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釣場04
“我以為經過之前的摧殘, 你應該習慣了。”葉雲舟笑着說道,“多喝熱水,我幫你把茶倒了吧。”
“敗家少爺。”慕臨江瞪他一眼, 坐回躺椅邊上看着火, 這根斷指和當初鍋裏撈出來的相比, 一時還真分不出哪個更駭人些, 慕臨江隔着手帕把玉扳指撸下來, 對着火光晃了一下,扳指外壁便浮現出一層細致的花紋。
“有用?”葉雲舟問他。
“這應當是用以開啓機關的鑰匙。”慕臨江下結論道,“釣場內另有與此銘文呼應的陣法,進去之後可以一尋。”
“那你收着吧。”葉雲舟從火爐上拿起酒壇,捧着暖了會兒手。
慕臨江盯着地上幾具屍體,片刻後化出一件披風抛在屍體身上,對葉雲舟道:“你既然檢查完畢就收回去吧,我信得過你。”
他留下手帕內的扳指,腐蝕的拇指被他扔進雪裏, 雪地嗖地燃起一縷火苗, 爾後化作青煙悄無聲息的焚毀。
“雷殛鞭有什麽特殊之處嗎?屍體留下的傷痕都如出一轍。”葉雲舟揮袖收回屍體,右手拿了個酒盞,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雷訣是最普遍施用的術法, 即便純粹的劍修也能掌握。”慕臨江解釋,他握緊手掌,又緩緩松開,一蓬噼啪跳躍的亮白雷電就乖順地停在手中, 雷電随着他重新壓緊的手指一點點凝實,刺目,連葉雲舟都能感覺到越來越強的威脅, “将普通的雷訣壓縮到這種程度,如果說一開始只能劈開房頂,那現在就可以炸毀一座大殿。”
葉雲舟眯起眼睛,自己也試了一下,但他稍一彙聚靈力想要壓實雷電,就感到似有一股不馴的威力要從他掌心爆炸逃離,連指尖都刺痛發麻。
“小心點,劍修就別給自己增加難度了。”慕臨江提醒他,“雷殛鞭就是無數壓縮過後的雷訣用陣法聯合而成,不傷人命,但雷電的灼烈之氣侵入經脈,麻痹髒腑焚燒骨肉,只中一鞭就能令人失去反抗能力。”
葉雲舟散去手裏的危險物品,忍不住琢磨給自己也弄一條鞭子,慕臨江看出他又開始打歪主意,搖搖頭,拿出矮桌茶具依次擺上。
等紙鶴傳回消息的時間頗為無聊,慕臨江把傘往躺椅上一支小憩起來,葉雲舟人在敵營之外不敢放松,腹诽一陣慕臨江的淡定,認命自己守夜。
破曉時分的微光從地平線上展平,很快泛藍的雪地就燒起橙紅,山頂的影子向下褪去,一片黑夜的幕布掀開之後,朝陽便摧枯拉朽地躍上山巅。
葉雲舟繞着躺椅踱步,周圍已經布滿腳印,他有些不耐煩,幾次想喊醒慕臨江,問問他紙鶴是不是在消極怠工。
“有人出來了。”看似像在安睡的慕臨江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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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舟精神一振,上前掀開雨傘:“在哪?”
“東南方三裏處。”慕臨江慢悠悠地坐起來,“一個元嬰期修者。”
葉雲舟聽這話又冷靜下來,問道:“你睡着了嗎?”
“閉目養神而已,我又不是真需要睡。”慕臨江表現得風輕雲淡,“多謝葉公子關心了。”
“我是擔心你能不能制服他。”葉雲舟強調,慕臨江之前探查地形耗費的神識到底要不要緊,他是不知道。
慕臨江起身收拾家具,似笑非笑地揶揄:“那我不能,我從旁靜看葉公子大顯神威。”
“你可快走吧。”葉雲舟瞥他一眼,縱身踏上若水劍率先往東南方飛去。
山腳下的曠野在眼前急掠而過,杉樹林逐漸茂盛起來,葉雲舟壓低禦劍高度,一只金光閃閃的紙鶴從身後追上來,繞着他轉了兩圈,飛在他身前給他引路。
深入林中不久,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就暴露出來。
一個身穿紫色圓領袍的中年男人站在樹下,手裏端着個羅盤查看方位,他似乎有些費解地轉了兩圈,但羅盤指針還是動個不停,男人一氣之下憤憤地踹了下樹,罵道:“該死的永夜宮,淨會吸人血,連個卷軸都不給!”
“誰說不給呢,我們方才确實欠缺考慮,先生請留步,有何需要,還請容我們賠禮。”
男人聽見身後那道輕柔溫和的聲音微微一愣,回過頭去,只見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規規矩矩的站着,眼眸含笑,小心翼翼的,瞧着乖巧可愛。
“哼,你是永夜宮的侍從?”男人打量了他幾眼,板起臉道,“我好歹也是你們家的老主顧了,不過是運氣差了點,又忘記帶晶卡,你們如此不講情面,偏要我走這荒山野嶺,分明是把人往外推。”
“您教訓的是,我們記下了,下次一定改正。”葉雲舟輕輕颔首,“不知您是要什麽卷軸,還請您随我回去,随您挑選。”
“這還差不多,你們主管算懂事的。”男人傲慢地背起手說。
葉雲舟做了個請的手勢,微笑道:“您先請。”
男人略微皺了下眉,轉身回去,走出一段路後,又停下腳步問葉雲舟:“你帶面具了嗎?我的剛才不小心弄丢了,沒有面具怕你們不肯通融放我進去。”
葉雲舟心裏微微一跳,面上波瀾不驚繼續真誠地笑,嗓音語調假的堪稱甜膩:“您請放心,我會為您說明情況,本來就是我們的過失,怎能再讓您有所不便。”
“那好吧。”男人似乎相信了葉雲舟的說辭,往前邁出兩步,放緩了步幅右手挪到身前整理腰帶。
葉雲舟和男人的距離拉得近了些,忽地感到一陣不妙,憑直覺橫跨半步側身閃避,一道剛猛的掌風就貼着身體轟向身後,直接攔腰劈斷兩棵杉樹。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男人臉上浮現戾氣,偷襲不成,就直接擡掌拍向葉雲舟,“所有客人必須戴面具入內,這是永夜宮最嚴格的規矩,一個侍從有何權力更改?”
葉雲舟暗忖果然缺乏情報不免忽悠失敗,他連退數步躲開一掌,男人停在半空的手經驗老到地變招,直接掐了個雷訣橫掃葉雲舟面門。
暴烈的白光晃得眼前發花,發絲都揚了起來,葉雲舟不再保留化出若水劍,身前突然罩上一層水波般的護盾,輕而易舉化消了雷訣。
“別輕敵。”慕臨江不知何時過來,此時正穩穩踏在杉樹針葉上,一片雪花都沒驚落,“他用掌術并用,制住你劍的同時再施雷訣,你只能棄劍,應當避開挑他脈門,注意随時以靈力屏障防禦空中雷電。”
“啧,觀棋不語真君子。”葉雲舟有點叛逆,不想聽他臨陣教學,劍尖卻按照慕臨江的指示從下往上挑去。
男人後跳兩步,擡頭看了看樹梢上的人影,他看不出一針見血的指揮者修為,謹慎為上,直接轉身遁走。
元嬰期修者若要逃跑,轉眼就能消失在視野範圍,葉雲舟手腕一震,一道虛幻劍影融入劍內,他躍上慕臨江站着的樹梢确定男人逃跑的方向,慕臨江又調侃道:“葉公子,還需努力啊。”
“你行你上。”葉雲舟不悅地說,“我方才一時大意而已。”
慕臨江擡起右手,似乎真要上,指尖旋起幾道氣流,葉雲舟偏了下頭,看見那些深淺不一的紫色光帶正在他手心交纏,閃爍着星星點點的金銀輝光,像一個絢爛的星團。
這個特技開場有點眼熟,葉雲舟回想了一下,臉色一變連連制止道:“老太爺!殺雞焉用牛刀!快把摧神訣收回去,我可不想在樹底等你掉下來接你。”
慕臨江堅持道:“我能用。”
“你不能。”葉雲舟比他更堅持,“上歲數的人,悠着點吧,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慕臨江嘆氣,來都來了,不能動手不禁有點憋屈,他撐着傘飄飄搖搖的落地,踩上積雪的一刻葉雲舟就提着男人的領子把他扔到了慕臨江腳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男人被劍氣封了靈脈,又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驚恐之餘更是不解,“我和你們有仇嗎?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放心,我們只是想去永夜宮,苦于沒有門路。”葉雲舟笑眯眯地蹲下,“只要你把關于永夜宮的一切都說出來,我們不但放你走,還給你一筆補償金。”
男人臉色陰晴不定,葉雲舟之前确實有意诓他帶路去永夜宮,而不是要殺他,他思前想後,小心道:“那你們兩個都發血誓,絕不殺我,不會傷我一分一毫,也不會買兇譴人如此。”
葉雲舟心說這人真是謹慎過分了,清清嗓子道:“我發誓,今後絕不傷害閣下一分一毫,絕不取閣下性命,也絕不買兇譴人如此。”
他發誓完之後,慕臨江也随後重複了一遍,男人這才勉強放心。
“永夜宮的入口就在前方五丈左右,只需出示面具……面具相當于每個客人的通行令,烙有身份信息,當然不必填寫真實身份,出示之後,自有傳送陣法把你帶到門口。”男人指了個方向,“在永夜宮裏可以看奴隸角鬥,挑中意的押注,每期買下那些奴隸的方式也不盡相同,還有單獨的賭場青樓殺手組織傭兵黑市等等,所有不能拿到明面上的需求都能在這裏交易。”
葉雲舟和慕臨江靜靜聽他斷斷續續的補充,說完之後,慕臨江輕描淡寫地問他:“永夜宮的奴隸想必不錯,你買過嗎?”
“我也不知道永夜宮有哪個勢力當靠山,我看多半是默影都的寂宵宮,那些奴隸最差的都是金丹期,漂亮又年輕,我有一次還見到一個化神期的高手,不過我是買不起,只買過兩回金丹期的。”男人以為慕臨江有興趣,就侃侃而談。
“哦,他們還好嗎?”慕臨江眼底漸冷。
男人側趴在地上,也看不見慕臨江的眼神,突然覺得脊背發涼,猶豫了一下,說道:“死……死了,金丹期嘛,買回來當個練功的靶子,稍微失手就……不過金丹期的奴隸不算貴,像您這樣的高手肯定買得起。”
“面具在乾坤袋裏是吧。”葉雲舟伸手從他腰上拿下來,直接扔給慕臨江,讓他抹去靈識印記,“走吧,去看看。”
慕臨江從乾坤袋裏找出那個面具,稍微廢了些功夫以神識把面具內烙印的信息改了一番,把乾坤袋扔回男人身前,擡步要走。
男人喊了一聲,急道:“我該說的都說了,趕緊放開我!”
“呵呵。”葉雲舟回頭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說今後絕不傷你,此前的可不算,你就在這待着吧,運氣好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涼了。”
慕臨江這次沒對葉雲舟的語言把戲提出異議,甚至發誓時就默許了這個結果,他厭惡奴隸買賣,不介意用任何手段解決這些人。
“對了,只有一個面具,我們兩個得怎麽……不如這樣吧。”葉雲舟走出幾步,無視男人的咒罵,慕臨江直接往周圍罩了個結界屏蔽了男人的聲音。
“你又有什麽主意?”慕臨江問他,總覺得葉雲舟掃過來的眼神不懷好意。
“這面具是客人專用,也就是說釣場的員工和奴隸都不需要。”葉雲舟拿過面具抛了抛,“我戴這個面具,你假扮我的奴隸,有您這樣的奴隸,我去退個貨,也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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