海揮了揮手，之後便劃起船來，漸行漸遠。

韓澈急忙朝船游去，大聲喊道：“喂，你們別把我和師叔抛下了，你們幾個！”

扈雲海一把按住韓澈的肩膀，阻止他的行為，并說道：“罷了，看來那片果園我們是去不成了。”

韓澈這才停下來，一臉不滿，他悻悻地回頭，卻哪裏看見扈雲海的影子？茫茫大海，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韓澈頓時慌了，他左顧右盼，也看不到一個人一艘船。他被抛在了海上，這該怎麽辦？扈雲海會不會有事？剛剛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他的幻覺嗎？

韓澈急忙大喊：“師叔？師叔？你到哪裏去了？”卻哪裏有扈雲海的回應。

韓澈又用雙手靠在嘴邊，做呼喊的樣子，他深吸一口氣，高喊道：“喂，有人嗎？我是韓澈......。”

昏暗的油燈下，朱雨細細地擦拭着韓澈額頭上的汗珠。

她将汗巾放回盆裏，汗巾浸了水，緩緩地沉了下去。

朱雨的心也沉了下去。

朱雨環顧四周，只能看到破舊的牆壁，以及一跳一跳的昏黃的油燈。

朱雨生怕韓澈有個三長兩短，便一直守着他。要知道韓澈一向身體強健，平日連感冒都沒有過，不知怎麽就發燒了。而且他這次燒得不輕，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喝了藥也不見好。

朱雨忽然想起她在天地羅時，首領曾跟她說過：“連感冒都不會得的人，一定是傻瓜。”

朱雨想起當時首領憤憤的表情，再看看韓澈，頓時‘噗嗤’一聲笑出來。

朱雨的手撫上韓澈的手，握緊他寬厚溫暖的手掌，她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道：“你确實是傻瓜，為了救我，你連自己都搭上了。”

曾經的記憶浮現在眼前，韓澈站在一片空地上，對朱雨說道：“我将來要做一名俠客，仗劍天涯，除盡人間不平事，讓江湖人都對我刮目相看，也讓他們牢牢記住我韓澈的名字。”

劫囚事件過後，韓澈便沒說過這句話。但朱雨知道，韓澈并非忘了，而是将這個願望深深地埋入了心底。他和名門正派作對，劫走了天地羅的殺手，已經斷送了他的未來。韓澈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朱雨每當想起這件事，心裏都難受的很。

想着想着，眼前一片朦胧。恍惚中，朱雨看到有個黑衣人推門而入，直奔韓澈床前。

那人身材魁梧，個子高大，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他先是探了探韓澈的鼻息，随後後退一步，舉起劍就刺向韓澈的心窩。

‘不要！’朱雨慌了，但是身體卻突然間不能動彈，她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心裏又怕又急，使勁地掙紮，卻于事無補。那人似乎察覺到朱雨，停下手中的劍，回過頭看了朱雨一眼。

‘首領，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快就找上門來？朱雨看到這張臉時，連掙紮都忘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看到昔日的首領，朱雨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懸崖邊，下面漆黑一片。

霎時，一個激靈，朱雨眼前又清晰起來。床前哪裏有首領的影子，門也是關的緊緊地。

朱雨的心還在怦怦地跳，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覺額頭上冷汗淋漓。她再打量下四周，韓澈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和先前沒什麽兩樣。原來剛剛她不小心睡着了，做了個夢。

朱雨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去，她顫抖着手指探韓澈的鼻息。察覺到韓澈無恙，朱雨終于松了口氣，腿軟地差點癱坐在地上。忽然間，朱雨又想到什麽似的，飛奔到門前，一把扯開門。

外面什麽都沒有，安靜極了。此時數九寒冬，冷風和嚴寒将朱雨凍得瑟瑟發抖。

朱雨這才徹底安下心來，她關上了門，倚着門滑了下來，只覺得精疲力盡。她蹲坐在門口，雙手捂着臉，滾燙的淚珠沿着臉頰落下。多日的恐懼和不安終于在韓澈生病不起，她夜晚孤獨一人時迸發，她多希望韓澈此時能醒來，有韓澈陪在身邊，她就不孤獨也不害怕了。

這一夜，韓澈一直都沒有醒，對于朱雨來說，這個夜晚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朱雨清醒到天亮，這時，韓澈的情況有所好轉。韓澈睜開眼睛，他握住朱雨的手，輕輕地咳嗽幾聲，掙紮着爬起身來，說道：“我還以為你也走了呢，大海上就剩我一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