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質02
一刻鐘之後, 所有與會人選都聚集在了後院正廳裏。
慕臨江提着傘踏入門內,傘尖在門口輕輕一點,一層薄而輕透的紫色結界順着正廳邊緣蔓延開來。
殷思和程玖站在左側, 規矩地單膝跪下行禮, 葉雲舟從椅子上站起來, 算作表示尊重, 施小梅趕忙也跟着站, 正糾結要不要跪一下,什麽姿勢标準,慕臨江已經擡了下手示意兩人起身,徑自上前做到正廳上首,倒了杯茶,又放回托盤。
“為何讓你們前來,諸位私下也交流過情報了吧。”慕臨江掃視一圈,“長話短說,膽敢冒犯寂宵宮者, 唯死一途。”
施小梅不禁開始緊張, 只覺得屋內彌漫着一股涼氣,凍得她手腳發僵,她暗中擡頭看了看程玖, 程玖和殷思同樣低頭,葉雲舟正在用杯蓋撥開杯裏的茶葉,在凝滞的氣氛中游刃有餘。
“施姑娘。”慕臨江看向施小梅,“交給你一個任務。”
施小梅下意識道:“是!”
“施姑娘, 放松點。”葉雲舟抿着茶水忍笑,“我們早些時候就讨論過的,讓你去應殿主身邊卧底, 很抱歉,由于時間緊迫,方才我們決定下來時沒能及時告知你,對不住了。”
“沒事的,我早就答應了。”施小梅聽說是這個反倒松了口氣,若是要她去⑸鄙保她還真沒自信練幾天就⒌黴誰。
“這個乾坤袋你收下,我整理了一些用得上的法寶。”慕臨江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揚手抛給施小梅,“應殿主其人如何,他人評說必定有不實之處,你可自去了解判別,将你認為有問題的地方整理記錄,倒也不必過于緊繃,當成一份俸祿豐厚的正經職務就好,你身上有心血石,不會再簡單便中術法控制,若遇危險,盡快撤退,将消息帶回。”
“嗯,我明白。”施小梅聞言莞爾,已經能熟練地用靈識查看乾坤袋空間,裏面放了一些珍貴的上品傳送卷軸,幾摞符篆和防禦法寶,連她都能看出價值不菲。
“程玖,我要的東西,完成了嗎?”慕臨江伸手指尖往下虛按,讓施小梅坐下,轉頭看向程玖。
程玖噌地站起來,戰戰兢兢地回答:“回宮主,追蹤殘魂方位的羅盤已經完成,只要殘魂處在羅盤主人周圍方圓百裏,便能精确追蹤位置,若是超出百裏,距離越遠,精确度便要逐漸下降。”
“嗯。”慕臨江點點頭,沒有苛責什麽,“效用尚可。”
程玖拿出羅盤走到正廳中央,釋出一絲靈力,巴掌大的羅盤懸停在他的指尖,內盤密密麻麻的标示着一些幹支數字和術陣符文,靈力灌入之後,符文依次閃亮,天池內指針霎時旋轉起來,然後慢悠悠的停在一個方位。
“……殘魂如今在西北方位,但已超過百裏,只能大概确定。”程玖往門外看了一眼,他們現在風檐城,西北就是塢城,他不免崞鹩π陽來,“宮主,羅盤屬下目前一共制完兩個,為确保施小梅安全,屬下峤這只羅盤給她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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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正有此意。”慕臨江答應。
“還有這幾張符篆,能分辨出受殘魂蠱惑之人體內的術法氣息。”程玖又掏出符紙,給葉雲舟和施小梅分了。
葉雲舟道了聲謝,程玖确實本事不差,如果施小梅到了應軒陽身份,暗中拿符篆一試,發現應軒陽是被控制,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看不出來,程大人還是關心施姑娘的。”葉雲舟收起符篆笑着調侃。
程玖一愣,忙說:“都是為寂宵宮效力,屬下自當為宮主分憂。”
“多謝師父!我一定不負衆人期望。”施小梅站起來給程玖行禮。
葉雲舟一挑眉:“程大人,收徒弟了啊,值得恭喜。”
程玖似乎不太願意當這個師父,惡狠狠地瞪了施小梅一眼,有葉雲舟開閑話的頭兒,他也敢回上兩句:“只是教了兩日心法,不算什麽師父,葉公子可別拿屬下尋開心了。”
“我半路出家,腦子也不算靈,師父肯耐心教我已經很感激。”施小梅毫無在意程玖的拒絕,“等我築基以後再給師父拜師禮!”
“小丫頭,我說過多少次,不收徒弟!”程玖頭疼的緊,施小梅連暝瞳都敢看,他只是長得兇,完全威懾不了施小梅。
他們或笑或煩,葉雲舟往正廳上首看了一眼,慕臨江手肘壓在八仙桌上,曲起指節抵着太陽穴,默默看着下方,沒有生氣,眼底隐隐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淺笑。
葉雲舟側頭望着慕臨江,有那麽一瞬間他身邊的聲音突兀地消了下去,只剩下無邊的空曠寂靜,把他和周圍的割裂開來。
“施姑娘,你放心,我絕對支持你拜師。”葉雲舟⑷さ潰“等忙完這陣,我幫你在宮主耳邊吹吹風,把你師父調回寂宵宮去。”
“葉公子是個好人。”施小梅馬上誇道。
突然收了張卡的葉雲舟瞟向慕臨江,程玖聽到宮主兩字,連忙板起臉。
“我會考慮。”慕臨江出人意料地淡淡說道,盯着葉雲舟笑了笑,“不需要葉公子吹風。”
葉雲舟聳肩:“也對,我在宮主面前當好人,這就叫班門弄斧啊。”
程玖受寵若驚,連忙躬身行禮:“多謝宮主寬宏!”
慕臨江參與了話題,肉眼可見地變得明快,坐直了繼續道:“殷思。”
殷思一直在一旁放空眼神焦距,以傳音玉簡監督搜查進度發下命令,聽到慕臨江叫他,轉身拱手道:“屬下已調彙賢樓附近所有監控法寶,李姓廚師已交由堂口術法修者搜尋今日相關記憶,詳細比對,一天之內,屬下必将施展幻術者擒回。”
“嗯。”慕臨江應了一聲,“最後一件事。”
他扶着桌沿站起來,走到葉雲舟身邊,伸出手。
葉雲舟思考了一下,把裝着手指的碗交給他。
慕臨江在碗邊勾出一副複雜的靈力陣圖,那根腫脹的不成樣子的無名指上升起一些星星點點的紅光,融入陣圖,慕臨江一揮手,那副圖縮小成一個徽章的大小,緩緩飄向殷思。
“這副同心陣的清晰程度代表衛一是否有生命危險。”慕臨江解釋道,“你随便印在哪裏,若是陣圖消失,就代表他已遇不測了。”
“屬下明白。”殷思點頭,撩起一點袖口,讓陣圖落在右手腕上。
葉雲舟察覺慕臨江說出那四個字時,看起來不以為意,手卻暗中攥了攥,顯然并非毫不在乎。
“剩下細節你們自己商讨,施姑娘,明日一早你乘懸舟出發,寂宵宮有人接應你,葉公子跟我來。”慕臨江握着傘,拂袖一招讓葉雲舟跟上。
“去哪兒?”葉雲舟快步追上他好奇道。
“找一家酒樓,去吃飯。”慕臨江彎了下嘴角。
“有錢不讓自己家彙賢樓賺啊。”葉雲舟晃了下胳膊碰他。
“整個默影都皆是我的地盤。”慕臨江輕描淡寫地說,“全算作我家。”
葉雲舟心說好吧,我竟無言以對。
葉雲舟安撫他道:“其實你也不用太照顧我,我有辟谷丹,我知道你矜貴,鍋裏撈出自己親信的手指,對鍋有陰影我都能理解。”
慕臨江:“……我沒有陰影。”
慕臨江坦白說:“胃疼,岷戎唷!
葉雲舟腹诽慕臨江怕不是許久不開會,已經不适應氣氛了,他拍拍慕臨江肩膀,同情道:“老太爺,不管你要加枸杞還是紅棗,我都陪你喝。”
慕臨江和葉雲舟踏出彙賢樓,讓遠遠跟在身後的侍衛們退回去,又拿出發帶蒙住雙眼,壓低了傘,和葉雲舟并肩走在車水馬龍的平坦大道。
“擎雷山之戰結束時,衛一才剛加入夙宵衛。”慕臨江緩緩開口道,“那時候他還沒繼承衛一這個名號,一腔熱血,單純又執着。”
“這回憶還真是偉光正。”葉雲舟低聲吐槽。
“他峒寂宵宮神乎其神的宮主,岬憊主的侍衛,可真見到時,又不是那麽一回事了。”慕臨江嗤了一聲。
“被你吓得,粉轉路了啊。”葉雲舟笑眯眯地說。
“他統領之位做的不錯,盡忠職守,也替我擋過刀,灑過血。”慕臨江緩緩搖了下頭,略顯惆悵地嘆息,“可那是出于職責,他如今身陷囹圄,只怕不會期望我救他。”
葉雲舟托着下巴琢磨他這番堪稱柔腸百轉的發言,總結道:“簡單來說,你崮萌思業迸笥眩人家拿你當老板,你難受啊。”
慕臨江:“……”
慕臨江有點惱怒,嘶聲氣道:“葉雲舟,你不要歪曲我的話意。”
“我覺得我沒有。”葉雲舟強忍笑意,“前面那家酒樓怎麽樣?趕緊去吃飯,等你救了衛一,他必定對你刮目相看,愛情就這麽産生了。”
慕臨江甩袖先走,低聲罵道:“胡言亂語,狗嘴吐不出象牙,憑衛一的能力無需你我為他擔心。”
“老太爺等等,別走太快!”葉雲舟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被人看了以為我虐待老人家,連個盲杖都不給買。”
慕臨江對葉雲舟再次升起一點無力感,冷着臉踏進酒樓,要了雅間。
他在葉雲舟不甚理解的眼神下點了兩碗百合薏米粥,葉雲舟在小二走後就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麽一時沖動說要陪他喝。
不過也許慕臨江根本沒記住。
慕臨江⒘孔叛偶淦練缟系氖伺圖,提醒葉雲舟道:“你說過,加什麽都陪我喝。”
葉雲舟嘴角一僵,忍不住道:“我随便一說,你記那麽清楚幹嘛。”
“你說的話,無論認真與否,我都記在心裏。”慕臨江若無其事地說。
葉雲舟表情也凝在臉上,皺了皺眉,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然後他就看見慕臨江惡作劇得逞般的笑了起來。
“把發帶摘了!”葉雲舟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直接撐着桌子探向對面去拽慕臨江遮眼的發帶,看不見慕臨江的眼睛,他連玩笑都快分不出來。
慕臨江向後躲了一下,葉雲舟勢在必得,幹脆拽住慕臨江的衣領,起來繞過桌子把他按在椅背上,慕臨江佯裝嚴肅地警告他:“葉公子,別随便動手動腳以下犯上!”
“話本看多了吧,你說我下就下嗎?”葉雲舟伸手去解他後腦的繩結。
慕臨江動了動嘴角,提醒道:“我說的下,是下屬的下。”
葉雲舟:“……”
慕臨江懷疑葉雲舟要趁機薅禿他,只好自己拽了活扣摘下發帶,興味盎然地凝視葉雲舟略感窘迫的飄蕩眼神:“葉公子,思岣删壞悖別總調戲上司。”
葉雲舟:“……”
葉雲舟從牙縫裏抽了一口涼氣,慕臨江閉着眼摘了發帶,又緩緩睜開,鬓發散了一縷,揚起頭時眼睛襯着晶石燈璀璨的光輝,突然讓他有種墜入星海的錯覺。
“就調戲了,你能怎樣?”葉雲舟不由自主地探手過去,指尖按上他右眼下方發帶留下的一點紅痕。
門口來送粥的小二悄悄帶上了門。
……
另一邊,一間隐秘暗室。
一個黑衣輕甲的男子被捆在與地面相連的鐵椅中,眼蒙黑布,腰腹和雙腿均被特制鎖鏈捆住,沒有分毫挪動的餘地,雙臂縛滿鎖鏈,緊緊锢在扶手上,手指也被鐵環扣住了關節,右手無名指齊根斷去,穴道被封,靈力受制。
他并沒有昏迷,只是仰頭靠在椅子上盡量保持體力,這時暗室的房門忽然⒖,有人聲音先至:“衛一,夙宵衛統領,久仰大名。”
“我不過是一介侍衛首領罷了,談何大名。”衛一開口,聲音在半張金屬面罩下有些虛弱。
那人進入房內,同樣黑衣蒙面,但從眼角細紋來看,樣貌必然超過四十,他走進前去,把蒙眼的黑布拽下來,衛一眯起眼睛迅速查看周圍環境,狹窄逼仄,貼了隔音符,像是一間刑室,木架和牆上挂着亂七八糟的刑具,血跡斑斑令人膽寒。
“不用看了,既然落到我手裏,你逃不了。”蒙面人頗為篤定地低頭看着衛一,直接摘去他的面罩。
衛一偏開頭喘了口氣:“憑我經驗,閣下與我同樣不過合體期,就真如此自信?”
“我說你逃不了,當然是另有含義的。”蒙面人低笑兩聲,嗓音渾厚年歲不輕,“因為你離開這裏,必定是我甘願放你走,而你甘願讓我放你走。”
衛一挑了下眉:“閣下有何高見,我洗耳恭聽。”
“你知道你的手指現在到了何處嗎?”蒙面人俯身在衛一右手斷指處按了一下,衛一蹙起眉,目露殺意,并未吭聲。
蒙面人見他不答,自顧自地擡手往他衣服上抹去血跡:“我們給貴宮主留了字條,讓他用引暮石和永晝燈來交換你。”
衛一聞言冷笑數聲:“笑話,天下間只有用主子威脅下屬,哪有用下屬威脅主子的道理,真難嵯竽切┡賞寂宵宮襲擊宮主的死士是你訓練,你教他們什麽?堅信自己能完成任務的天真嗎?”
蒙面人被衛一嘲諷,只是依次攥了下手指,意味深長道:“你的主子和那些無情無義的狠辣之人可不一樣,你知道擎雷山之戰嗎?他明明能可全身而退,卻為了救那些輔陣都撐不住的廢物強行收攏陣圖,差點死在當場。”
衛一冷臉不語,蒙面人遺憾地搖頭:“根據我們的情報,他能再撐三個月,都是蒼天可憐,我們實在沒必要針對一個将死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衛一:你們這屆反派,基建跟不上啊,村通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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