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釣場03

慕臨江怕麻煩,  但葉雲舟不怕,自顧自地接道:“我們目的不沖突,等釣場沒用了,  我陪你一起炸。”

“釣場守衛必然嚴密,  想混進去沒那麽簡單。”慕臨江把屍體收進乾坤袋帶走,  拂袖将周圍恢複原樣,  遙遙望着結界的位置蹙眉。

“那你從前是怎麽進去的?”葉雲舟好奇問。

“花錢買票走正門。”慕臨江說的簡單,  “但幸而如今太平無事,釣場只得隐匿暗處,想入內恐怕要特殊渠道,啧。”

“看看再說,而且淩崖城的定位卷軸既然在此附近,不管是不是釣場都值得潛入調查,這也是為了正事,理當抛開個人好惡。”葉雲舟很執着地強調,率先擡步往結界的位置過去,  “既然有人進,  肯定有人出,我們抓一個幸運的釣場觀衆威逼利誘,不怕得不到方法。”

慕臨江幽幽地哼出一聲,  葉雲舟祭出佩劍踏上,在林間敏捷地穿行,慕臨江腳下浮現一圈淺紫的陣圖,他撐着傘飄在半空穩穩跟上葉雲舟,  語氣不贊不貶,若有所指地斜睨他:“我怎麽感覺你是意在沛公,說是抛開個人好惡,  結果興奮都寫在臉上了。”

“有嗎?”葉雲舟無辜地偏頭,額前細碎的劉海被風揚上去,露出雪山中凍的微紅的耳尖,顯得單純又真誠,“那些主掌生死慣了的主子,讓他們和奴隸換換身份,尖叫肯定比奴隸更賣力,這才值回票價。”

慕臨江腹诽果然是葉雲舟自己的惡趣味,也懶得再說什麽,他們不加保留身影連閃,不消片刻就來到結界所在的山腳下。

蒼茫雪峰矗立在冷清夜裏,像沉睡的獸脊,仰頭不見盡處,結界靈力的漣漪在高空泛起扭曲,靠的近了只要詳細觀察就能看到。

葉雲舟在山下開闊的雪原眺望,嗚嗚風聲劃過耳畔,他眯起眼,見不遠處立着塊石碑,就招呼慕臨江過去,掃落積雪,辨認上面字跡。

“秘境重地,來者速返,如違此令,生死自負。”葉雲舟低聲念了一遍,石碑這四句話下還刻着淩崖城的徽記,他半蹲下去看了看石碑周圍,若有所思,然後擡腿向石碑之後走了一步。

慕臨江沒來得及阻止他,山峰結界乍然一亮,一道炫目華光從結界屏障上彙集起來,穿破夜幕,利箭般射向葉雲舟。

葉雲舟倏然退向慕臨江,順手扯住慕臨江的衣裳往後一帶,地面積雪炸開一層冒着青煙,兩人皆是連退數十步,結界的攻擊這才停下來,重新恢複寧靜。

“看來我們無法接近這周圍。”葉雲舟松了手,拖着下巴道,“非要強闖恐怕會驚動淩崖城的人。”

慕臨江無語地盯着他:“你連結界的防衛機制都不知道就貿然闖入,魯莽兩字怎麽寫需要我教你嗎?”

“這可不是魯莽。”葉雲舟指了指石碑後方,“你站的遠,我剛才發現石碑之後有一只死去多時的野獸骨架,似乎是曾想躲避風雪,但骨頭上卻有深而尖銳的傷痕,所以才想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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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嗎。”慕臨江毫無起伏地說,“那你下次再試,記得提醒我走遠些。”

葉雲舟的目光從石碑上挪開,回望慕臨江,剛想刺他一句別這麽斤斤計較,就發現慕臨江身着的暗紫深衣外的腰帶歪歪斜斜的挂在腰上,外衫身後還有他剛揪出來的褶。

“咳,這裏肯定有別的入口,我們得仔細找找。”葉雲舟若無其事地轉回臉,裝作沒看見慕臨江不滿地重系腰帶撫平衣料。

“不用費力。”慕臨江收傘一抛,把春江庭月扔向葉雲舟,雙手驀地一揚,修長的指尖在空中描繪出幾條淺金色的光邊。

葉雲舟抱着傘,眼神追着他飛舞的手指和袍袖,溫暖的金輝把慕臨江手背襯得愈發白淨,葉雲舟愣了愣,才把注意力從慕臨江的手移到空中的圖案上,漸漸認出那些線條到底是什麽東西——幾只精巧靈動的紙鶴,雖然沒有紙。

慕臨江揮手向外一推,平面線條組成的紙鶴像從水潭中探出頭來似的,在潑灑的光屑中豁然有了身體,跳躍着繞在慕臨江身邊,仿佛移動的燈籠,給他降下整座雪原唯一的暖色,慕臨江柔聲說了句“去吧”,紙鶴就紛紛煽動翅膀四散飛去。

“想學嗎?”慕臨江拍了拍手,略帶得意地看專注的葉雲舟。

葉雲舟猛地幹咳一聲,抱着胳膊噓他:“哼,以宮主您的造詣之深,這點探查的簡單術法,不用施的這麽花裏胡哨吧。”

“沒錯。”慕臨江坦然承認了,“就是我大發慈悲賜給你欣賞,想學我可以教你。”

葉雲舟:“……放棄吧,我不可能叫你師父。”

慕臨江略顯失望,紙鶴保持着石碑離山壁那麽遠的距離繞山搜查,想要線索需要時間,他就轉身找了塊平地,大剌剌地化出躺椅坐下,拿起本書打發空閑。

葉雲舟見狀嘴角抽了抽,把傘立在他躺椅邊上,自己化出若水劍,忍不住嘲道:“不知道的以為有人給你進去通報,你就悠哉的等着大門敞開列隊歡迎呢,山上這麽冷,怎麽不支個爐子溫壺酒啊。”

“我不喝酒。”慕臨江一本正經的解釋,然後擡手往地上指了指,居然還真拿出個小火爐來,支使葉雲舟道,“清雪煮新茶,更添冷冽純淨,你回來路上順便取一份松頂寒雪,我就大方分你一杯。”

葉雲舟:“……”

葉雲舟問:“你怎麽知道我要走。”

“劍都拿出來了,不是去查探狀況,還是想以下犯上不成。”慕臨江理所當然地說。

葉雲舟點了點頭,不發一語地禦劍離開。

慕臨江在他走後,放下話本起身重新走回石碑之前,伸手按住石碑,閉目散開神識感應周圍,一處逐漸精細的地形圖在腦中形成,他狀似随意地敲了敲石碑,然後皺起眉,半晌後睜開眼,已經大致确定了整座山的玄妙之處。

修者靈識無法像靈力一般靠陣法或者丹藥補充,只能自然恢複,若是靈識耗損過大,便無法集中精神施術布陣,因此大多修者能用偵查一類的法寶或是術法,都會盡量避免直接動用靈識,哪怕修為深厚,到了能可稱為神識的地步也是一樣。

葉雲舟踩着若水劍懸在半空,神識大面積掃過來,一陣被窺視剖析的不适感一閃而過,他回頭看了看慕臨江的位置,心說慕臨江應該自己有數,況且故意支開他,大概也不想讓他多管閑事,教慕臨江照顧身體注意分寸,當下足尖踏劍一轉閃向遠處。

半個時辰之後,葉雲舟重新落在慕臨江的躺椅前,手裏捏了個雪球。

慕臨江靠在躺椅上,像沒做過什麽動作一樣,直白地嫌棄道:“你捏過的雪,我還怎麽烹茶。”

“誰說這是給你烹茶的。”葉雲舟嘴角翹起一個惡劣的笑,“我打算把它塞進你的領子裏。”

慕臨江沉默了一下,捏着的話本壓低了點:“你偷襲的話說不定還有幾率成功,現在不行了。”

葉雲舟随手扔開雪球,在躺椅邊坐下,拎起放在地上的茶壺,把一盒存放在木盒裏的細雪傾倒進去:“雪給你弄來了,煮吧。”

慕臨江聞言直起身子,兩人像來游玩一樣在空茫蕭索的雪原裏并肩而坐,慕臨江打了個響指點上簡約古樸的紅泥火爐,火光給四周圈成一個寂寞又溫柔的孤島。

葉雲舟用餘光瞄着慕臨江低頭時隐隐露出的頸側,慕臨江不習慣束高頭發,只是在腦後挽了一縷,散下的長發把後頸遮的嚴實,葉雲舟伸出手去,不加掩飾,慕臨江沒防備他,他就流暢自然地撩起慕臨江的發絲,把手貼到了他後頸衣領底下。

“……葉雲舟。”慕臨江猛地打了個激靈,冰涼濕潤的觸感讓他渾身一抖,差點把茶壺扔了,他蹙眉愠怒地扭頭,正對上葉雲舟得逞的笑容。

“我不用偷襲也成功了。”葉雲舟收回手順勢舉起,“投降投降,開個玩笑而已,心胸寬廣的宮主想必不會報複我。”

慕臨江黑着臉擡手蹭了蹭脖子,葉雲舟倒沒喪盡天良真把雪按他領子裏,只是掌心攥着雪留下的潮濕,他橫了葉雲舟一眼:“把手擦幹,小心老來風濕。”

葉雲舟心情有點複雜,糾正道:“你看我這種天賦,有老的機會嗎?”

“天賦倒不重要,你這種性格,多半沒機會生老,只剩病死。”慕臨江涼飕飕地嘲他,“茶沒你的份了。”

“反正我喝酒。”葉雲舟絲毫不受影響,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酒壇,把慕臨江的茶壺往旁邊擠了擠擱上去,“有什麽發現?”

他話題轉的太快又十分順暢,慕臨江輕撇嘴角,哼道:“這座山為中心,方圓五裏地下皆被開鑿空間,最深處垂直地面超過三百丈,地下亦有結界,單憑築基期的劍氣,對着地面揮出一劍,也只能切開些土石罷了,難以撼動地下建築分毫。”

葉雲舟聽着這個數字稍顯驚訝,他不用背後靈附在他手腕上的劍氣修為,靈識頂多透過地面數丈,連地下有空間都察覺不了。

“如此說來,這座山結界這般明顯,還立個石碑,倒像是吸引視線的幌子。”葉雲舟皺眉,接着一拂乾坤袋,手指向躺椅邊的空地,“我走這趟也有發現。”

慕臨江去看他發現了什麽,一陣靈力波動過後,三具僵硬的屍體就出現在慕臨江腿邊。

屍體兩男一女,衣着都十分光鮮,但與那具凍屍同樣傷痕累累。

慕臨江撤遠一步,葉雲舟補充道:“他們身上也有同樣的鞭傷,那具女屍舌頭斷了,是自盡窒息而死,剩下的皆是內傷過重,髒腑衰竭而亡,這三具屍體被抛棄在樹林裏,若是沒人發現,等到氣候回暖,只會葬在野獸腹內吧。”

“确實是釣場的風格,沒有價值的東西無論是人是物皆可随意抛棄。”慕臨江阖了下眼,“衣裳倒是價值不菲,釣場還是如此舍得包裝商品,哼,令人作嘔的組織。”

“我沒找到有什麽秘密通道,就靠你的紙鶴了。”葉雲舟伸手在火爐邊取暖,一邊又拿出一個手帕包着的物件遞給慕臨江,“但我找到了這個東西,應該是這個女屍從釣場之內帶出來的。”

慕臨江接過來,打開手帕,裏面是一根尚未完全腐敗的拇指,拇指上還帶着碧玉扳指。

慕臨江現在一看見斷指胃裏就反射性的湧起不适,他強忍着別開眼問:“你從哪找到的。”

“真的要我說嗎?”葉雲舟提醒了一下,“這是那具女屍吞下去的。”

慕臨江:“……”

葉雲舟關心地問:“你沒事吧?放心,我洗過手。”

慕臨江已經不想深究葉雲舟到底怎麽把這東西拿出來,沉嘆道:“胃疼,茶不喝了。”

作者有話要說:又咕了一個多禮拜,感覺沒有面目再見江東父老了……

我還在加班,看不到希望_(:з”∠)_還是盡量開始堅持日更三千以上吧,想等清閑估計這個月都等不來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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