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好消息

第二天的一早，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朝着朱雨和韓澈所住的地方走來。

女孩高挑的個子，如江邊垂柳；身上打扮樸素，布衣布鞋，顏色清淡；手臂上挎個籃子，像是個山野姑娘。她頭發挽起，秀發如絲綢，發髻上有一只碧綠的簪子。山路不好走，彎彎轉轉，這裏又剛下了一場雪，路面很滑。女孩生怕被絆着或者滑倒，提起了裙子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腳印。

白雪茫茫，蒼鷹在天空中盤旋，偶爾發出一兩聲凄厲的嗥叫。

女孩擡起頭來，她不妩媚，卻很精致，那張漂亮的臉龐如同黑夜中的夜明珠。興許是陽光刺眼，她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眼神深邃而有神。她走了很久的路，臉上竟沒有一滴汗，步履也很平穩，沒有露出絲毫的疲态，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叩’，‘叩’，‘叩’。女孩兜兜轉轉，終于走進朱雨和韓澈所住的院子，敲起了門。

門開了，朱雨看了看來人，趕緊出來迎接，她似乎和這女孩認識，而且還關系匪淺。朱雨将那女孩打量了一番，哭笑不得地說道：“玉兒，你怎麽又......一身女孩裝扮。”原來玉兒竟是個少年。

玉兒輕笑一聲，說道：“讓朱雨姐姐見笑了。此地雖然人跡罕至，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玉兒男扮女裝，只是身為莫統領的徒弟，不想被人認出來，以免被人跟蹤，連累朱雨姐姐和韓大哥。”原來眼前這個只有十五歲的精致漂亮的少年，便是鳳凰山莊右統領莫白衣唯一的徒弟。

朱雨接過玉兒手中的籃子，将其放在桌上，說道：“我只是有些驚訝，沒想到你以這種方式來掩藏自己......。”

玉兒笑盈盈地說道：“師父向來慎重，臨行之前他交代我要掩人耳目。玉兒不才，不懂易容之術，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便只好男扮女裝了。”

朱雨回過頭來，看着玉兒，無奈地笑道：“原來如此，倒是辛苦你了。”

玉兒頭一次來這地方，他将房間打量了一遍，說道：“此地荒涼，不知朱雨姐姐住得是否習慣？”

朱雨并不挑剔，說道：“習慣是習慣，只是......。”說到這裏，朱雨情不自禁地看向床的位置。

玉兒察覺朱雨異樣，順着朱雨的目光看去，便見到韓澈躺在床上。玉兒走近床，打量着韓澈的睡顏，問道：“韓大哥這是怎麽了，是貪睡沒起來床，還是病倒了起不來？”

愁緒爬上朱雨的臉，她嘆口氣，說道：“他昨晚發燒，昏迷不醒，只有天亮時醒了一次，現在又睡下了。”

玉兒細心，他看朱雨少見地露出疲态，說道：“朱雨姐姐怕是衣不解帶，照顧韓大哥一晚。”玉兒沒有多言，徑直走到韓澈的床邊坐下，搭上韓澈的手腕，為他號起脈來，暗暗稱奇，說道：“韓大哥并無大礙，只是普通的發燒，只需一副藥便可以痊愈，不知為何會昏迷不醒。”

朱雨也坐在韓澈床邊，她看着韓澈，憂心地說道：“說來也是怪事，我從來沒見到他生病過，結果昨天晚上好端端的就發起燒來。他昏迷了一晚上，頭也燙的吓人，我給他喂了些藥，卻不見退燒，天亮時情況才有所好轉。他現在仍然發着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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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沉思片刻，問道：“朱雨姐姐用的可是天地羅的藥方？”

朱雨看了眼玉兒，實話實說，答道：“是。”除此之外，我再無其他辦法。

玉兒又扭頭看向韓澈，說道：“那就怪了。”他雖生疑，卻并未細究此事，因此只是感嘆一句。

玉兒說道：“等會兒我再開個方子，朱雨姐姐可按次方為韓大哥煎藥，喂他服下。”

玉兒随即走到桌邊，拿過籃子，将蓋在籃子上的布掀開，又說道：“此地隐蔽，人跡罕至，不容易被人找到，是個躲藏的好地方。只是這裏進出都不方便，要求醫就更難了。家師想到此事，便托我帶來些常見的藥材，還有幾張藥方，以免朱雨姐姐和韓大哥生病卻無法醫治。”

朱雨聽救韓澈有望，以後的生活也更方便，誠懇地說道：“多謝你了，也謝謝莫先生的好意。”

玉兒說道：“家師還說，朱雨姐姐和韓大哥可以安心地住在這裏。這附近他都派人打探好了，并沒有異常情況，山下便有他布置的眼線。近日江湖平靜，并未有特別的消息，想必常青門也無大事。”

一聽此地安全，常青門也安然無恙，朱雨懸了很久的心終于恢複原位。朱雨一臉的愁緒也散去一半，她說道：“那真是太好了。”她心知沒有後顧之憂便好，至于以後的事，誰能預料到。

玉兒坐在桌邊，邊寫方子邊說：“這樣便好了，朱玉姐姐不用再像前陣子那樣提心吊膽，四處躲藏。”他沉思片刻，又道：“宇文莊主倒很關心朱雨姐姐，他的手下已經摘取了朱雨姐姐的‘項上人頭’。鳳凰山莊的江湖通緝令已經撤下，從今往後，江湖上再沒有朱雨這個人。”

玉兒的消息突如其來，朱雨沒有任何防備，也沒料到事情會是這般走向。朱雨一驚，随後便轉為喜悅，頓時覺得輕松了下來。但輕松過後，朱雨心裏多少有點說不清的黯淡。

玉兒銳利的眼光掃了朱雨一眼，說道：“還希望朱雨姐姐忘記過去的事情，過去的終究過去了，朱雨姐姐不要再去想了，也不要奢望什麽，不然也枉費了宇文莊主和我師父的一番心血。”

朱雨自嘲地道：“我知道，這是好事。只是今後江湖上再沒有朱雨這個人，好像存在被抹殺一樣，難免有些感傷。”頓了頓，朱雨又道：“宇文鴻這招瞞天過海，想必費了不少功夫，但他這樣反倒遂了秦無涯的意。我曾以為他真要殺我，對他冷嘲熱諷，想來是錯怪了他。”

朱雨本來想嘆‘首領怕是不會放過宇文鴻，不知宇文鴻要怎樣保全自己和鳳凰山莊’，但她終究避開荊紅葉不談。畢竟，玉兒是天地羅首領荊紅葉的親弟弟，他如今已脫離天地羅，便不該讓他回憶起那段難堪的往事。朱雨和玉兒曾一同執行任務，彼此間也頗為熟悉。朱雨每當想起玉兒提及哥哥荊紅葉時，眼中總會閃過一絲痛苦和恐懼，便心有不忍。

玉兒敏銳，再加上他了解朱雨的為人，大概猜出朱雨心中所想。玉兒握着筆的手頓了一下，道：“以哥哥的個性，估計很快便會連夜造訪鳳凰山莊，親自找宇文莊主償命，挽回天地羅的尊嚴。”

想到和宇文鴻之間的過節，玉兒的眼中湧現出一股狠勁，随即又有矛盾之色。玉兒輕笑了一聲，又道：“不過朱雨姐姐不必為宇文莊主擔心，他既然能做此決定，必然已做好應對措施。”

作為鳳凰山莊右統領莫白衣的徒弟，玉兒心知自己應該支持宇文鴻，并關心他的狀況和安危；但對他個人來說，他只想對宇文鴻不管不顧，讓其自取其辱，之後看着宇文鴻倒黴，他再冷眼走開。

朱雨不知玉兒心中所想，以為他是實話實說，便應道：“也對，宇文鴻向來都有辦法。”

玉兒先是一愣，随即又奮筆疾書。玉兒不一會兒，玉兒便停下手中的筆，他将藥方遞給朱雨，說道：“韓大哥的藥方開好了，照着這藥方煎藥，讓韓大哥服下。兩天之內，韓大哥便可以痊愈。”

玉兒沒坐多久便離開了，臨行前又笑道：“這一趟，朱雨姐姐若要謝，就謝我師父吧，是他惦記着你和韓大哥，吩咐我來幫忙的。玉兒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跑腿兒的，幫師父做事而已。”

玉兒匆匆地趕下山去，懷裏還揣了朱雨親手做的蜜餞。

回去還是來時的路，不過玉兒沒了手中的籃子。玉兒走着走着，耳朵一豎，敏銳地察覺到什麽，頓時定住。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朝他跑來，随後抓住他的手臂，叫道：“玉哥哥。”

玉兒臉上一喜，詫異道：“燕兒，你怎麽來這裏了？師父可知道？”

那個小姑娘便是莫白衣的女兒雲燕。雲燕長相普通，唯有一雙眼睛頗為靈動，她此時穿着碧綠色的衣裙，外面罩着層裘衣，背後背着劍。雲燕将小臉一揚，說道：“他當然不知道，因為我不告訴他，我打算先斬後奏。”

玉兒哭笑不得，說道：“燕兒，你就不怕遇到危險？”他随即握住雲燕的小手，說道：“你可不要亂跑，緊緊地抓着我。”

雲燕點了點頭，說道：“我要陪着玉哥哥。”說罷，她興高采烈地牽着玉兒的手就往回走。

沒多久，玉兒停住了腳步，銳利的眼睛掃向身後，惹得雲燕問道：“怎麽了玉哥哥？”忽然兩把三寸長的飛刀飛來，分別朝二人刺去。玉兒一把将雲燕推開，又縱身一跳，身體在空中旋轉，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飛刀。

借着玉兒的力道，雲燕躲開了飛刀。她随後看到一個白衣人揮拳打向她，急忙施展輕功向後躲閃。雲燕自知不敵，便趁着白衣人攻向她之時，手中白绫探出，從白衣人的腋下穿了過去。

白衣人一愣，他不知雲燕是何用意，卻見雲燕用右手使勁往後拉白绫。白衣人回頭，發覺白绫的另一端捆着根樹枝。雲燕便趁着此時，松開握着白绫的手，借着樹枝的力道從白衣人身旁掠過，落到一處空地上。

“小丫頭，武功不行，花招倒不少。”白衣人也飛到空地上，卻見玉兒出現，擋在雲燕身前。

玉兒從腰間抽出薄劍來，說道：“秦家莊的狗喜歡恃強淩弱，暗中偷襲，真是和群狗首領秦無涯一個樣。”他的劍是莫白衣送他防身之用，劍身非常薄，彈性極佳，能卷曲在腰間不被折斷。

白衣人和雪地融為一色，他指着玉兒，不悅地說：“莫白衣的徒弟，小小年紀，別那麽刻薄。”

玉兒不屑地說道：“虧得你們能跟到這裏，狗鼻子真靈。”

白衣人咬牙切齒道：“臭小子，別這麽傲，有你哭的時候！”說罷，他揮劍而上，招招不留情。那人以為玉兒年紀小，定會輸在自己劍下，但他哪裏知道是他小看了玉兒。

玉兒悟性極佳，甚至在宇文鴻之上，他所學招式不多，卻足夠厲害。他的招式走了兩種極端：有時柔和精湛，不知出自哪門哪派；有時亦正亦邪，刁鑽淩厲，用招式來彌補內力的不足。

後者像是天地羅的招數，卻又和天地羅的招數有所區別，似乎是一套抛棄內力的劍法。想必傳授者見玉兒年紀小，內力不夠，所以改良了原本的劍法來幫他規避弱點，可謂是用心良苦。

白衣人直挺挺地倒下，雙目圓睜。玉兒拉着雲燕徑直走開，似乎也沒有掩埋屍體的想法。他說道：“師父念我以前是殺手，怕我重蹈覆轍，叫我不要殺人，不過我想......殺兩條狗也沒什麽。”玉兒随即回過頭朝那具屍體看了一眼，道：“記着，殺了你們的人，叫荊玉岫。”

雲燕被荊玉岫牽着，臨走時她回過頭看了看那具屍體，抿了抿唇，又轉身離去。

蒼鷹似乎有所感應，在天空盤旋了兩圈，直直掠下，将那人的屍體啃了個精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