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節

第 19 章節

洶湧。

這些年,淚早就流幹。可是看到自己孩子被找回來時,那股熱流也如湧動的春水,将薄冰破開,奔流而出。

她知道,她痛,唐子傲比她更痛,這是屬于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那麽乖巧漂亮,縱然兩人無愛,可是對于孩子的愛沒有誰比誰少,這些年,他從不曾說,可薛婉儀明白,他在自責,無數次的自責,怪自己功夫不夠好,孩子被人搶走,怪自己太沒能力,孩子始終找不回。怪他身份太過特殊,導致孩子被人蓄意搶奪。

她能哭,她能喊,可是那個男人自然是不肯的。他的痛他的傷,都放進了心裏,默默承受着,對于別人的拉攏示好視而不見,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不能違逆的人。他這些年只在尋找孩子,一日不曾停歇,一日不曾忘記。

既然他不會哭,不肯哭,那麽,她替他來哭,他的眼淚她替他來流。

孩子已經找回,薛婉儀跪在地上,放開一切,将多年壓在心頭的痛,把自己的和唐子傲的淚一起哭出來。

寂靜的小院裏,不是往常念經禮佛的聲音,而是那悲痛中夾雜着歡欣的哭泣聲。

聲聲催人淚下。

“你是誰?”紅衣擡頭,看着唐子傲。

“我是你爹。”唐子傲回答。

“爹?”紅衣顯的有些迷茫。

“是。”

“不是,不是爹。”紅衣忽然推開他,從他身上跌下,搖着頭拒絕。

“是爹。”唐子傲有些不明白這孩子的意思,看起來不是很喜歡自己做爹,可是看他剛剛對自己依賴的樣子,又不是讨厭自己。

“你的名字叫唐千嘉,一歲那年被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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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聽,你不是爹,不是爹。”紅衣捂住耳朵,蜷縮起身子,拼命搖頭。

唐子傲素來少語,對于哄孩子,更是不得法門,而如今他連紅衣為何不願認他做爹爹也不明白,對于眼前這個從那麽一點就在自己的失誤下丢失了的孩子,他是有着滿心的虧欠的,盡量柔和的說道:“好,不做爹,不做。”

“不要爹,我要找琉璃,琉璃在哪裏?”

唐子傲沒有說話,将手放在紅衣腦後,避免他撞到床頭上。

“琉璃呢,琉璃在哪裏?你是把我救出來了嗎?那有沒有把琉璃也帶出來?”紅衣急切的詢問,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縱然對眼前的男人有着莫名的難以言喻的親近感,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琉璃對于他來說,是絕對無法取代的人。

“你放心,有人護着他,我們兩個分別帶你們兩個沖出七雅樓,之後分路趕回,不巧,楚熙所屬的區域出了點狀況,就帶着琉璃先過去了,等過些時日就回來了。”

“真的?”

“恩。”唐子傲把紅衣又拉回來,把被子裹在只穿着亵衣的他的身上。

“那你也要讓琉璃吃藥,也要好好照顧琉璃,等那邊事辦好,就要把他接回來。”

“好。”對于他大膽的同自己提意見,唐子傲只覺舒心,眼裏閃出微微笑意,把他散亂的頭發重新縷順。

“那,你叫什麽名字?”

“唐子傲,你叫唐千嘉。”

“那我叫你什麽?”

“随你。”

“我不叫爹,好不好?”

“好。”

紅衣放下心來,掀開被子,撲倒唐子傲,把他壓到枕頭上。

暖暖的被子重新蓋上來,将兩人遮住,紅衣在被子裏,揪住唐子傲的衣裳,開心的笑。

外面幾道黑影閃過,常文推開門就要大叫,唐子傲随手拿過床邊的挂鈎,砸在他啞穴上,止住他的叫嚷,擡頭示意他們出去說。

常文張着嘴,委屈的眨着眼,指手畫腳的被拎着衣領扔到門外。

來到大廳坐下,其中一人回禀:“蘇介只是一口咬定是買來的,對于當時是誰賣的,什麽長相,哪裏人士,他說統統不知,只要我們賠錢給他。”

唐子傲端坐正中,低頭沉思:“不用繼續問了,以後多派兩個人在七雅樓附近,随時監視可疑人員的出入,一旦發現有人跟他聯絡,立刻跟蹤并回禀。”

“是。”

“還有,對于小嘉這些年的經歷,你們只管說不知道,剩下的由我來說。”

他并非是在意這些虛名,可是他不願讓別人知道小嘉這些年的經歷。

怕有心人四處宣揚,怕有人借此打擊,怕人鄙夷唾棄,他可以承受,可以無視,可以不在意,可是,他的孩子還太小,還需要他的保護,他不一定能接受。

更何況,如果是皇家的人為了報複他和薛婉儀而将小嘉掠走的話,這番他的歸來,必定會掀起不少風雨。

唐子傲眸子幽深,食指敲打在桌面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音。

“嗚嗚嗚……”常文蹦跶出來,在他面前紅着一張臉,拼命指自己的嘴巴。

給他解了穴,眼看着他就要聒噪起來,唐子傲眼睛一眯,寒光射向他。常文捂住嘴巴,點點頭,露出一個谄媚的笑臉,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是忘記小少爺還在裏面睡着呢,我以後保證不再犯。”說罷,常文非常嚴肅認真的用手比劃着縫衣服的動作,将嘴巴縫死。

“主子,你說小少爺長的真好看啊,比起夫人都要漂亮不少。”

可憐常文只是想說句好聽的話,讓他多日不曾睡過好覺的主子開心一會,卻再次被點了啞穴,順便贈送了定住身形的。

常文內心嚎啕大哭,不該說漂亮的,瞧他這張臭嘴,小少爺原本待的地方就是那種場所,他這一句漂亮,簡直是找死嘛!

午後馬場

唐府,碧園。秋日陽光,燦爛奪目,梧桐楓葉,紛紛灑落。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日頭不比夏日弱,天高雲淡,更是晃的人睜不開眼,薛婉儀依舊一身淡青色布衫,端着餐盤,立在卧房門口。

唐子傲只着中衣打開了門,她點頭示意,把碗端了進屋,淡然無波的眼睛在望向床上那個還在沉睡的孩子時溢出絲絲溫柔。她小心邁步,撥開他臉上發絲:“嘉嘉,起了。”

唐子傲将衣衫穿好,束起發絲,撩這盆裏的冷水洗了臉,端着那碗藥坐到床頭,拉起紅衣靠到他胸前。

昨夜,唐子傲走在從大廳回碧園的那條小道上,聽得遠處傳來急切的奔跑聲,還有丫鬟擔憂的呼喊。

疾步走過去,夜色朦胧中,紅衣只穿着亵衣就跑了出來,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中煞是顯眼,一臉恐慌,死命咬着嘴唇,四處張望的尋找着。待看到他時,立刻就站住了。

吩咐丫鬟回房,将紅衣抱起,在摟住他冰冷發抖的身子時,眉頭皺的更深。詢問幾句,紅衣卻不說話,攬住他的脖子靠的緊緊的。

無奈,唐子傲只得抱着他回屋,把被子蓋好。囑咐幾句後就要離開房間。

紅衣抓住他袖子,不讓他離開,看着他大睜着雙眼,惶惑不安的望着自己,唐子傲只得脫了外衣,鑽進被窩,摟着這個孩子沉沉睡去。

紅衣聞着難聞的藥味,一陣陣沖進鼻端,扭開臉,繼續睡。

“喝了,等下帶你出去玩。”唐子傲想不到其他哄孩子的方法,只得允諾帶他去玩。

睜開一只眼睛,偷偷看過去,眼前是娘親,後面緊貼着的胸口是,是唐子傲的,對十二歲,僅僅只待在那個小院裏沒出過門的紅衣來說,出去玩,是個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閉眼,捏鼻,紅衣接過湯碗,咕嘟咕嘟喝下去。

好苦,比以前喝的那個要苦的多,紅衣臉皺成一團,薛婉儀拿出準備好的蜜棗,塞了一顆進去,一臉柔和的看着他。

側着頭,後面的人眼裏也有着隐隐的笑意,紅衣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坐起來。

薛婉儀看着低頭跟自己腰帶鬥争的紅衣,走過去拉開他的手,兩只手臂從前面伸到腰後,重新纏了一遍,仔細的把玉制腰扣扣上,接着整理衣領。紅衣靜靜站着,鼻端傳來焚燒的香火的味道,素淡而高潔,薛婉儀表情一直都很柔和,除了剛見到自己時哭的眼睛紅紅,之後就一直是淡淡的,可是那種親切和疼愛感卻時時圍繞在他身邊。

“好了,嘉嘉去玩吧。晚上跟你爹爹睡吧,如果想見娘,就去最裏面那個小院,清園,娘一直在裏面的。”薛婉儀給他束好發,拍拍他的頭。

唐子傲帶着紅衣來到一片草場,幾個守衛看到他們過來,立刻迎上來。

“找一匹溫馴一點的小馬。”唐子傲吩咐。

紅衣站在他旁邊,看着一直延伸到天邊的草場,漫無邊際。幾只馬匹,油光彪亮,正恣意奔沓在遠處,頭上鬃毛随着身體的高低而起伏。草地略略發黃,折射着陽光,發出刺眼的光芒,一陣風吹過,一股自然的屬于大地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裏的感覺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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