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宋方霓這一覺, 直睡到了淩晨兩點多。
她累壞了。
再一睜眼,窗簾關得不嚴,外面有光照進來, 一時以為自己還睡在家裏。
被子裏有股淡且陌生的潮濕味道,身上的衣服還在,但外套和鞋子卻被脫了,
宋方霓試着先動一動手指, 很好, 還活着, 但是,四肢也像殘廢了,是爬黃山的後遺症。
她發出一種女生跑完800米長跑後的呻.吟。
旁邊的臺燈被擰開, 梁恒波聞聲起來,四目相對,他就睡在她隔壁的床。
男生露出一種“你終于醒了”的欣慰感。
世上存不存在所謂的“考神”,這是一個存疑問題。但是, 他親眼見證了“睡神”的誕生,宋方霓一路睡過考試,睡過飯點。他試着喚醒她, 至少先洗刷一下吧, 女生眼皮稍微動了動,根本不睜眼。
“幾點了?”
她坐起來, 低頭看衣服果然皺成一團,随後又擔心, 自己睡相不會很差吧?
他說了時間。“我為你留了盒飯,包裏還有玉米和面包。桌子上面有老板娘做的春卷和豆腐,說是黃山這裏的特産。”梁恒波知道她沒吃晚飯, 又忍不住提醒,“別揉眼睛,你回來時沒洗手。”
被提醒後,她也覺得餓了。
宋方霓像跛腳小老太太般爬起來,在洗手間裏洗漱。黃山的水,柔而冰涼,硬硬的洗面奶擠在掌心裏,仿佛化不開似的。
梁恒波正獨自靠在床上發呆,他從來沒和異性單獨相處過。雖然,以及是女朋友,但是……
門又開了,光交織着陰影,落在他的臉上。梁恒波繃直背,他垂下目光,控制着自己不去注視她梳洗後的樣子——萬一她又穿了睡衣怎麽辦?
Advertisement
但女生已經毫無顧忌地重新撲倒在床上。
接着,他聽到旁邊傳來悶悶的聲音:“梁,恒,波。”
他等待着。
“好想吃泡面啊。”
“……嗯?嗯。”
房間裏的燒水壺底盤被上一個客人弄壞了,梁恒波研究了會,就放棄維修。他穿好衣服後,去外面找服務員換一個新的。
宋方霓平躺在床上,仰天舉起手機。
手機裏有媽媽的十幾個未接來電,因為直接睡過去,也忘記接電話。
宋方霓回了短信,又覺得有點不安,心想等明天白天打通電話過去。
門再嘎吱響了聲。男生拿着水壺回屋。他站在桌前,倒了兩瓶礦泉水進去,開始燒熱水,等待的時候,再撕開泡面的紙蓋,問她需要加多少調料,要不要香腸之類。
真夠賢惠的,宋方霓看着他利索的一舉一動。記得第一次來大姨媽,也是被他照顧的。他倆之間真的有緣分。
她胡思亂想着,直到泡面味兒充盈整個房間。
梁恒波一回頭,看着她依舊靠在床上,安安靜靜地望着自己發呆。确實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好像是交往後才發現,她有和小天仙般的外貌不符,極其嬌俏自由的另一面。
他微微彎起唇:“不是要吃泡面。”
女生的臉上露出一種很想繼續睡覺卻又無法抗拒泡面的苦惱。
梁恒波轉過頭,不動聲色地說:“泡面就是你的早餐,你吃完後,還能睡一個小時。等淩晨三點半,我們準時起來,去主峰看日出。”
果不其然,背後傳來一聲很絕望的抱怨聲。
>>>
清晨的黃山,道路縱橫,卻沒有什麽光,只有滿坑滿谷的星星在頭頂。
極遠處,好像有一顆小流星縱逸地墜落。
兩人在黑暗中緊緊地牽着手,從酒店裏的內部道路拐出來,走了二十分鐘,來到光明頂的第一觀景臺上。
路上的時候,她被一個破土而出的樹根絆住,腿一軟,差點跌在路上,被旁邊的人迅疾地拉住。
“來黃山一定要去看日出嗎?”宋方霓問。
梁恒波側過頭:“幹什麽,不想去麽?”
她完全是被他拖着,才能機械地繼續往前走:“倒也沒說不去。我就是想問問,來到黃山,一定要去看日出嗎?”
梁恒波說:“你猜。”
“……我猜,我猜你現在就是想讓我度日如年,不,度秒度年!”她打了個哈欠,試圖作出一個咬牙切齒的表情,“那你成功了!”
他也忍不住笑了。“還是你懂我。”
等待看日出的游客非常多,他們在第一排,但和旁人挨得也很近。
硬撐,從各方面來說,宋方霓都在硬撐。
忘了怎麽打發時間,甚至無法消耗能量和他聊天,腿好軟,臉好僵,整個表情被凍木。她把自己的手機也塞在他口袋裏,想減輕負重,最後整個人都靠在梁恒波的懷裏打瞌睡。
然而,黃山的日出真的令人愛了。
當珍寶珠般的太陽,從幽靈般的肅肅群山背後躍起,橙紅色的光芒,帶有金晃晃的絕對力量,不過幾秒,就完成了黎明破曉的奇跡時刻。
游人們安靜了幾秒,随後為了這一幕最簡單最靜谧的自然界魔法,爆發傳來尖叫和歡呼,以及,各種快門的聲音。
人群當中,唯獨,梁恒波的反應平平。
他漠漠地注視着遠處那一顆小小的天文球體,下颌卻蹭住她的頭發,繼續聞着她臉上有洗面奶的淡淡奶香味。這是最近這段時間,他所唯一所能感受到的熱度。
或許應該告訴她的是,他從朋友去世後,自己就沒法看手機,不想去看大學論壇上其他學生置身事外地科普自殺問題。
或許應該告訴她的是,只有她發的所有信息,讀了很多遍。
“其實,我前一段時間過得很不好,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懷裏的女生突然就往前沖,她緊緊地抓着栅欄,身體往前傾,仿佛整個人都想沖進那一抹攝魂奪魄的雲霞煙霧裏。
宋方霓也是第一次登山看日出。
她情不自禁地被這一抹驕陽迷住了,喃喃地說:“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日出可以那麽美。”宋方霓壓抑着興奮的心跳,轉過頭來看他,整張臉是瑩白色的,眉眼如花。
所有的寒冷、疲倦和等待,在太陽出現的那一刻都值得了。
“你剛剛也看到了,對嗎?就那一下,太陽從山後出來的那一下,是不是很震撼?”她像小孩子一樣興奮,要确認他們一同欣賞了剛才的美景。
梁恒波的眸子裏映着滿目霞光和她明媚的臉。
他伸出胳膊,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下。“嗯,真的很美。”他說。
兩人随着人流下山,他驚魂未定地拉她的手。
宋方霓回到房間,剛才的泡面只吃了一小半,她又餓了,倒點開水,繼續流着鼻涕吃,然後抱怨着忘記用手機把剛才日出的一幕錄下來。
梁恒波好笑地看着她,聽她叽叽喳喳的說,心想待會下山,一定要帶她吃點好的東西。因為她值得最好的。
他開始後悔前一段時候沒有聯系她。
梁恒波自認是一個意志力很頑強的人。但是,意志力和快樂沒有關系,而這個女生的快樂,總能輕易地感染他,讓他也感覺到快樂。
原因很簡單,他喜歡她。
随後,兩人和他那群大學同學彙合。
裴琪沒有住什麽廉價酒店。她原本住的是市區裏的涵月樓,第二天換成悅榕莊。當看着他們手拉手的出現,目光閃爍,強烈要求大家先去屯溪老街,明天再去宏村。
梁恒波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那幾個男生叫過去,讨論着什麽電腦游戲之類的。
他的人緣總是非常好,輕易融入別人。
剩下裴琪對着宋方霓,她又笑了一下:“恒波在學校很受歡迎的人物。不過,你在上海可以放心,我會幫你看住他。”
宋方霓閑閑地擡起眼睛:“不用這麽講話,感覺你就像是地主家的一個通風報信小丫頭似的。”
裴琪收起笑容。
、
路上的時候,宋方霓追上幾步,悄悄地戳了一下梁恒波的腰。
他正聽着另一個男生說話,便慢下腳步,略微低頭,就聽到她小聲地說:“裴琪是不是喜歡你?”
梁恒波頓了一秒,然後他說:“我不知道她的心思。”
這種語氣,根本就是有點什麽吧!
“你告訴過她,我們要來黃山玩兒嗎?”她問。
“沒有。不過,我跟我們宿舍其他人說過。”梁恒波簡單解釋,随後,他安慰她,“等一會,我們就自由行動,好嗎?”
宋方霓看到裴琪在前方和另一個男生笑着說什麽。大概感受到她的目光,裴琪回頭看了她一眼,居然蹦起來,招了招手。
梁恒波也擡起頭,對着前方的人禮貌地點點頭。
宋方霓的表情沒有變。但是,心裏油然升起一股悶悶的酸澀,前段時間積攢的患得患失,終于有個出口。所以她一股氣地說了很多。
“……如果我讓你以後都不準和裴琪說話,你能不能做到?”最後她問。
梁恒波用手拉着她。
她剛才說話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打斷,幾秒後,淡淡地問:“約束從什麽時候生效?是等我回北京後,還是從這一秒開始就不能和她說話。”
“我沒開玩笑。”她認真地說,“我就不喜歡你有女性朋友,決不允許。就算你覺得我很小心眼也無所謂。”
“我沒覺得你小心眼。但是,你真的以為我會和她有點什麽嗎?裴琪這個人,并不壞,還很聰明,只是有時候,她确實有點兒……”不太想用“奇葩”去評價一個女生,他換了另外一個詞,“無益的熱情。”
宋方霓屏住呼吸,慢慢地說:“哦,那你是不是要我跟她學學,學着變得熱情一點?”
梁恒波被這談話的走向弄得一愣。他搖搖頭:“你啊你……”
“我怎麽了?”
他說:“要是裴琪真的想讓我喜歡上她,我覺得,她應該主動跟你學學。”
宋方霓已經在氣頭上,她一跺腳:“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拿我和她比,你幹脆去喜歡她好了。”
梁恒波卻笑了,實在覺得女生這吃醋的腦回路很有意思。
宋方霓氣惱地掙脫他的手,自己也跑到前面。梁恒波叫了她幾聲,她都沒理。
之後,宋方霓也開始主動和他那群大學男同學說話,完全不理睬梁恒波。他也不好說先走了,而這麽一鬧,他們居然跟着衆人玩了一天。
等逛完風景點後,他們一幹人被裴琪邀請去她住的酒店玩。
裴琪訂的酒店,是黃山風景區最頂級的奢華酒店之一,每一個住客都擁有整棟的聯排別墅,還引入了溫泉。
泡酒店溫泉的時候,宋方霓沒帶泳衣,就只是矜持地把小腿垂在水裏。
男生們根本沒那麽多顧忌,穿着T恤和短褲就跳下來,大玩潑水。
裴琪再也沒主動和宋方霓說話,兩個女孩子坐在溫泉池的兩邊,靜靜地看着男生打鬧。
梁恒波随後濕着頭發在溫泉裏走過來,問宋方霓累不累。
她依舊沒回應,在固執地生着悶氣。
趁着沒人看他們,他輕輕地握了一下她雪白纖秀的胳膊,結果,女生瞪了他一眼,撲通一下就跳到水裏,像條魚般快速地游走了。
梁恒波擦了一把臉,吃驚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居然會游泳!
泡完溫泉後回到裴琪住的別墅小院裏,裴琪叫來酒店的燒烤套餐,請大家吃燒烤,随後,大學生們開始玩狼人殺。
這時候的宋方霓成為焦點。
她在玩狼人殺的時候腦子又快邏輯又厲害,而且,為自己辯解時口齒清楚,讓人折服,居然連續贏了六局。而也是因為玩得太好,在第八局後就成為整場最被忌憚的對象,随後被又毒又殺,兩輪就淘汰出局。
快到夜間,大家紛紛提出告辭。
裴琪卻出聲邀請宋方霓今晚住在自己的房間,反正是大床。而且,他們一男一女擠在民宿不安全。
其他人這時候都開始吃吃地笑,是笑裴琪不識趣。
梁恒波倒是什麽也沒說,等宋方霓自己做決定。
過了會,聽到女生輕輕地說“也行”。
他盯着手裏的狼人牌,感覺到內心一種克制不住的失意。
等九點多,梁恒波準備回他的廉價快捷酒店睡覺。
但獨自在路上走着走着,身後卻傳來兩聲輕輕的咳嗽。
原來宋方霓一直無聲地跟在他後面。
梁恒波頓住腳步,詫異地看着她,宋方霓撇撇嘴:“比起裴琪,我寧願跟你住。我不喜歡她。”
他忍不住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跟我生氣到明天。”
“我沒生氣,我就是……”她垂下頭,輕輕地看着地上的影子,“我們不見面的時候,我會很想你。但是,我不想在想到你的時候,還想到其他女生。何況今天裴琪跟我說,當我不在你身邊,她會替我看好你。”
男生皺起眉。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開口,眸子緩慢地收緊,不快地說,“我和她能有什麽關系?”
“我怎麽知道啊,我當時也沒理她。”
梁恒波心裏卻已經明白怎麽回事。
他走過來,拉着她的手:“你對我們的關系沒什麽好擔心的。”
“嗯。”
她的手指和他安穩地交疊着。
他頓了一下:“下一次,裴琪再跟你說這種話,你什麽也不要講,直接把我叫過來。”
梁恒波說這話時語氣很熟練,仿佛經常替人出頭似的,宋方霓噗嗤一笑,醋意倒也消了。她可不要他替自己出頭,傻死了。
但還是有一筆舊賬要清算。
“剛才的狼人殺,你是不是女巫啊?如果是的話,第二輪為什麽不用解藥救我?”
他瞟了她一眼,伸出兩根指頭夾住她鼻子。“救你?我沒殺你就很不錯了。”
>>>
昨晚雖然在一個房間住,但單純為了看日出,什麽都沒發生。
路上還說說笑笑,但踏進房間的門,兩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直到現在,宋方霓才覺得隐約的緊張和不安。
比起裴琪的酒店,梁恒波住的小酒店極其地簡陋,就是青旅的升級版。
兩張單人床,挨得非常近,中間有一個窄窄的床頭櫃隔開,但也就能擺一雙球鞋的距離。他們各自洗刷,誰都沒說話。
臨睡前,梁恒波拿出自己從不離身的walkman,戴上耳機。他沒脫衣服,很幹淨的白色上衣。
她後知後覺,這是這一次見面,他第一次戴耳機。
“你在聽什麽歌?”她問。
這一次,梁恒波直接就大方把walkman遞了過來。啧,女朋友的待遇還挺好。
但是,他耳機裏安安靜靜的,原來,什麽也沒聽。
耍人啊?
梁恒波微笑了一下,他稍微俯身,抓着她的肩頭。
這是他們見面以來多少次的吻?數不清了,像是補償之間幾千米的距離。而且這一次,親着親着,由淺到深,他突然就把她直接壓到身下。
光線昏暗,她感覺他手的位置一下子就來到自己胸前。
外表看起來多溫文的男生,在這種事情上,都那麽……強勢。
宋方霓的心髒不顧一切地跳動着,她受了驚吓般地就想躲,但挪動了下腿,灌鉛似的。
——這兩天爬山的後果。
氣氛升溫越快,最後被吻得除了蜷曲在他懷裏做什麽都動不了,而在最後的一條防線越過前,梁恒波才把她撥到了旁邊。
他一個翻身,迅速地去洗了個澡。
宋方霓立刻就把頭埋在被子裏,腦子裏回想着各種在專業課上看的政治紀錄片,巴黎爆炸,美國爆炸,阿富汗爆炸,伊朗爆炸,黎巴嫩爆炸。全世界都在不停歇地爆炸,猩紅色的火光,腦子攪成了一股暖熱的漿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梁恒波從外面重新走回來。
梁恒波用毛巾擦了下手腕的水,看着正蒙在被子裏繼續裝死的她,抿了抿嘴。
他拿起遙控器,準備調低空調,但按鍵應該失靈了,用力按下去,也沒什麽反應。
宋方霓在悶熱裏忍了好半天,掀開被子,接過來遙控器幫着按。
好久後,上空傳來滴滴兩聲,老舊的空調唉聲嘆氣地開始吹起溫氣。
宋方霓将空調遙控器輕輕地放在床頭櫃,結果撞到了什麽,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
“呃,撲克牌。”她随口說。
聞言,梁恒波的臉稍微凹陷一下。
他責怪地說:“你這,什麽眼神?”
原來,那是床頭擺着的一盒避孕套。
一般的青旅,都會順便附帶擺的計生用品,塑料袋包的外部還寫着“冰火感受,非凡體驗”等誇張的宣傳語。
宋方霓的腦子估計剛剛被溫泉泡亂了,就把這八個字,順嘴念出來,
一擡頭,發現梁恒波正盯着她,目光和平常完全不一樣,幽深極了。
他真的瘦了很多。
宋方霓在這種注視下,臉再次燒紅到脖子上,但是內心卻不可遏制地一沉。
明天傍晚就要回上海了。
短暫的端午假期,就這麽笑笑鬧鬧地過完了一大半,等兩人再次見面,至少是暑假,中間又隔着離別。可是,她不滿足,想要他們更多的共同回憶。她不想要分離,她想要……他。
在這種詭異的沉默中,梁恒波的喉結動了一下,率先不自然地別開視線。
“我先睡了。”聲音還是溫柔和緩的,“你也是。”
宋方霓看着他背對自己,在另一張床躺下。
梁恒波用盡全力閉着眼睛,雖然,他能明顯感覺到,她還坐在床上發呆。
他警告自己不要回頭。
否則,一定會出大問題。
盡管住同一間房間,梁恒波也自認有着控制力,并不會對心愛的女孩怎麽樣。可就在他這麽對自己保證的時候,他能聽見大腦另一半裏的聲音發出巨大的懷疑聲:真的嗎?真的嗎?
他極其清楚自己正想對她做什麽。他感覺自己的沉重呼吸聲,已經大得像咳嗽了。
又過了好一會。
寂靜當中,他聽到,女生用自己這輩子聽過最冷靜也最美妙的聲音說:“梁恒波,你想打撲克牌嗎?”
>>>
後來,宋方霓偶爾吃黑杏仁,都會想到他們的第一次。
比啤酒苦,比化工氰還苦,比巧克力還苦,但吃到後來是幸福和甜的,就像黑杏仁融化在嘴裏。
床頭開着燈,氲醞的光。
女生通紅的耳廓就像透明的水母,毛細血管都可見,嬌嫩地舒張和伸縮着。宋方霓的五指緊繃着,扣着他正施力的胳膊肌肉,梁恒波便停頓了一下。
他們都非常笨拙生疏。
梁恒波曾經背過摔傷了腿的梁新民回家,還扶起過雪地裏摔跤的梁小群,總覺得人體都是沉重,但是,她輕盈得像一根筷子。他曾經聽過男同學為了追女孩子做過各種蠢事,覺得無法理喻,但是,他此刻覺得自己懂了。原來,女孩子真的是用蜂蜜和奶糖做成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他撫摸着她的臉,問她什麽感覺。
宋方霓一直在顫抖着。
過了會,他才聽到她低聲說:“我會永遠永遠地愛你。”
宋方霓閉着眼睛,但也聽到上面梁恒波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了。他雙手繞過她脖子,把她從枕頭裏抱起來。
他們同時想,自己這輩子絕不會忘記黃山了。
他準備做第二次的時候,宋方霓卻突然再次開口,問他有沒有看過黃片。
“日本的那種愛情動作片。”女生還怕他不懂,解釋了一下。
雖然已經對她偶爾的出口驚人很習慣,但梁恒波還是被徹底震驚了。他回過神來,說:“我室友有不少,但我好像真沒看過。怎麽了?”
她輕聲說:“因為,你做得……蠻好的啦。”
整個親密過程中,她沒有任何不舒服,只是覺得極其吃驚、震撼和新奇。雖然,他的溫存還非常笨拙,弄得她腿更酸了。
先是被評價吻技,随後被評價床技,而且這評價是如此真實,童叟無欺。梁恒波的臉頓時紅得更厲害了。
從來沒有想到,此生居然徹底地敗給這個女生。也太……自由和坦誠了吧。
在她好奇的目光下,他惱火地說:“你以為自己是廚師嗎,在品菜?還’做得蠻好啦’,請問這到底是哪兒來的口音啊?你是哪裏的人啊?”
宋方霓也是緊張的。因為突然間,她就冒出了一股字正腔圓的臺灣腔。
“你很奇怪耶。”梁恒波學着她,也用臺灣腔回敬,“你這個女生,怎麽搞的啦。”
“那不然你想怎樣。”她也紅着臉反駁。
梁恒波什麽也沒說,封住她的唇。
這一次就沒顧忌那麽多了。
等結束的時候,梁恒波扔掉避孕套,一回頭,看到她又趴在床邊盯着他發呆。
他對今晚的情事幾乎是毫無準備,卻深深沉淪至此。忍不住心想這個女生也太大膽了吧,與此同時,又覺得非常地溫暖美好。
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慢慢躺到她身邊,用掌心蓋住她的眼睛。
宋方霓貼在他胸口:“我下個月就回去看你,我們系放暑假放得很早的。你呢,你什麽放假?”
梁恒波習慣性地抿起唇角,心不在焉的。
沉默了幾秒,他才緩慢地說:“我也是。”
“剛剛你說的話。我也是,”他擡頭看着她的眼睛,男生身上一種有種堅定從容,在簡陋的環境裏氣勢不減,“我也愛你。而且,我不是只會說說而已。”
其實剛剛說出“我愛你”的時候,宋方霓隐約覺得不合适。
今晚算什麽?她并不知道。
也許,只是因為舍不得他,只是想逃避分別的痛苦,就……讓這一切發生了。不要低估一個女生,即使是最腼腆的女生,有時候做決定也是很果斷的。
沒有誰欠誰。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是那種會狂喜也會痛心的喜歡。
但是那句表白,似乎也只是初嘗雲雨,根本不經大腦說的情話而已。什麽是愛?她甚至不到二十歲,對愛,對責任,對世界,整個都是懵懵懂懂的。而且,還天高地厚地加了個永遠。
原本想這麽恍惚過去。
但是在梁恒波說完那句話,宋方霓卻感覺,那句表白和今晚的一切,都是在做一件對的事情。
就像齒輪合拍地交錯在一起。他們一起轉動就是理所當然的,絕對不會想有停滞的一天。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