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 鮑萍和他們一起吃了頓飯。

再見到鮑萍,一摘口罩可謂驚人。原來她長了一臉的痘,昨天剛剛做完m22和微針回來, 直接來見他們了。

鮑萍也在抱怨“這地方也太不養人了,比我們大戈壁還戈壁”一直沒說話的梁恒波才在旁邊接下去:“這城市的前身就是苦海幽州嘛。”

等他起身去結賬,鮑萍才說:“Keith現在整個人都是春光滿面啊,居然都會接人話茬了。”

宋方霓說:“也沒那麽誇張吧。”

”真的, Keith在工作裏跟個唐僧似的, 特別難打發。但他平時不怎麽愛跟別人聊閑天, 別人主動跟他聊,他基本聽得多。”鮑萍抱怨,“受不了這種男人, 沒意思。他到底怎麽和二猴子交朋友的?我問Keith好幾次,他也不肯講。”

宋方霓眨眨眼,梁恒波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疏離的形象。

鮑萍堅決地說:“我以後還是要回上海,絕不在這裏待着。你倆如果要舉辦婚禮, 趁早辦,我還要當你的伴娘呢。”

宋方霓沉默了會,把劉恒之為她提供的新offer的事告訴鮑萍。

鮑萍直接問她:“那你怎麽想的?”

“應該會拒絕他。我跟劉總, 其實完全不熟, 也不知道他為人,沒必要冒然跟着他一起走, ”她平靜地說,“況且, 我還不想離開瑪天然,更舍不得離開上海,但是……他在這裏。”

鮑萍點點頭, 頗為理解宋方霓的心理鬥争。

她和宋方霓,都是在十幾歲就背井離鄉,千裏迢迢跑到上海念大學,而且,她們也是一畢業就極堅定地留在上海的人。某種層面,那一個繁華巨大的城市早就已經取代了故土,成為她們心中的精神家鄉,是有一種極特殊的奮鬥情結凝結在那裏。

但結婚後,夫妻分隔兩地也确實不是長久之計。

宋方霓目前還沒把自己的糾結和考量告訴梁恒波,實際上,她這一系來,為了掩飾重重的心事,在梁恒波面前刻意變得活潑了不少。

他完全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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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號:

Rise and shine 現在的梁恒波在她面前幾乎毫無防備。宋方霓甜蜜又苦澀地想,原本以為,他們的婚姻會遇到某一種阻力,當她靠近他傷痕累累的內心時,他會立刻變得很高傲或很警惕。

而實際上,那一扇心門很輕松便被推開了。她心想,他比她寬容多了。

“當女的太煩了,事業和感情總要進行取舍,憑什麽男人就不需要想這個?要不然,你去拜拜佛吧。”鮑萍出馊主意,想起什麽,“對了,你應該去我們研發中心新搬進去的大樓看看。”

他們的研發中心總部,一進門,有個極大的玻璃水缸,裏面養了條人工的鱷魚。

“是建研發中心時就買的,據說是Keith提議的。他說墨西哥黑幫都養鱷魚。養鱷魚對風水好,有拼殺精神,利于財運和事業運。現在都成了研發部的著名打卡景點了,新員工入職都會去拜它,求個事業運。最搞笑的是科訊總部過來一看,也有樣學樣,在廣州總部的大樓也養了鱷魚。互聯網公司有鵝廠豬廠,還有鱷魚廠。”

宋方霓一愣,心想,鱷魚。為什麽是鱷魚??

難道,鱷魚是因為她才養的?

這時候,她遠遠地看着梁恒波回來,他安靜地坐在她旁邊,也沒問她們私聊什麽。

他們開車回家的途中,宋方霓寂寂地沒說話,撥轉着拇指上的戒指。

她不說話,梁恒波自然也不會先開口。

宋方霓一直望着車窗外發呆,內心時而纏綿時而煩躁,有一股沖動想去詢問梁恒波的意見,又覺得應該自己去做這一個重大決定。

她愛梁恒波,這是毫無疑問。但是,她同樣也愛着上海和現在的工作,那是另一種愛,是構建她如今自信的源泉。

梁恒波突然在旁邊開口:“我有一個部門經理正在追鮑萍。”

宋方霓呆了一下,鮑萍剛剛跟她訴苦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唯獨沒告訴她這一個消息。

他說:“其實,這也是我助理告訴我的八卦,不知道真假。”

她側頭凝視着他。

男人還在沉靜開車,車裏的微光灑在他好看的五官上,喉結突出。一時間,宋方霓只覺得,梁恒波就像一個在腦海裏好不容易搜刮出個話題,想借以打開話題的腼腆小朋友。

宋方霓忍不住伸出手,很輕地撫摸着他的手背肌膚,感受着他的溫度。

車緩慢地開進地庫裏坡道。

宋方霓這時候說:“寶寶,你送了我鮮花,我也回送你一個禮物?”

梁恒波被肌膚上的瘙癢弄得頗有些心猿意馬,把車停穩,他随口說:“哦?”

“送你一塊手表,行麽?”她問。

手表?

梁恒波幾乎是在一瞬間,想到了宋方霓曾經在南京為歐陽文和她爸爸,買的兩塊勞力士。

——她倒真是招招鮮啊,給男人們都送塊表,一視同仁。

他心中油然浮起一種巨大的嫉妒,難受得要命,更有種強烈的不快和失望,但是一轉頭,看到宋方霓期待地看着自己。

他抿着嘴,過了會,壓着酸意說:“我們先回去吧。”

宋方霓繼續挑戰他底線:“不,我現在先送給你一塊表。”

話音剛落,她拉起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梁恒波眸子頓時收緊,條件反射性地就想要推開她,但是,當掌心按到她柔軟的頭發,根本舍不得用力。他本來可以出聲呵斥她,心下不忍,思緒這麽一猶豫,索性就任她咬,自己皺眉忍耐。

過了半分鐘,宋方霓才挪開嘴。

他的手腕處,被咬出一圈整齊清晰的牙印。宋方霓親了親他手腕,然後說:“這就是我送你的表,宋氏手工制作。”

梁恒波好氣又好笑,也終于知道她在幹什麽。

她用牙,仔細地咬了一圈圓印子當手表,這不就是小時候,小孩的把戲麽。

等兩人上電梯,他挑眉:“你啊,是屬蠍子的?”

她抱住他的腰。

梁恒波搖搖頭,從他兜裏掏出紙巾,但也不是擦手腕處還未消退的牙印,反而要擦她的嘴。

“一般這種時候,都會說,我這裏還缺一塊懷表。你打算什麽時候送我一塊懷表?”他問。

宋方霓躲開紙巾,她輕說:“寶寶,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以後回城工作,你會開心嗎?”

梁恒波的目光一亮:“越快越好。”

宋方霓眷戀又複雜地望着他,梁恒波此刻的表情,是一種淡淡的,不經意的滿足。

她當然知道,自己回來,他會極高興。但是,她自己呢?

她的社交關系,她身為職業女性的所有工作積累,她在十七歲後親手取得的一切,很牢固地紮根在上海。如果回城,她不做梁恒波的全職太太而繼續在職場上,很多事情是需要從零開始。

只是因為梁恒波現在的事業更厲害,她就必須要改變自己的工作軌跡,遷就他嗎?

也不一定。

但,宋方霓真的很想陪在梁恒波身邊,她曾經說過永遠愛他,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并不理解什麽是“永遠”。現在,她不僅需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還要考慮夫妻關系。

“梁總,幫我一個忙吧,你的面子大,去幫我找找本城快消行業的人脈或獵頭,我想先了解一下這裏勞務市場的普遍行情。”她思考着說,“我沒法找自己上海的熟人,他們知道了,肯定覺得我要跳槽,但瑪天然那裏我還不想辭。”

公主號:

Rise and shine  梁恒波沉吟了幾秒,就說:“包在我身上。”

梁恒波喜歡宋方霓對自己提出要求,因為,他對她幾乎沒有要求。

一想到,他們如果能像現在這樣,他每天都能回來看着她,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随時和她說話,就覺得能帶來一種修複和寧靜。

在昨天晚上,梁恒波舉起自己手機,為正在拆外賣盒的宋方霓偷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給了梁小群,梁小群迅速地回了擦汗、無語和憤怒的三個表情。

梁恒波怕母親一時難以接受他們結婚的信息,就先說:“櫻桃小丸子又變成我的女朋友了。”

梁小群發給他一個大悲咒的mp3音頻。

他問:“……請問這代表什麽意思?”

“驅趕女魔頭。”她幽幽地回複。

梁恒波便也不再說什麽廢話,只是問他母親回來的具體日期,反正,他已經娶了宋方霓,女魔頭也罷,櫻桃小丸子也行,誰反對都沒用。

宋方霓只是短暫地住了四天。

他們不是能日日無所事事的少年,梁恒波的工作很忙,她連軸見了不少供應商和營銷上的人。

梁新民也和他們見了一次面,宋方霓送了他一雙球鞋,本來還想給他一個紅包,被梁恒波制止了。

梁新民還挺高興的,宋方霓則站在外面,聽他結結巴巴地講了半個小時的保安隊日常,然後,外面就傳來了打雷聲。

這個北方城市也要開始下雨了

梁恒波就讓他司機先送舅舅離開,回來後,他看到宋方霓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把手裏的一張餐巾紙揉皺,再展開,再揉皺。如此反複。

他看得眼睛都疼,掰開她的手,把紙巾趕緊扔了。

“我還有一個舅姥爺,”梁恒波說,“等梁小群回來後,再一起去見他吧。除此之外,我這裏沒什麽親戚了。”

宋方霓點點頭,完全聽他安排。

他們商量過了,要在十一的時候補辦婚禮。梁恒波很想看她穿白色婚紗的樣子,但是,他顯然對操辦婚禮的麻煩程度沒有概念。

宋方霓心裏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要不要帶梁恒波去看父親。潛意識裏不想。

梁恒波看她遲遲不說話,卻誤會了:“如果你擔心和我媽和舅佬爺相處起來不舒服,我們就帶着梁新民。梁小群現在在更年期,看到我舅舅就煩,也顧不得為難你。”

宋方霓笑了:“你真是好老公。”

他說:“我盡力做到吧。”

梁恒波要走去書房,但他還是繞過來,先在她旁邊,低頭親了親她的臉。

宋方霓原本有些心煩意亂,現在她很開心。她心想自己真是一個戀愛腦,以前她以為自己不太是,其實就是,不過,她需要把上海那邊的事情處理好,拿到一個滿意的offer,才把這件事當作禮物告訴梁恒波。

回程的最後一天晚上,宋方霓和梁恒波結伴出席一個小型聚會。

那是某五星酒店餐飲部邀請的供貨商晚宴,不少食品行業在華北銷售總代和營銷負責人都在,宋方霓身為瑪天然中層,也拿到邀請。

梁恒波是陪着她去的。

他在家穿上正式的深色西裝,還沒來得及打領帶,就已經和平時穿着便裝的氣場完全不同,有很強烈都市精英男人的味道,大約因為瘦。

宋方霓在背後看着他,忍不住叫了一聲:“寶寶。”

他從鏡子裏和她四目相對。

“沒事。我就是想叫一下你。”她說。

梁恒波點點頭,繼續對着鏡子整理領帶,安安靜靜的。

當晚的人居然很多,酒店宴會廳的新風空調壞了,有點悶。

北方商業宴和南方的氣氛截然不同,但祖國大地還有一樣相同,就是喝酒文化。

宋方霓是在場少數跟着喝酒的女人。穿着一身無袖的桃紅色無袖上衣,戴着金色耳環,看人時,目光閃閃發亮。

她和男人一樣,喝着純波本,口若懸河地讨論市場、銷售數字和降本增效之類的問題。梁恒波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很了解宋方霓,但是他從來不知道,她還有那麽多他完全不知道的一面。

比如,他不知道宋方霓的酒量會那麽好。

再比如,宋方霓會至少二十句毛利語,是她出差時無聊學的。而宋方霓說到從她手裏溜走的CDP,說到數字營銷的各個概念,只聽到她飛快地說什麽SCRM,CEM,ERP,SCM,HRM,IM,OA之類完全是縮寫的詞,梁恒波還得用手機去查一下。

幾乎所有男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注視着她,梁恒波也是。

但是整個晚上,宋方霓的目光,也都沒有往他這裏看。

一次也沒有。

梁恒波始終在角落裏沉默地坐着,這不是他的行業,他也不是很能主動熱絡起來的性格,除非別人問,很少主動接話。即使說話,語調也溫柔克制。

快到九點多的時候,梁恒波接到工作上的一通電話,等再回來,宋方霓已經不在了。

她九點半要去西邊,參加另一場局。

既然決定回北京,宋方霓亟待熟悉各種盤錯關系,也就是另一種層面上的面試。

宋方霓在來的時候就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說自己會先走。

梁恒波看她走了,便也準備離開。

這時候,一個西裝革履,不知道也是什麽企業的高管湊過來,熱情地拍着他肩膀說:“那個,你媳婦有事急着先走了。”

梁恒波點了下頭。他沒有進行自我介紹,但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夫妻了。

“你有福氣,Jen有能力,也是美女,美女強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對方說,他已經喝醉了,反複拍着梁恒波的肩膀。

Jen是宋方霓的英文名,梁恒波才知道。或者,她說過,他可能忘了。他內心有種淡淡的煩躁。

再坐了一分鐘,梁恒波起身告辭。

他今晚滴酒未沾,能開車回家。

梁恒波獨自走到車前,拉開車門,矮身坐進去。車載音響裏自動開始播放着Onuka樂隊的歌,是上一次沒聽完的專輯。

車前的大燈自動亮起,照亮了地下停車場的一堵灰牆。

但梁恒波沒有啓動車,只是坐在駕駛座。

至少五分鐘裏,他的手在微微地發抖,而他用盡全力,都無法系上安全帶。

一種很熟悉的,很荒謬而令人恐懼的焦慮,像一重比另一重更高的大波浪,突然直接就壓了過來。

梁恒波除了本職工作從不參加應酬,也不怎麽喜歡出門旅游。

從不,基本上為零。

幸而,他是在一個互聯網公司工作,科訊高層基本都是做技術出身,會默認技術人員有或多或少的怪癖。

曾經每兩周一次的高層會議,廣州總部的總裁風雨無阻地派出自己的私人司機,大清早在他家樓下強行堵門,再用私人飛機把他接過去,當天還要把他送回來。

應該沒有正常的女人,想要這樣心智薄弱的男朋友或丈夫。

他和宋方霓短暫一起生活的日子裏,她體諒着他更多。她曾經想出去吃個館子,但梁恒波寧願把廚師叫上門,都不想出門。他有一天晚上突然完全不想說話,她也沒打擾他。他知道她開始讀各種心理學的書,但是,她沒有試着用那些理論去分析他。

梁恒波想到今晚大放異彩的宋方霓,他們的關系真的牢固嗎。

回上海的宋方霓,會做什麽?歐陽文目前也在上海。她會去偷偷見他嗎?他們之前分離過一次,他們能熬過一次又一次分離嗎?

什麽是抑郁?可能就是,根本什麽事還未發生,突然間,一切就不太好了,感覺自己的所有尊嚴和努力,被另一種強大的勢力踐踏着,被一種心痛所攥取。

梁恒波的思維高速地運轉着,他不僅想到宋方霓,還開始思考各種繁雜工作,想到上市,想到要背負幾千名員工的生計,那麽多宏大的議題,卻在想到待會得開車離開停車場,需要掃碼交個停車費,可能要和守門人進行簡單的交流,就胸口刺痛。

他整個人像僵屍般坐在豪車裏,擡不起胳膊。

這時候,車載連接手機的屏幕,突然在黑暗裏,微弱地亮起來。

是宋方霓。

她冷不丁地發了一條微信。上面,只有六個字:我愛你,梁恒波。

梁恒波看到了,但沒有管,他的眼睛刺痛着,呼吸也困難。

那股焦慮已經開始具象化,就像冰冷的深海水,眨眼間就沖刷到胸口。梁恒波卻只能靜靜地坐着,無法自救,整個人都在看着自己被冷寂地鎮定地淹沒,

但是,車內再次亮起光——還是在他手機上,又有一條微信發過來。

還是她。

還是宋方霓。

還是打的那句話。

“我愛你,梁恒波。”

然後在長達五分鐘內,他的手機,變成了一個自動泡泡機,不斷地湧現出新泡泡,不斷地提醒他,正在源源不斷的收到新信息。

輕快的信號音,就像在三千米深海之下的潛艇所唯一所能接受到的信號。

梁恒波不得不凝視着屏幕,突然之間,他刺痛的手指能動了。

他顫抖點開了手機。

宋方霓居然給他發了三百多條“我愛你,梁恒波”。完全沒有任何別的話,就是單調的六個字。

“我愛你,梁恒波。”

文字,密密麻麻地占滿了屏幕,往下劃,要劃一會才到盡頭。那麽多的愛,而他的名字,在其中被包圍着,很醒目。

他已經沒力氣去打字,只回了句語音:請你自重。

下一秒,宋方霓就發來回複:“這麽傲嬌的嗎?”

梁恒波再回了一條語音:“這樣就算對你傲嬌了呀?”

宋方霓很快地打來語音電話。

她小聲地在另一頭抱怨着,就是因為今晚梁恒波在場,她全程都不敢擡頭看他,甚至還說錯了好幾次話。

梁恒波不由問:“你知道我在看你?”

“當然知道!”她說,“但我不能看你。因為職場上的女人,特別容易落得不理性的刻板印象。我想要在他們面前,表現得雷厲風行且理智無情,而不是在你面前那一種……”

“哪一種?”他很幹澀地反問。車內的音樂還在播放,正好掩飾他聲音裏的虛弱。

“很情緒化又很愛對你表白的花癡小女人。”宋方霓簡單地說,“我不太喜歡這樣。”

沉默了會,她聽到他說:“我從不覺得你花癡,我覺得,你是我的天使。”

越是輕筆留白處,卻叫人念茲在茲。

另一邊的宋方霓坐在車的後座,将雙膝并攏,用力地抵住胸口。黑暗中,她的臉濕潤且粉紅。

随後,宋方霓收起笑容,她悶悶地說:“梁恒波,你這人真的扮豬吃老虎,你就是來毀我事業的對吧!我跟你說過,待一會,我是要跟別人談判自己的理想薪酬,我可以對你表白,但你不準跟我表白,快點損我幾句,讓我清醒一點,認識到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商業社會。”

他不禁笑了。

宋方霓真的根本沒意識到,梁恒波此刻此刻正在什麽一個極端脆弱的處境,受到什麽煎熬。

她只是在路上的時候,無聊地發微信來騷擾他而已。因為,她想他了。

梁恒波心想,可能,天使都不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麽吧。

等又說了幾句,他們就結束通話,梁恒波告訴宋方霓:“我也愛你。”

他別的什麽話也沒說,仿佛什麽也沒發生。實際上,确實什麽都沒發生。

梁恒波閉目又坐了會,剛剛那股冰冷海水般的焦慮還存在,但是,它們變得像濃霧般,雖然還是圍繞着他,但不再讓他窒息,而且會随着時間慢慢散去。

他閉着眼睛,活動了手腕,随後雙目清明地睜開,看着前方,啓動汽車,順利地開出停車場。

外面沉悶地下着小雨,道路漆黑無比。但是他的心很充盈,因為覺得自己又能重新自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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