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蕩魂

見他睜着眼睛,趙聞筝忽然恢複了些清明,一下子站起身,匆匆去捂他的眼睛,道:“閉上眼睛。”

游昭微微不悅,但還是配合他,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刷過了他的掌心,惹得趙聞筝短促地笑了一聲:“小昭,你的睫毛可真長。”

他移開手,俯身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溫聲安撫道:“等一等啊,我數一二三,你再睜開眼睛。”

而游昭這時已察覺到了,有某種清靈的藥力在血液裏流散開來,強勢地将一直盤踞在他眼部周圍的毒素驅走,他倏地明悟了什麽,偏過頭,微怔道:“你……”

趙聞筝“噓”一聲,示意他噤聲,脫下外袍披在他身上,讓他的輪椅轉了個方向,正對着窗,而後急步走至窗前,把窗打開。

凜冽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獵獵風聲裏,游昭聽見趙聞筝又走回了他的身後,用雙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耳畔一暖,是趙聞筝傾身,将下巴擱在了他的肩頭。

他聽見趙聞筝溫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

“二。”

“三。”

“砰——”

驟然傳來的炸響掩蓋了趙聞筝的聲音,那雙暖熱的手移開,游昭眼皮輕顫,緩緩張開了眼睛。

——在經歷過大半年的黑暗後,他的視野裏,頭一次,又映入了別的色彩。

一簇又一簇,接二連三炸開的煙花強橫地撕碎了夜幕,在天際刻下了斑駁的光影。那是異常炫目的,千姿百态,光彩奪目,像是打翻了一整條銀河,将星光傾倒。

一場盛大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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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游昭聽見趙聞筝低沉含笑的聲音:“這個酒,是我托許師兄找人釀的,雖然只能暫時讓你恢複視力……本來想說,等春天到了,帶你去看桃花的。不過好像有點太久了,看不了桃花,看煙花應該也還不錯。”

他偏頭親了一下游昭的耳墜,低聲說:“小昭,新年快樂。”

游昭眸光微顫:“新年快樂。”

趙聞筝又笑了一下:“這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喜歡嗎?”

“……”

那帶着濃郁酒意的吐息一下一下地拂在他的頸窩。游昭終于忍不住,呼吸略微不穩地命令道:“你站起來。”

“嗯?”趙聞筝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直起身,想了想,站在了窗邊,多少為他擋去了猛烈的寒風,而後轉過頭,笑問,“怎麽了?”

而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游昭驀地呼吸一滞,暗暗抓緊了輪椅的扶手。

他抿着唇,幾乎是狠狠地瞪着趙聞筝。

他已經不記得“趙聞筝”這個人的樣子,在恢複視力之前,他也曾經想象過,現在這個愛着他的趙聞筝,會是什麽樣。

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樣。

趙聞筝,趙聞筝怎麽會有這樣一張臉?

毫無疑問,那并不算一副美得多麽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

游昭瞳孔微縮,緩緩移動視線,從那含笑的,明亮而堅毅的眼睛,看到那挺直的鼻梁,再到下方那棱角分明的唇。

那張嘴唇看起來也和它的主人一樣,透着堅毅的感覺,似乎并不柔軟。可游昭曾在黑暗中無數次地吻過它,也被它吻過,他知道這張嘴,親吻起來的時候有多柔軟,滋味有多美好。

他想起前不久那場暧昧的量體中,他曾說,趙聞筝一定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而事到如今,他終于親眼看見。

那确實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人,身高腿長,相貌堂堂。

可又不只是英俊而已……

游昭用力地握緊了扶手,十分艱難地将目光從那噙着笑意的嘴唇挪開。

他看向了趙聞筝的頸部。

大概是因為方才的晚宴上喝了太多的酒,趙聞筝在這樣的寒夜裏也出了一身的汗。那蜜色的皮膚上挂着薄薄的汗珠,看起來就像……

就像被太陽曬化了的蜜糖。

游昭的眸光一下子變得深暗。

或許是他看得太久,而又太久沒出聲。趙聞筝有些擔心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頗有些忐忑地問:“我應該長得還行吧?”

游昭的表情……怎麽有點可怕。

趙聞筝突然陷入了“網戀見光死”的擔憂裏。

游昭眯了眯眼睛,輕聲說:“你走過來點,我看不清。”

聲音莫名的沙啞,聽起來像是很久沒喝水,又像是剛講了一天一夜的話。

趙聞筝無端地不安。

但他把這種不安歸因于他在擔心自己“見光死”,提着一顆心走到游昭跟前,故作輕松地笑道:“那現在呢?”

游昭眸光有一瞬間的陰森,語調卻溫柔,溫柔裏還帶着一絲柔弱,像是誘騙獵物自己跳進陷阱裏的狡詐獵人。

他無助地說:

“我還是……有點看不清。”

趙聞筝不由得皺眉,憂心忡忡地嘀咕道:“不會是假酒吧?”

怎麽可能這麽近了還是看不清。

游昭又不是近視。

一面擔心着,他一面毫無防備地把手撐在了輪椅的扶手上,彎腰,低頭,将臉湊到游昭跟前,忐忑道:“那現在呢?能看見了嗎?”

要是這麽近還看不清,他可真的要去找許淩算賬了。

沒有用倒是其次,就怕有危害性。

游昭微微垂下眼睫,眸光森森地盯着那主動暴露在他眼前的,溫熱的,修長的,頸窩仿佛淌着融化的蜂蜜的脖子,語氣卻是極具欺騙性的溫和:“現在能看到了。”

話音方落,沒等趙聞筝一口氣松到底,他驟然擡手,如鷹隼捕捉獵物一般,迅疾地抓着趙聞筝的衣襟用力一拽,逼得對方無限靠近他,而後一張嘴,森白的牙齒輕而易舉地就銜住了那一小塊一直在誘惑着他的,淺蜜色的皮膚。

趙聞筝大吃一驚,随即吃痛地扭頭,試圖掙脫開來,困惑道:“小昭,你……”

他反手夠到頸窩,下一刻卻被游昭把兩只手都攥到了一邊,與此同時,牙齒陷得更深。

趙聞筝震驚又茫然,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哪裏惹了游昭不高興,不然,不然他一直以來溫柔如水,偶爾最多只捉弄他一下的愛人,怎麽會突然這麽用力地咬他?

又或者,是那杯酒的問題?

對,沒錯。

他一下子為游昭的異常行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在喝了那杯酒後,游昭非但沒有像他預期中的那樣恢複視力,還陷入了這種有點……癫狂的狀态裏,一定是那杯酒裏摻雜了什麽不好的成分。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剛剛游昭說的白娘子,跟自己開了個并不好笑的玩笑:可能這對游昭來說,就像雄黃酒對于白娘子一樣吧。

這麽看來,騙游昭喝了這杯酒的他,和許仙有什麽區別?只是被咬一口,也算不得什麽了。

他這樣想着,竟然成功地說服了自己,也不再試圖去掰游昭的手了。

……

游昭用力地咬了他很久,在察覺到他突然的順從和縱容後,更是一度失控,牙齒深深陷入皮肉,幾乎要咬破血管。

——雖然最後他還是沒有這麽做,但他松開對方時,那淺蜜色的頸側,已經留下了兩排深深的牙印。

仿佛某種永恒的,無法抹去的印記。

游昭用舌尖輕輕掃過那深深的齒印,終于覺得心中饑渴稍緩,五指緩緩放松,松開了趙聞筝。

趙聞筝一恢複自由,第一反應便是緊張地去看游昭,急切地問:“小昭,你沒事吧?”

游昭眼眸微睜,擡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就是這樣,趙聞筝就是用這樣的眼神誘惑他的。

在漫天的煙花下,回頭笑看着他的趙聞筝。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陷入了怎樣劇烈的心境動蕩裏。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趙聞筝,分明是三九寒冬,分明是清寒長夜。

他卻在凝視着趙聞筝的時候,錯覺盛夏已至,趙聞筝淺蜜色的皮膚,明亮爽朗的笑容裏仿佛都帶着盛夏太陽特有的,灼人的熱度。

讓他只是注視着,就覺得雙目灼痛,口幹舌燥,像是當真被太陽炙烤着。

他感到自己被徹底地俘獲了。

作者有話要說:游昭:我他媽直接永久标記(?)感謝在2021-01-0622:18:08~2021-01-0623:5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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