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梨園春生(1) 袅晴絲吹來閑庭院……
“袅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迆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三尺戲臺上,戲中人兒身段風流婉轉,對鏡描妝,眼波流轉,水袖輕揮間自有一派韻味天成,而甫一開腔便驚豔得臺下衆人不由屏住了氣息,生怕無意損毀了眼前一番“三春好處”。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伴着那“杜麗娘”的吳侬軟語,衆人眼前仿佛也瞧見了一片牡丹荼蘼争豔的明媚春光,不期然便被帶入了深閨女兒的惆悵與悲喜裏,竟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幻。
直到纏綿細膩的腔調兒戛然而止,“杜麗娘”水袖疊收,眼角微挑,側身福了一禮,不顧滿場起此彼伏的叫好聲,只拂袖翩然而去。
“如何?”
柳晗坐在角落裏,聽見身側的陸湛問了這一句,她方緩緩收回視線來,啓唇道:“行腔細膩纏綿,的确引人入勝,不愧是譽滿梨園的閨旦名角兒。”
陸湛聞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口問道:“你識得他?”
昆山腔以曲詞典雅、行腔婉轉與表演細膩著稱,旦角兒多為女子,可偏偏德春班出了個男旦角兒,身段唱念皆不輸于女子,這幾年在朝雲國上下聲名鵲起。
柳晗記得,這扮作閨旦“杜麗娘”男角兒名喚廖春生,如今雖不過弱冠年華,可已頗受追捧,不少達官貴人為他一擲千金,只求他開腔唱上一兩折。然而,這廖春生卻生就一副犟脾性,從不登富商貴紳家裏的私臺,甚至為了不受約束,自掏銀兩盤下了德春班,行走四方,只于鬧市梨園搭臺。
幾年前,德春班歇腳林州,柳晗曾偷偷地領着綠蕪摸去看過一回。
彼時的廖春生一襲華麗戲衣,描畫着精致逼人的戲妝,在戲樓上輕舞水袖,一出《長生殿》生生讓柳晗悵懷良久。
于是,見陸湛問起,她想也沒想便點頭應道:“從前在林州的時候有幸聽過一回廖先生的臺子。”可話一出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妥。
她的兄長在入仕之前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整日裏除了待在書院便是在家中閉門苦讀,又哪裏會出入梨園聽戲?
可是見陸湛恍若未覺,她又悄悄地松了口氣。
陸湛不動聲色地将她一番神色變化盡數納入眼裏,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突然一陣嘈雜聲從戲臺的後方傳來。
柳晗與陸湛一起轉頭望過去,只看見三四個婆子正拉扯着一個身着杏黃色裙衫的女子往外走。
那女子約莫豆蔻年華,生得清秀端方,被拉扯着往外走時,還不住地回頭朝戲臺看去,面上似有晶瑩的淚珠滑落。
見狀,柳晗不由皺眉,正欲吩咐長青上前,便被陸湛按住了手。
她不解地擡眸,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
這時候,她方注意到周圍人議論的內容早就從适才那出《游園》戲文上轉移到了那女子的身上。
“算上今兒個這回,這都是第四遭了罷。”
“可不,廖春生到咱這兒搭了四天臺,這陳姑娘可不就是天天都來麽。”
“倒也真是個癡人……”
不等這人唏噓完,一旁便有人不屑地輕啧了聲,“叫我說,這是鬼迷了心竅才是,不然好好一個千金大小姐,整日裏追着個戲子跑算什麽?”
說着,他又稍稍壓低了些聲音,柳晗只能隐約聽到些“陳老板”“家教甚嚴”“私會”字樣。但僅是如此,也足以令她理出些原委來了。
料想應像戲文裏一般,是千金小姐迷上梨園戲子牽扯出的一段糾葛。
懸着刻有“陳”字金鈴的軟轎消失在梨園門口,喧鬧聲也随之漸漸遠去,自始至終,戲臺的方向卻空無一人,簾幕重重,糾葛中的另一位主角卻自始至終沒有露面。
柳晗眸光半斂,許久才開口道:“戲散了,該回了。”
長青得了示意,立時推着她往外走。然而才走了兩步,輪椅的握把就教陸湛伸手攥住。
“我來罷。”陸湛淡淡地說了句,而後手肘稍稍一使力便将長青擠開,自顧自地推了柳晗就往外走。
陸湛貴為穆王世子,即使知道如此不妥,長青也不好做點兒什麽。
柳晗亦有些不安,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陸湛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不論是言語戲谑裏暗含的試探,還是他此時的舉動,都教她費解。
“世子,這樣不妥。”來到大街上,柳晗終于還是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
聞言,陸湛腳下的步子稍稍一滞,但旋即又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道:“如今在泗水百姓的眼裏,我只是柳大人你的跟班之一,又有什麽不妥?”說着,他輕笑了聲,揶揄道,“這是再合常理不過的事情,磨磨唧唧地可不像你一貫的性子。”
從前的柳清生,行事雖偶有迂腐之嫌,但歸根到底還是個爽快人。
柳晗看不到陸湛的表情,但也知道他此刻定是一臉似笑非笑,不由抿緊了唇角,小半晌才似是氣悶般道:“既然你樂意纡尊降貴,那我自不能攔着你了。”這一回,倒不再稱呼“世子”了。
陸湛無聲一笑,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
今日本是縣衙休沐的日子,因此,當陸湛問起柳晗要去哪兒的時候,她便托言乏累要回府。
陸湛沒有多說什麽,只推着她一路往槐樹巷的方向走去。途中,他狀似不經意地再次提及梨園裏發生的事來,只問柳晗道:“你真的半點兒也不好奇那些人說的話?”
“不就是閨閣千金迷戀上了梨園戲子嗎?”柳晗反問道。
陸湛搖了搖頭,意識到她看不到方才繼續道,“遠不止如此。”
“難道還有旁的內情不成?”
“嗯。”陸湛想到袁行當初調查來的消息,徐徐道,“這事說來就有些話長了,等回府了跟你細說。”
柳晗的好奇心這下子被徹底勾起,好容易盼得進了府門,還沒來得及扭頭細問陸湛,便看見綠蕪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地過來。
“急急忙忙的,府裏出了什麽事?”柳晗問了句,可看着綠蕪喜上眉梢的樣子,她又覺得不像。
綠蕪平緩了氣息,方喜滋滋地道:“公子,表少爺來了,人就在花廳呢!”
“是,景表哥?”見綠蕪忙不疊地點頭,柳晗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來。
當初離開林州的時候,她曾與表哥薛景深約定,只要一有兄長的消息,薛景深就派人來給她送信。如今薛景深親自前來,定是找到了哥哥!
想到這裏,柳晗幾乎喜上眉梢,只是顧忌着陸湛還在,她不敢輕易洩露太多情緒,只勉強繃着一張臉,淡聲與他道:“家中表兄來訪,清生就先失陪了。”
邊說邊示意綠蕪來推自己。
然而陸湛并沒有松手。
他輕輕一笑,聲音清朗地道:“既是清生的表親,論理我也該見上一見。避而不見總是不合規矩的。”
說起來他勉強也算得上是這座宅子的半個主人,柳晗的确不好阻攔他,只能抿唇不語,任由他跟着自己一塊兒往花廳去。
花廳裏,一襲月白色長衫的男子長身玉立,正擡頭欣賞懸在堂中的《寒梅欺雪圖》。聽見門口的動靜,他負手轉身,視線徑直落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柳晗身上。
識別月餘,小姑娘雖比在林州時纖瘦了許多,但一雙桃花眼裏卻愈發添了些精神。
薛景深提了月餘的心稍稍放下些許,之後方越過小表妹看向她身後的男人。
今日的陸湛只穿了一身松煙綠直綴,外罩一件薄紗對襟褙子,盡管衣着平常,可身上的矜貴之氣卻掩也掩不住。他站在那兒,迎着自己打量視線望過來,不躲不閃,從容淡定得讓人不得不意外。
薛景深見了,負在身後的手慢慢地合攏,眸色也不由加深了幾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