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闖秦府
再次來到叱奴府,看着府裏的假山流水,一草一木,秦落心中百感交集,這裏依舊很熟悉,卻已恍如隔世。
秦落跟着大管家七扭八拐的來到了叱奴家的祠堂。
大管家對着秦落的舅舅——也就是關內侯叱奴泓的背影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道:“侯爺,落姑娘來了。”
秦落也朝叱奴泓作了一揖,喚道:“舅舅。”
前腳還沒踏進門坎,便聽叱奴泓背對着自己喝道:“給我跪下!”
秦落聞言,只好認命在祠堂外面的臺階上跪了下來,誰叫她從小就對這個舅舅是又敬又怕呢。
膝蓋剛着地,只聽叱奴泓用極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喝道:“給我滾進來跪着!”
秦落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只好站了起來,擡頭時,站在門邊的大管家給了秦落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秦落走進去,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叱奴泓不過五十左右的年紀,身形高大,臉上經過歲月的洗禮,帶了些古拙,卻又讓人覺得不怒自威。
叱奴泓扭頭看了眼秦落,問道:“如今對着你父母的靈位,我問你,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秦落低着腦袋,道:“秦落愚笨,還請舅舅教誨。”
叱奴泓看着跪在眼前的秦落,那是怒從心頭起,指着秦落,氣的頭發都快炸起來,怒不可遏的道:“大外甥,你哪裏是愚笨,你聰慧的很,哪裏還需要我來費心教誨,陛下那是怎麽誇你的,‘生女當生秦家女,有女當如秦阿凰!’這是誇的多好啊!就誇的差點沒讓你尾巴翹上天去吧?如果不是別人來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你有這麽大的本事!你阿爹生前是怎麽教你的,‘汝身為秦家女,一忌驕,二忌躁,三忌一意孤行’,你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秦落擡起頭,對上叱奴泓的眸子,道:“舅舅,我沒有忘,我一刻都不敢忘,我只是、不甘心。”
叱奴泓問:“你在不甘心什麽?”
秦落答非所問:“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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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奴泓喝道:“秦落,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秦落在心裏冷笑道,哪裏不知道呢?她說的就是當今皇帝卸磨殺驢,她不甘心,重來一世,她想的明白了,也許她可以不複仇,但她只想為阿爹讨回一個公道。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激,叱奴泓放緩了語氣,道:“你只需記得,秦家世代忠烈,你父親的死,無愧于北秦,無愧于秦家列祖列宗。”輕輕嘆了口氣,道:“落兒,放下心中的恨吧,這樣你才會過得開心和快意。”
許久,秦落才道:“想放,卻不能忘。”她已很多年不知道開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境了。
叱奴泓見秦落聽不進去他的話,嘆了口氣,頓了頓,道:“跪在這裏,将你父親生前為你寫的《秦家訓》抄二十遍,心中有所悔悟,再自行離開。”說完,便甩袖離開了。
秦落走回秦家時,天已經黑了。
握着燈籠站在門口的蓼蘭終于看到秦落回來,上前道:“姑娘,你終于回來了,聽瑄姑娘說舅爺将姑娘給叫過去了,舅爺沒有責罰姑娘吧?”
秦落回過神,淡淡一笑:“舅舅只是見我太久沒去給他請安,所以有些生氣而已。”
蓼蘭關切問道:“那姑娘吃飯了嗎?”
秦落搖了搖頭。
蓼蘭松了口氣,道:“奴婢給姑娘熱着飯菜呢,姑娘肯定餓了,我們這就回去吃飯吧。”
秦落輕輕笑說:“好。”
夜已深。
秦落洗漱妥當,坐在榻榻米上揉了會有些淤青的膝蓋,塗了些藥油,正準備起身熄了蠟燭去睡覺,看見窗戶沒關,不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蓼蘭這個小粗心鬼。
秦落起身去關窗,看見外面火光沖天的,人聲嘈雜,動靜之大,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這大晚上的,發生什麽事了?
秦落正打算出去看看怎麽回事,便見蓼蘭蹑手蹑腳的從外面推門進來,反手關了門。
秦落上前問道:“蓼蘭,外面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蓼蘭有些神神道道的靠在秦落耳邊小聲的說:“姑娘,聽說好像是皇城裏戒嚴了,說是搜查什麽黑衣刺客,據說是那黑衣人朝我們府裏來了,神策軍來我們府裏搜人呢。”
原來是這樣。
秦落颔首道:“夜裏涼,我去屋裏再加件外衫,蓼蘭你去院門口看看,要是外面那些人朝我們院子這邊來了,就來告訴我一聲。”
蓼蘭道:“是,姑娘。”然後推門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秦落走到窗邊,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閣下聽了這麽久的牆角,委實有些不太夠意思。”
只見窗外忽然閃過一個黑影,那黑影立時便閃現在秦落面前的窗上。
奈何窗口窄了些,自己又長得高大了些,黑衣人只好在窗上半蹲了下來,擡手拽下臉上的黑巾,看着面前的秦落,笑問:“什麽時候知道我在你屋外的?”
秦落說:“我恰好不傻。”然後豎起兩根蔥蔥芊指,有理有據的分析道:“第一、若是外面那些人在府裏找到你,一定會朝某個地方聚集而去捉拿你,我們府裏女眷衆多,搜查多有不便,若是沒有禀告便強行闖進了女眷居住的院子裏進行搜查,怕也是影響秦府的清譽。”
黑衣男子笑點點頭,問道:“那第二呢?”
秦落道:“第二、我估摸着差不多也只有我這裏沒有搜查了,我便猜想那殺千刀的黑衣賊定是藏身在我屋外的哪處或是屋頂上了。”不忘一臉笑吟吟的嘆說:“唉,也不知賞錢多少,九皇子可準小女我揚聲喊一句?”
原來,這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蚩丹來的耶律骁。
這殺千刀的黑衣賊耶律骁蹲在窗上,正一臉氣定神閑的看着秦落,笑說:“你這小女子倒是不怕死。”
這女子,确是一如初見時的狡黠。
他此次來到北秦,明面上是來北秦朝賀,實際上是來找北秦的軍機圖的,說是找,用偷卻更為準确。
北秦的神策軍果然不是吃白飯的,想他堂堂一個皇子來當賊,被那些神策軍追的躲無可躲,無可奈何之下,于是便躲來了秦府,還好巧不巧的躲到了今日将他好一番諷刺的秦落屋裏。
唉,他的一世英名啊。
真是時也命也。
秦落謙虛笑說:“哪裏哪裏,小女子惜命的很。”眸光慢慢變冷,話鋒一轉:“但是,九皇子,小女子我、并不是不會武功。”
耶律骁嘆道:“女人的臉,果然比大漠裏的風沙還要善變。”
秦落問道:“話說,九皇子,你很閑麽?”大半夜的不睡覺,溜到皇宮裏圖謀不軌,也許是真的閑出了天際也說不定。
耶律骁道:“恰好得閑,還看了一出鬧鬼的好戲。”
鬧鬼?
他說的片面,秦落難免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秦落聽見院子外面的動靜,走了幾步,回頭,笑道:“我可要去開門管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九皇子。”笑着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不義氣的臭丫頭。
耶律骁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飛快的翻身上了屋頂。
秦落大大方方的打開了門,讓那些神策軍進屋搜尋刺客。
那些人在屋裏搜尋一番,并沒有找到什麽潛進秦府的黑衣人,便道了句叨擾,帶着人離開了。
待那些人一走,秦落這才松了口氣,心道,秦落啊秦落,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見那些人已走,耶律骁翻身進了屋,朝秦落抱了一拳,道:“多謝。”
秦落一點也沒客氣的冷着臉下逐客令,擡手轟道:“不瞞九皇子,小女子我、還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她實在是不知這謝從何謝起,她并沒有幫什麽忙。
再說,他們才不過兩面之緣,素昧平生,所以秦落不由覺得耶律骁這聲謝,實在是謝的有些莫名其妙。
耶律骁雙手環在胸前,一臉若有所思的道:“今天不知是誰膽大妄為,竟膽敢出言不遜頂撞我,怎的?剛才,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打臉吶。”
秦落自诩為活過兩世的人,不能與眼前這人一般計較,別妄圖和他講道理了,跟他講道理講不過他的,還是用蠻不講理這招比較管用。
若是尋常女子,被耶律骁這麽一說,面上多少難免會有些挂不住,但秦落卻能面不改色的翻白眼:“要你管!”
耶律骁笑搖了搖頭,多留終歸不妥,說了句:“知道你惜命,明天一定陽光明媚,大恩不言謝,告辭。”
話畢,便飛身躍上了窗子,一閃一躍間,人已消失在夜色裏……
蓼蘭在門外叩了叩門:“姑娘,你睡了嗎?”
秦落回道:“還沒呢。”
蓼蘭推門進來的同時,秦落已經将窗戶關好。
蓼蘭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看着秦落,問道:“姑娘,你剛才在屋子裏和誰說話嗎?你不是說自己實在是困得很,想要早點睡的嗎?”然後頗有些疑惑的道:“那姑娘你現在怎麽看起來生龍活虎的?”
秦落擡手将門窗關上,順口謅了個謊,笑說:“呃,那個,我剛開始确實是很困來着,可是被那些人來府裏一翻一鬧,就又睡不着了,我剛才在自言自語來着,前兩天看了一本建業城現下最時新的話本,看的我簡直無可自拔,我在自己跟自己說話。”
蓼蘭這丫頭總是一驚一乍的,卻也好騙。
“哦,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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