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果然

正上方。

老巫正在吟唱什麽,顯然,空中的那低沉古老的聲音就是他唱的。

伴随着那聲音,賀啓陽感覺自己的體內開始慢慢發熱。

從脊椎骨的上風有熱度開始上升,到達後腦勺部分的時候,上升速度變慢,最終在太陽穴位置停下。

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很舒服。

就如同心底有什麽東西被從沉睡中喚醒一般,蠢蠢欲動。

“喝下去!”下一秒,空中的吟唱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巫沙啞的聲音。

白色花紋中的衆人毫不遲疑,立刻将硬殼碗湊到嘴邊,将碗中烏黑色的藥液送進口中,至于味道……

很差。

差到賀啓陽以為老巫是不是有意做成這麽難吃的,那味道,酸甜苦辣鹹各種混合在一起,還夾雜一種奇奇怪怪的氣味,讓人作嘔。

旁邊就有人喝着喝着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這是藥液太過惡心,身體本能抗拒,只可惜因為藥液的特殊性,它根本不會吐出來,只會直直的往胃部沖。

這才有這樣的聲音。

賀啓陽不想發出那種聲音,他哥肯定在旁邊看笑話,所以他強逼着自己喝下去,思維冷靜,盡可能忽略從舌頭根部傳過來的味道。

喝完之後,他毫不猶豫的扔掉手中硬殼碗。

衆人也差不多速度。

上首的老巫也在這一刻動了。

他手中拿着如同幹枯樹枝一般的手杖,在手杖頂部,有一顆蒼白色的骷髅頭,黑洞洞的雙眼直直的看向下方,看起來髒兮兮的彩色布條将它纏繞在手杖上方。

看不清楚這骷髅頭到底是不是人類的。

老巫拿着手杖在青銅鼎的四周做出一種可以說是怪異的姿勢。

可以說是獻祭,可以說是崇拜。

他的身形帶着一種難以窺見的神性,高高舉起手杖,發出類似于獸類的吼叫聲。

邊吼叫邊圍着青銅鼎開始跳,姿勢不斷變換,周圍的氣息也慢慢低沉。

“嗚……”

這是風吹過青銅鼎雙耳發出的聲音。

鼎中滾燙的液體更加沸騰,持續有氣泡開始漲裂,上升的水汽慢慢轉變成白色,成為霧氣彌漫在四周。

“吸收!”

下首的新生聽見老巫的聲音,立刻開始吸收自己身旁的霧氣。

新生只有十幾人。

即使現在白色花紋中,也一眼看得清楚每個人的表情,他們閉上眼睛,霧氣在他們四周消失,賀啓陽也聽從老巫的命令。

他任由霧氣彌漫在它的身旁,開始吸收。

霧氣們開始慢慢攀上他的身邊,纏繞在上半身,它們如同有意識一般,開始慢慢侵入賀啓陽的體內。

劇痛。

皮膚有如同密密麻麻針刺一般的感覺,針刺進你的體內,太疼了,即使忍痛如賀啓陽都皺起眉頭,垂在身旁的雙手緊握。

另一種感覺就是不适應。

格格不入。

“……!!”賀啓陽立刻睜開眼睛,察覺到違和的地方。

不,不對勁。

這個霧氣,在排斥他,仿佛即使進入到他的體內也在拒絕融入血脈,甚至還在他的體內攪風攪雨。

甚至就像是要把他擠出去一般。

賀啓陽第一反應就是老巫有問題,在取得賀啓鬼的信任之後,想要暗害他,畢竟那群黑袍人也是如此。

下一刻,他又推翻自己的想法。

不會,老巫不是那種愚蠢的人。

特別是在獸祭這種大型點亮傳承儀式上面,點亮傳承的不止是他,有衆議院一直關注的天才,有陽翟大家族的繼承人。

老巫要在這方面動手腳的話,除非他傻了。才遇這麽多人為敵。

況且他也找不出老巫害他的理由,他也信任賀啓鬼看人的眼光,他說沒問題的人,那十有八九不會錯。

真的要害他的話。

作為巫類覺醒者,老巫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他有很多詭異恐怖的咒可以做到這一點,全程不被任何人發現。

想到這裏,賀啓陽繼續觀察,首當其沖的就是畫在上半身的捕獵标識,那如同節肢動物又如同藤蔓的詭異獸紋圍繞在它的身旁。

發出淡淡的微光。

顯然,這是有用的。

賀啓陽随後觀察自己的體表,發現那圖紋的确有用,雖然效果很少,可的确實實在在替他阻擋外面這群霧氣的侵入,即使入侵後,他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只不過他吸引過來的霧氣實在太多了,幾乎可以說密不透風,雙眼只能勉強看清楚周圍的景色。

這種情況下,捕獵标識的效果自然沒多大用處。

意識到不對,賀啓陽當機立斷,準備放棄,及時止損是他的準則。

周圍這些霧氣他只能勉強感覺到有暗屬性和毒屬性的參雜,也不知道老巫是怎麽做到的,總之,相當厲害。

即使是賀啓陽都感覺到一絲不好的預感。

如果再不跑,他很可能有危險。

事情出現變化,他完全不适合這次的儀式。

現在只能跑出去,回到家族,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想到這裏,賀啓陽一邊用靈力将體內的霧氣排斥出去,一邊環顧四周看看有哪個角度更适合跑路。

至于通知賀啓鬼?

他不是沒想過。

然而當他看向賀啓鬼原先呆的位置時候,他發現那裏原本烏壓壓的人群早已經消失不見,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賀啓鬼說過,他是過來後勤的。

獸祭只是一部分。

他們這群學生負責獸祭的準備工作。

現在獸祭已經開始,他們當然要去忙別的事情了。

強烈的劇痛讓他開不了口,更呼不了救,賀啓陽知道一旦他開口的話,早已經圍在他身旁的霧氣絕對會第一時間進入他的口中。

那樣,他的情況會更加惡劣。

他想要跑。

霧氣卻已經正式發力,大量的霧氣聚集,此刻他的眼前已經呈現一種白茫茫的狀态。

賀啓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體內霧氣所有的行蹤,它們開始污染血肉,整體如同瘟疫一般開始蔓延全身,伴随着劇痛。

讓他臉色蒼白,汗水開始從額頭滲出。

再繼續等下去,他恐怕有生命危險。

這個時候喊外人已經沒有用,他必須讓自己在這堆霧氣中活下來。

他也終于明白老巫之前怎麽都不肯幫助他,想來是擔心會遇到這件事情。

逆屬性的覺醒,真的不行。

賀啓陽難得心中有一絲後悔。

他不該那麽急功求利,起碼也應該試驗完事情,确認可行,再在自己身上用。

現在的話,他應該怎麽做?

環顧四周的場地,賀啓陽注意到自己腳底下注入獸怪血液的白色花紋,頓時眼睛一亮,想起自己一開始過來時候看見的場景。

對了,花紋。

破壞完花紋,他應該能夠出去,畢竟儀式一定程度上依賴腳底下的獸怪血。

他擡手就要破壞自己腳底下的花紋。

然而,他慢了一步。

體內的霧氣發展速度十分快,在入侵完他的軀幹,已經沿着血肉開始慢慢往上面跑。

已經差不多跑到他的脖子處,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他的腦部,針刺一般的疼痛開始随着脖子慢慢上揚,賀啓陽只感覺自己快要動不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汗水更加多了。

“……混蛋!”賀啓陽眼睛被汗水逼得幾乎快要睜不開了,眼睜睜感覺到那一股霧氣從他的脊椎往上,那種被迫要背水一戰的感覺。

眼底閃過一絲狠意。

逆屬性點亮的痛苦他已經感受到了。

霧氣進入到他體內。

現在的情況是,他動彈不了,完全出不去整個獸祭。

如同甕中之鼈。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立刻想到曾經在石城操場上面的場景,那只在天空中憤怒傲慢的神鳥,即使在地上,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唯吾獨尊的氣勢。

能不能再一次讓對方出來?

這個想法湧出,賀啓陽覺得自己成功的可能性高達八成。

首先要知道什麽是點亮傳承,每個覺醒者血脈中都會有一段段的沉睡意識,所謂的點亮傳承就是喚醒意識,儀式呼喚血脈,身上的花紋讓他們融于獸祭,氣息更加偏向于獸怪,也更容易讓血脈認可。

認可後得到傳承。

那也就從側面證明

血脈是可以被激醒的。

成功的經驗就是那次的操場,出現的血脈意象,直接将整個操場的人都暴打一頓,換作是賀啓陽絕對不可能,即使神話級也不行。

他懷疑是自己的血脈原因。

賀啓陽并不算太了解三足金烏,後者的信息實在太過稀少,賀家的研究院只能勉強知道它和太陽有關,在遠古時期,曾經是某個部落甚至是王朝的崇拜圖騰。

至于它有什麽技能,會幹什麽,一概不知。

只能清楚,這是一只神鳥。

但是之前的證據表明,這種鳥脾氣暴躁霸道,見不得有人在它頭頂挑釁,一旦有人在它面前耀武揚威。

十有八九就會憤怒。

賀啓陽十分清楚的記得老巫曾經說過的話,他說,不能讓自己參加儀式,因為太過純粹的火屬性會導致儀式失敗,火屬性壓制暗屬性和毒屬性,現在霧氣之所以能夠在他體內肆意妄為,仗着的是他體表的捕獵标識掩蓋他的氣息。

再加上霧氣實在太多了。

現在即使捕獵标識失去作用,賀啓陽還是落入下風。

可不管怎麽樣,歸根結底,這群霧氣原本只是三足金烏的獵物,在它的下層。

那麽問題來了?

地盤被獵物挑釁的話,你會醒過來嗎?

三足金烏。

賀啓陽在理智快要崩斷的前一刻,他放開一直壓制的霧氣,任由他們開始往腦部前進。

果然,他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傳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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