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子奪嫡
秦落記得自己離開掖庭那天,是長寧二十年的暮秋,微雨。
皇帝身邊的中官令走到她面前時,她正在清洗自己面前那堆已經堆積成山的衣物。
中官令看着秦落,嘆了口氣,喚道:“阿凰姑娘。”
阿凰乃是她的小字。
秦落頓了手上的動作,擡起頭,看向已經上了年紀的中官令,淡淡一笑,問道:“中官令大人怎麽來了?”
中官令看了看秦落額心的黥梅,心中滋味有些難辨,他從未想過面前這個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小姑娘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卻強忍着心中的悲悸,肅着面容,道:“大家讓老奴問姑娘,不知三年已過,姑娘可悔了?”
悔?
自她決定進宮複仇時起,她便不知後悔兩字了。
古人有雲:日不食,星不悖,才是天下太平之兆。
很多年前,國師袁玄機曾向皇帝進谏了‘女主秦氏’的預言,預言如是說:“鳳凰将飛,日食星悖,天下興亡,皆于此女。”
長寧十七年,也就是三年前,國師袁玄機之子袁天師夜觀天象,發現七殺星偏向朱雀、破軍星偏向太白、貪狼熒惑守心,三星有犯帝王星紫薇的跡象,便又向皇帝進谏了‘女主秦氏’的預言。
因為她命主七殺,又是天生的鳳凰之命,若殺破狼三星齊聚,格局一定,北秦将動蕩不安,天下黎民将處水深火熱之中。
預言一出,她便退了與皇七子廣陵王的親事,以此明鑒。
皇帝疑心一起,由此大怒,削了她少史的官職,将她貶到了掖庭思過。
而中官令口中的“大家”,指的便是皇帝。
皇家體面向來被看的很重,這件事又是由她自己親口說出的,皇帝自然無法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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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此罪本是可誅九族的大罪,因皇帝念及她秦家世代功勳,又顧及她母舅家身後的勢力,皇帝自然不能擅自殺她,只好将她貶到了掖庭。
皇帝不敢殺她,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能确定貪狼的命星落在了誰的身上。
然而,除了叔父和母舅家,她已經沒有嫡親的九族可以誅了。
秦落不以為然的輕飄飄一笑:“覆水難收,秦落不悔。”
她的神情顯得很是淡然,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中官令看秦落一臉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大家有旨,阿凰姑娘去一趟未央殿吧。”
皇帝病重,諸位皇子圍了皇宮各處,明面上是聽從遺诏,暗地裏卻在明争暗鬥。
宮中遽變,儲位空懸,諸子奪嫡之争一觸即發,百官都被禁足在府中,妃嫔和宮人們都被限制了自由,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自北秦開朝以來,歷代皇帝為了制衡諸位皇子宗親還有外戚實力過大,皇子親王全都留在了建業,一律不受封地。
可這也留下了一個弊端,那就是皇宮中一旦有了什麽變動,那麽整座皇城便成了衆矢之的。
秦落跟在中官令身後慢慢地走着。
心中已經知曉宮中局勢的她,并沒有去問中官令選擇了哪位皇子為他的新靠山。
秦落站在殿門前,緩緩擡手推開了未央殿的殿門,看着殿內,語氣裏沒什麽一絲波瀾的問道:“自三年前一別,不知陛下可別來無恙?”
空蕩蕩的未央殿內并無左右在侍疾,龍榻上坐着一個半佝偻着身子、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
身體已每況愈下的老者——也就是北秦的神武皇帝獨孤俶。
皇帝半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門口、披寒帶雨而來的秦落,笑道:“勞你惦記,既然回來了,那便代朕拟一道旨意吧,畢竟也只有你拟的旨才略合朕的心意。”
秦落雙手微合在一起,朝皇帝作了個揖,道:“唯。”然後便退出了未央殿,關上了殿門。
秦落換回了以前那套還是當少史時穿的素白飛魚官服,站在未央殿前的石階上,仰頭望着烏雲密布的天空出神。
烏雲蔽日,山雨欲來。
她聽說以東亭王獨孤爍為長的衆位皇子已經率軍将皇宮水洩不通的圍了起來,只等皇帝賓天,便發動未央之變。
眼見局勢愈演愈烈,皇帝卻還是絲毫沒有議儲的決心。
她剛去見了皇帝出來,此時,太醫令正在她旁邊彙報皇帝的情況。
“陛下自昨日早上從昏睡中醒來後,便沒閉過眼,怕是回光返照之态,就這一兩日的事了。”
秦落淡淡回道:“多謝太醫告知,辛苦了。”
天上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朦胧細雨,一點一點的落在臉上,卻說不出的涼。
昨日見到建安王獨孤叡和一向深居簡出的淮陰王獨孤旭後,她便知道,自己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隐忍三年所受之苦已然算不得什麽。
三年不見,她總覺得獨孤叡變了不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率直的少年郎了,自他的生母柏姬仙逝後,他已然背負了太多,他跟她說:“秦落,我是來給你三年前那個答複的,我想成為皇。”
三年前,她與廣陵王獨孤昀退親,這本已讓皇帝十分難堪,沒想到他卻跪在皇帝面前,說要求娶她,氣的皇帝把他貶去了邊境。
她只輕輕一笑:“喪龍鐘響起,殿下定會如願以償。”
秦落沒有告訴他,其實在他之前,與廣陵王聯盟的淮陰王獨孤旭也來找過她,她也答應了幫淮陰王舉事。
她問淮陰王:“我若助殿下成事,不知殿下許我什麽好處?”
向來溫潤如玉的淮陰王拄着手中的拐杖,一派溫雅的笑說:“若本王事成,秦少史安然無恙的離開建業,如何?”
秦落面無表情的道:“殿下也知,掖庭三年,陛下與各位殿下皆将秦落視為棄子,如今殿下能選擇與秦落聯盟,看重的不過是那個‘女主秦氏’的預言罷了。”
淮陰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着秦落,笑說:“難怪父皇曾說‘有女當如秦阿凰’,今日确如所見,世稱‘女諸葛’的秦少史,勝過本王千軍萬馬。”
秦落眸中堅毅,寸步不讓的跟淮陰王談條件道:“淮陰王殿下過譽了,事成,請殿下留建安王一命,随殿下将他貶為庶人發配邊境也好,終生囚禁也罷,因為殿下知道,建安王并無帝王之氣,殿下是極聰穎之人,知曉其中利害,也相信殿下會慎重考慮,我既能選擇殿下,也可以随時臨陣倒戈,背棄殿下。”
淮陰王不由失笑,秦落提的這個要求确實讓他有些為難,但、想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舍棄另一樣,這便是等價交換。
他沒有絲毫猶豫,笑答:“君子言而有信。”
深秋的細雨朦朦胧胧的連着下了三四天,皇宮的血色映襯着深沉的灰色長空,連寒鴉都不敢多作停留,驚叫着撲着翅膀飛快的逃遠了。
外面的刀劍和厮殺聲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皇帝睡得半沉半醒的,眼皮和身子格外的沉,腦子裏卻異常的清醒,他深知自己已經大限将至了。
秦落見皇帝醒來,将自己徹夜拟好的那份罪己诏從袖中拿出,正準備呈給皇帝。
還未說話,皇帝顫巍巍的想要爬起來,看着秦落,神情甚是悲怆的大笑道:“朕、今日落到這番境地,可真是拜你所賜啊!”
見皇帝如此直接了當的戳穿了她的企圖,秦落也不再僞裝下去,彎身,随手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案上,一邊道:“陛下謬贊了,不知陛下覺得自己的心血被傾覆一空的感覺,如何?”
皇帝道:“朕只恨當初心存仁慈,沒能早點殺了你這個亂臣賊子!”
秦落的神情裏帶着幾分譏諷,有些蒼涼的笑了出來:“哈哈哈,仁慈?一向鐵血無情的陛下您也會有仁慈!哈哈哈……那我阿爹又做錯了什麽,陛下要這麽對他?仁慈?陛下所謂的仁慈二字,怕是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皇帝猛咳了起來,好一瞬才平複下來,道:“你!在朕身邊忍辱負重多年,處心積慮的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只為了複仇?”
秦落冷眼旁觀的站在一旁看着,眼裏沒有一絲波瀾,卻笑的嫣然:“我當初親手害死了李氏,是因為她害死了我阿娘,如今,我對陛下的恨,可絲毫不比她少,陛下,你們欠我的,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皇帝看着秦落,身上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面前這個看似堅韌的女孩子,嫣然一笑,梨渦婉轉動人,卻如毒蛇一般,啃噬着人心,她的痛苦,她會一寸一寸的讓你去感同身受。
不難看出,這些年,她依舊沒有忘了仇恨。
皇帝因為咳的急,有些喘不過來氣,斷斷續續的道:“秦落,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朕當初執意要那般對你的父親?”
只聽面前的老者聲淚俱下的說:“在這世上,但凡皇者,一旦走到這個位置上,注定都是無情之人,當年,國師向朕進了‘女主秦氏’的預言,蚩丹進犯,北秦風雨飄搖,內憂外患。
如果不犧牲你的父親和那幾萬将士的性命,北秦恐怕早就亡了!朕時常想起你的父親,每每想起,心中懊悔無補……是朕被皇權迷了心竅,可自古以來,功高蓋主主必疑,是帝王都有的通病啊……”
秦落悲恸的笑道:“只因一個區區女主秦氏的預言,陛下便覺得我秦家一定會篡了你獨孤家的天下,什麽從小到大的情分,都是笑話,陛下你的心裏裝得下天下,為什麽卻獨獨容不下一個小小的秦無冀?”
恨意,在這一刻,如毒蛇般,一絲一絲的啃噬着她的心。
那一刻,秦落再也不想知道他的話出自真心還是假意了,慢慢擡手抽出繞在腰間的軟劍,便刺向了皇帝……
沒過多久,喪龍鐘便悠長而起,直至蔓延皇宮各處。
秦落打開了未央宮的朱門,便看到身穿披甲的東亭王獨孤爍帶軍将未央宮前後都圍了起來。
獨孤爍看到秦落出來,眸子一亮,緊盯着她,甚是興奮的問道:“秦少史,不知父皇臨終前可有遺诏,傳位于誰?”
在秦落走出未央宮那刻,當獨孤爍看到秦落衣上的血跡後,他忽然明白發生了什麽。
秦落不卑不亢的颔首看向獨孤爍,道:“若臣告知三皇子,即将坐上那個位置的不是三皇子,莫非三皇子還想殺了那個人不成?”
獨孤爍聞言,左手下意識地握在了腰側的劍柄上,鷹眸促狹眯起,狠戾地盯着秦落,道:“有何不可!秦落,本王稱你一聲秦少史,那是看得起你,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秦家貴女嗎?別給本王蹬鼻子上臉!
本王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當真以為你能擔待得起弑君的罪名?我那個瘸腿五弟和仁柔不堪重用的七弟已經了無勝算,你還不乖乖對本王俯首稱臣!”
秦落靜靜聽完孤獨爍的話,卻忽然嫣然一笑,梨渦婉轉,獨孤爍看着面前笑的妍麗的女子,身上忽然一冷,就像有個什麽東西纏住了他,在朝他吐信子一般。
他不解秦落在笑什麽,有些惱憤和警惕的問道:“你笑什麽?”
秦落突然做了個意外之舉——她屈膝在獨孤爍面前跪了下來,朝獨孤爍叩了一首,然後站起來,颔首,雙手交疊,放在了小腹上,這才不急不緩的道:“臣、兵不血刃的幫東亭王殿下拿下了未央宮,遵大行先帝遺诏,在此恭迎新皇陛下入主未央殿。”
獨孤爍面上有些驚愕,不可置信了一會,就像秦落剛才給他的那個感覺,就像他的錯覺一般。
他争了這麽多年,沒想到這一切就這麽得到了,讓他覺得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他很快便反應過來,笑問:“這是真的?”
秦落畢恭畢敬的朝獨孤爍作了一揖,微微而笑:“自然。”說着,側身,作了個迎獨孤爍入主未央宮的動作。
獨孤爍走到秦落身邊,停下腳步,看着秦落,笑道:“秦落,你是個識時務的。”然後與秦落錯身而過。
只見獨孤爍斂了笑意,眸子裏閃過一片狠戾。
這個秦落是萬萬留不得了。
秦落站在原地,只揚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待獨孤爍率軍走進未央宮後,秦落這才回身步入未央宮的大門,站在身後的小內侍這才慢慢将未央宮的宮門合上。
獨孤爍背對着秦落,兩人隔着一段距離站着,獨孤爍停下腳步,倏地握緊了腰側的劍柄。
此時,秦落已經不急不緩的擡手,埋伏在未央宮各處的神策軍得到秦落的指令,很快,便将深入未央宮的獨孤爍等人圍了起來。
獨孤爍發覺不對勁,回過身,狠狠地盯着秦落,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秦、落,你竟敢詐我!”
秦落唇角微揚:“身心浸染皇權紛争多年,東亭王殿下難道不知人心叵測和兵不厭詐的道理?真是愚不可及。”
話音落,箭雨便沉空朝獨孤爍的方向飛去……
秦落面無表情的瞥了眼死于亂箭下的獨孤爍,轉過身,對身後的神策軍道:“請轉告淮陰王與廣陵王殿下,聯盟不算數了,也是時候該讓建安王殿下起兵勤王了。”
說完,轉身離開。
秦落一步步的踏上去往城樓上的石階,有那麽一瞬,閉着眼睛,仿佛聽到了刀槍劍雨、還有人的慘叫和無窮無盡的厮殺聲。
眼睫微顫,大錯已鑄,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秦落睜開眼睛,繼續往前走。
沉冗的宮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渾身浴血、身穿披挂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左手提着頭盔、右手握着染血的戰刀。
到處都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外面傳來無止無盡的刀槍劍雨和慘叫聲,他置若罔聞般,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階,往北秦歷代皇帝所居的未央殿走去。
他現在只想見到秦落。
步入未央殿,浮現在眼前的,只有那個躺在龍榻之上,滿身血泊、了無生氣的老者。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對眼前那個算是他父皇的人,似乎并沒有太多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她一定在那個地方!
他轉身離開未央殿,往城樓的方向跑去。
一襲白衣孤傲的站在城樓上,遙望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興高采烈的上前,向秦落道:“阿凰,我成功了,從今以後,我就是北秦的皇,而你,将成為我身邊母儀天下的後。”
是的,高興。
高興的像個在尋求誇獎的孩子。
秦落轉過身來,凝視着眼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
許久,她才道:“你知道的,自從我秦氏被滅滿門後,我活着的意義,就只有報仇。”
“可是現在,你大仇已經得報了啊。”
秦落身形踉跄,伸手扶住身後的城牆,才勉強站穩身形,苦笑道:“我已經大仇得報了嗎?可我為什麽覺得這仇殺……卻無盡無期呢。”
他急步走近,想去扶她,卻被她揮開了手。
他的手微頓,愣在了原地。
秦落道:“滅我秦家滿門的是獨孤氏,現如今,你獨孤叡站在我面前告訴我,我秦家滅門之仇已經得報,這、是否有些諷刺!”
“阿凰,你我自幼青梅竹馬,你知道的,我從來就不是獨孤氏的人,而我想要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她苦笑着問他:“可是你能改變你出生在皇室,能改變你身體裏流淌着的獨孤氏的血液嗎?”
他的母親是前朝大靖遺孤,他的身上流的一半是前朝的血統,另一半卻是讓她無比憎惡、屬于獨孤家的血統。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阿凰,你這是要離我而去了嗎?”
秦落說:“現如今你已是北秦的新皇,你可以號令天下,但是,成王敗寇,北秦的皇後,絕不會是我秦落!你懷擁四海,可我,什麽都沒了……”
他握着她的肩頭,對她說:“阿凰,你還有我。”
她唇角笑意苦澀:“獨孤叡,你放我走吧。”
他苦苦哀求:“秦落,你為什麽不開心?你想要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我都可以給你……”
她終于手刃仇人。
可是她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啊。
在這個地方,待的太久了,久到她身上每一處、就連呼吸都是痛的。
她真的累了。
她拿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他見她拿出匕首,驚道:“阿凰,你要幹什麽?”
她苦笑一聲,他要阻止她已不能夠,她擡手拉過自己的一縷頭發,割斷了長發,那縷長發很快便在她手中随風而去。
她側身,望着飛遠的那縷頭發,冰冷而決絕的說:“你我從此以後,猶如此發,望君勿相思,我已與君絕。”
“秦落,你為何要如此絕情?”
“秦落于建安王,終究再也沒有曾經年少輕狂時的愛慕。”她頓了頓,續道:“陛下對我一時憐惜,日後終是無盡怨恨與憎惡,陛下不應替秦落白白擔了弑君的罪名,陛下是明君,不該如此。”
此時此刻,她的心,已平靜如水。
許久,他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問她:“不管以何種方式,你都想逃離朕的身邊?”
她說:“是。”
“你想去哪裏?”
“秦落既為将門之女,理應戰死沙場。”
“朕……如你所願。”
走了幾步,秦落回過頭,朝他淡淡一笑,眼裏像是看淡了什麽,她對他說:“阿叡,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你手裏,我不會恨你的。”
說罷,疾步離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宮。
孤獨叡看着秦落遠去的背影,駐足良久。
不久,有宦官傳令:“秦家嫡女秦落,助叛賊奪嫡,其罪可誅,我皇慈悲,饒其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秦家嫡女秦落流放大漠,朕與其死生不複見,永世不得返回帝都。”
後傳來消息,秦氏嫡女秦落在流放大漠途中遭遇暗殺,不幸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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