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索妮雅穿着件粉紅色外套下樓,邊走邊夾上耳環,拐進餐廳見佩林正抖開報紙看新聞,便徑自拿起桌上的咖啡,單手橫在胸前慢慢踱到露臺上。

兒子抱着大狗給它梳理毛發,一邊梳一邊揉眼睛,索妮雅舉着杯子,笑得甜蜜,這孩子還是不習慣早起。

說過保爾歸松松管理後,雖然很有責任心的洗澡喂食,還勤快的領着它早晚遛彎,畢竟年幼,起不得早。時常賴在被子裏捂住頭“我今天不想去了,保爾也一定很想睡覺。”

佩林說過,男子漢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所以兒子無論怎麽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趴起來,迷迷糊糊的打掃狗窩。經常看到松松大張着嘴打哈欠,像是面對不得不完成任務,臉上露出無奈表情“保爾,你可以自己上廁所嗎?”一派天真。

索妮雅笑“對于這麽小的孩子來說,不讓睡懶覺,真是太殘忍了。”

佩林扭過頭,眯了下眼睛,順着索妮雅的方向看過去,噗的一聲笑出來,“他還挺有長性的,我原以為不會超過一星期。”

索妮雅挑起一側眉毛“已經一個月了。我爸還說,我們家的孩子不像我們,是那種識實物不較死理的人。他是沒看到松松現在這個樣子,一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佩林笑而不答。隔代人的感情最深厚,而且現在的孩子比他們那時候聰明得多,小小年紀就知道看眉眼高低,知道說什麽樣的話會讨外祖父高興。

而到了祖父母面前又會說“我同奶奶最好了。”奶奶不在面前時又會說“我跟爺爺最好了。”且深懂待客之道,大姑姥在面前時說“我和大姑姥最好了”老姑姥站在面前又會說“我和老姑姥最好了。”佩林母親在姐妹面前常說,松松比佩林小時要乖巧懂事,招人疼。

佩林不得不承認,兒子真的很有讨人歡心的天份,無論做了什麽錯事,都不會有人肯責怪他。

本就一副可愛的樣子,再做出內疚的表情微微偏過頭,就會令你不忍心再說教,立刻原諒他。

每每看到兒子像個跟屁蟲一樣尾随着自己,佩林便會心的微笑,松松是他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

佩林單手托着下巴,看着兒子聳立着頭發,穿着小背心蹲在地方與保爾輕聲呢喃,心裏感慨無限。

視線調轉到索妮雅身上,打量她一番由衷的贊美“你今天很漂亮。”

索妮雅戴了深海珍珠項鏈,下面挂着一顆有天使之淚稱號的珍珠垂子,華麗得低調。粉色外套上的雕花沿着領窩一直嵌到領口。

索妮雅心不在蔫的答應“嗯,約了她們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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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輪到誰做莊了?”索妮雅撇嘴,“苗可。”

昨夜的争執帶來的不滿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睡了一覺後便像記不得的夢境般被抛到腦後,再也無人提起。

索妮雅側目打量佩林的表情“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佩林笑“公司股票漲了二個點。”

“那有什麽稀奇的。”兩人心情都難得的好,索妮雅決定趁熱打鐵“苗可肯出血請我們吃大餐,知道為什麽嗎?”佩林搖頭,看着她。

“她老公財務上出了點問題,想向我借錢周轉。”

“她和你說的?”

“沒有,暗示,我還看不出來?”

佩林笑“她老公的事關你什麽事?對了,你不是說她老公的錢都在她手裏嗎?想要拿來做事情,也不會是什麽難事吧?”

索妮雅臉上的神色些微不自然“我說她壞話你一定不愛聽,但是她真的是死要面子,現在做的事婆婆不支持啦,媳婦當然不敢管。要我們幫忙。”

嘟着嘴扯下一片面包輕咬在唇邊,擡眼瞄着佩林。

佩林輕哼一聲“不管他就對了,省得拿出去又嫖,她知不知道柏力包養女人的事?”“怎麽可能不知道,開着她老公的車從面前過,還能雲淡風清真是好涵養,換成我可沉不住氣。”

忽然想到自己是被佩林堵在家裏的,臉上有些變色。去看佩林,佩林也正在看她,臉上挂着笑,并不像生氣反而像是在看熱鬧一樣。

早餐的餐桌上佩要有多久沒和她這麽閑聊了?

從自說自話到兩個人都不說話。有了小孩也會教育,食不言寝不語。如果天天都這樣,哪怕是無聊的說上兩句,那該多好,她也會耐得住寂寞,只守着這一個男人白頭到老。

佩林将報紙放到一旁“嗯,柏力在外面有欠債的。”

索妮雅微微張大了嘴,“你聽誰說的?”

“圈子裏一共就這麽幾個人,除了沒找過我們,唐森和馬斌都借過錢給他,早就爛帳了。這次說要借多少?”

“沒說具體數目,看樣子,沒有三五百萬下不來吧?”

“嗯哼?一輛跑車的錢,或者一幢嘉尼灣的別墅。看到他老公四處找錢,苗可也不管,就是吃不準這錢套出來,又是用誰的身上。”

索妮雅不說話,佩林扯着嘴角微笑“最近好像沒在娛樂版上看到他,還真是有點懷念。好在他自持是大家公子,沒在外面去找什麽拆借公司或者高利貸,借錢去包人,真要丢人要丢到太平洋去了。”

索妮雅白了他一眼“別把人都看扁了,你怎麽就知道他是包女人不是去做事情?”

“好好,就算他做事情。你不是說苗可是個心計重的女人?有利可圖的事她會不做?”佩林忽然想到什麽般,探身問索妮雅“該不會是你又答應了什麽吧?”索妮雅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佩林無可奈何的搖頭“這次說是要做什麽事業?”

索妮雅端端肩膀,學着父親的作派“誰知道呢,我也不管她,假裝不知情好了。”

佩林笑“要不,讓柏力直接來找我吧!”

索妮雅笑,你還真是善解人意,佩林搖頭“這不就是要我出手幫忙嘛,你又不趟渾水又要面子。”

索妮雅推開面前的餐盤,佩林皺眉“你不再多吃點了。”“不了,我要去護膚,午飯和她們一起吃,下午茶是吉家西點,晚上不要忘了去我爸那。”

佩林噢了一聲點頭“記得了。吉家的鵝黃糕一定要吃,很好。”索妮雅心不在蔫的應承。

佩林最近心情很好,看妻子也順眼了許多,甚至提醒她裙子側面的邊縫有些扭了。

索妮雅正了正裙子,然後穿上粉色高跟鞋,高昂着頭走出去。

佩林看着妻子趾高氣昂的走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笑上兩聲,不是嘲笑,就是很開心的想笑,笑到一半收攏了嘴形高喊出聲“讓趙司機送你去。”

索妮雅想了想扭頭看他“不必了,還是讓他跟着你吧!”高傲的開跑車走了。

佩林辦過事,下午給李加打電話“晚上我有時間,一起吃晚飯吧。”

“好啊。”

聽到李加懶洋洋的回答,佩林問“你在做什麽。”

“呵呵,睡覺。”

佩林笑,懶貓一樣的李加,忽然令他生出一種私着寵物的寵溺感“是不是床太舒服了,就一直睡到現在?還是你有嗯哼床的習慣?”佩林在說嗯哼時,尾音拐出幾個音階,不單純的味道不言自明。

李加呵呵笑着揶揄“是啊,是啊,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在用手摸那裏,沒有看錯。”

“佩林。”李加的聲音瞬間嘶啞。

“沒有我在,你怎麽解決呢?”隔着電話調笑,聽到聽筒那邊氣息加重,佩林也啞了嗓子“李加把褲子脫了。”

“不。”

“聽話。”

聽到話筒那邊壓抑的低喘,佩林引導着他一步步進行,腹下也漲得發痛,任由那裏酸痛,想像着旖旎的風光,李加大張着腿躺在那張床上,佩林的呼吸加重。

兩人的喘息在話筒裏重疊。

電話情事哪裏夠用,因為約了柏力又覺得來不及,佩林猶豫了一下說“李加,你到君悅的2306,立刻,我想你。”

争分奪秒的見面擁抱熱吻,不忘叫上香槟,一邊摸着李加的腰一邊親吻他的脖子。

李加輕輕接拒“為什麽非要在這裏呢?”

“我約了人談事情。”佩林将他衣服自腰帶裏抽出,手順着背部一路向上撫摸。李加雙臂纏上佩林的脖子,兩人激情似火熱吻不斷。

拉至兩邊的窗簾被風吹得鼓動起來,垂墜上的珠子閃出水晶般的色彩。

佩林把李加按在窗前,兩手支着玻璃一同看外面的風光,自身後一下一頂撞。陽光打在肌膚上呈現出一層健康的光暈,落地窗上裏他們身影模糊着糾纏成一團。

佩林咬住李加的肩膀,李加後仰着頭,吹起的窗簾包裹在兩人身上,擋不住律動的節奏。

大腦皮層下閃過極度幸福的沖擊波,佩林癱在李加背上,覺得這感覺妙極了。拼命索求,一番糾纏下來已轉戰數個場地。佩林夾着煙卷,手指撥弄李加的身體,聽到耳邊期期艾艾的聲音,明顯是累極了又經受不住挑撥。佩林翻身壓在李加的身上,一下下輕啄他鼻梁“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李加累得睜不開眼睛,輕哼半晌才想起來“你們年底不忙嗎?”

佩林笑,剛才真是差一點把他給玩壞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李加身上激情噴發的時候,有那麽一剎那想過“就這麽死了也很好。”現在可不這麽想,他還有好多事沒做,舍不得離開這個人世。

簡直要愛死這家酒店,愛死身下這個人了,更想和他有個甜蜜的旅行“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我們去度年假怎樣?”李加輕哼了一聲,佩林抵上李加額頭“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有人敲門時,佩林正慢慢的整理衣衫,任由那磨人的門鈴響了又響,俯身李加臉頰上親了一下“等我。”

步出房門側耳聽了一會兒,佩林臉上露出向笑,這才按下門開關。

柏力進來後,先是用力的嗅聞嗅鼻子,然後用莫棱兩可的态度看着佩林“呵,空氣中有不尋常的味道。”

佩林啪的一聲點燃打火機,柏力心頭不由得一跳。

其實他和佩林并不相熟,因為老婆們的關系不錯,多少有些交往。但是骨子裏,很瞧不起佩林這種靠女人上位的男人。總覺得他皮笑肉不笑,口不對心像推銷員一樣虛僞。剛才佩林陰冷的态度,吓得他差一點縮頭,自來熟的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這邊請吧!”佩林瞟了眼柏力腳上的水牛皮鞋,把他引到會客室。

伯力拿捏着像佩林這樣的男人,是願意和他們這些家世顯赫的貴公子攀交情。所以應酬似的和佩林說上兩句,就準備告辭,示意佩林主動開支票。

他高傲的以為只要自己簡單示意,佩林就會上趕着爬過來讨好。

沒想到這個男人像沒看到他的暗示般,悠哉游哉的抽着煙,還盤查他的業務狀況。耐着性子解釋了幾句,結果越問越專業,柏力不由得一陣火擁上心頭。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別人那裏借不到,我是覺得我們關系不錯,才第一個先問的你。我在別人那裏也能弄到錢的,又不是大數目,怎麽這樣小家子氣。”

原來就覺得他心機太重,總像在算計什麽,果然,做出這副嘴臉,難道是想在自己這裏讨到什麽好處?柏力想轉身就走,又猶豫着離開這裏要到哪裏弄錢,走到門口擰門把的速度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佩林笑“我總要知道錢投資到什麽地方去,這不是我給你的,是我借的。到時需要連利息一起還過來。”柏力大張着嘴驚訝的看他,他竟然敢要利息?

佩林笑“從唐森那裏拆借錢過來,還要陪他玩梭哈,輸掉的恐怕比利息還多吧?給你講個故事?”柏力只對錢感興趣,沒心情聽他的故事。見佩林兩手交叉墊在下巴下,顯然是需要滿足他的聽衆欲,然後才能實現自己的要求。

柏力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坐回沙發上,笑得像個男明星“希望是個有趣的故事。”

“我小的時候,學校組織去春游,我媽給我帶了二十塊錢。”柏力噗的一下笑了,見佩林看他“你講你講,我沒別的意思。真的。”二十塊對于他這種貴公子當然不夠,但是對于佩林那個時候的孩子們來說,足夠了。

“因為玩得太開心,結果口渴時買水兜裏只剩八角錢,我向朋友借二角買水,他說要我陪他先玩翻轉車,我說我的錢買水都不夠,怎麽會去于翻轉車呢?他問我有多少錢,我說八角,他說那正好,我借你一塊二,玩翻轉車才要兩塊錢。我想那也好,既能玩到又能喝到水,就順便問了一句,那你還要再借我一塊錢去買水。結果他說,不要,我只能借你一塊二,借你二塊二,那麽我玩空中飛鼠的錢就不夠了。你看看哪有這樣的道理?強迫我消費又不滿足我的要求,為什麽他還會覺得理所應當呢?”

柏力曬笑。

佩林說“後來我想明白了,他并不是我的真朋友,所以自私的會從他的觀點出發做事。可是他為什麽會覺得我會接受這樣的條件呢?首先他覺得翻轉車的誘惑更大,其次,他覺得我覺得能和他玩是我的榮幸,第三,他瞧不起我。試想,你會不會和一個瞧不起你,又有求于你的人交往呢。而我另外一個朋友知道我沒有錢買水的時候把他的水讓給我喝,還買了面包給我吃。”

柏力斜睨佩林“人是有差異的,周圍的朋友當然有好也有不好。”

“你說的太對了,所以我們要學會甄別。有許多人看似和你不錯,其實不盡然,有些人看似不太親近,其實是真朋友。如果某人之前态度随和一點,就不會因為擔保而引發的資金逆流的事,其實就算對方是惡意尋求擔保,在我知道的第一時間也會告訴他。可是有些人之前總是自以為高高在上,別人示好都是在攀附着他。所以我就想,與其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不如姑且妄之,反正又不幹我的事。我也是有尊嚴的人,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麻煩,你說對不對?”

柏力臉色紅白交錯以後臉上立刻堆上了笑“佩林兄,以前總覺得你很傲慢,沒想到頗有見識,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物,我立刻就拿着橄榄枝飛奔過來了。本以為你們這樣的實幹家,是瞧不起我們這些靠祖上福蔭的纨绔子弟呢。哈哈哈哈”

“怎麽會呢?你太見外了。”

兩人大談特談,相互吹捧一番,佩林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普林斯頓的經濟學碩士為什麽就甘于成為緋聞明星呢?學無所用不會覺得痛苦嗎?後來我發現你不過是龍游淺灘在蓄力待發而已。”

柏力微微張開的嘴,洩露了心底的秘密,他的苦悶家裏人當然都了解但是并不理解。父親有個超人般的大兒子就已經足夠了,所以他只有當個撒嬌的小兒子才會得到更多疼愛。

自己做的所有努力都不會被認可,除了哥哥私底下的抑制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父親對他沒有期待沒有要求。誰都沒問過他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就把他劃歸到與世無争那一類。錢佩林絕對是有備而來,很快柏力就搞明白他想要什麽了。“我有一個朋友新近成立了家公司,我出面扶持總是不大好,而且你知道的,幫難不幫窮,有些文件上的事,我覺得拜托你幫忙會更合适一點。”

柏力自然一口應承,家裏的老子對他沒要求,卻是有求必應,搞定幾個不算複雜的批複不算什麽事。

佩林看得透他,他也對佩林開始刮目相看,這個男人不簡單,有些真本事。他私下運作的那所公司出的問題,不僅僅是擔保問題那麽簡單,知道他有股份在裏面,還知道是誰搗鬼,可見佩林的觸角很長。

送走男人後佩林再趴回到床上,攬過李加的腰,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肩胛骨瘦得過份,有點鉻人,佩林輕撩李加的額發,李加閉着眼睛問“那人是誰啊?”

“一個要飯的。不要管他。”佩林細細碎碎的吻落在李加側臉,這才是幸福生活,一切都在掌握中,什麽都如意,可心的情人,可心的事業,這浪漫的季節佩林滿心喜悅。“我們把飯叫進來好不好?”李加微笑着點頭。

下樓時佩林給手下打電話“訂二張機票,近期去開普敦。那件事?如期進行。嗯,随時和我聯絡,務必在我回來前完成。嗯。”收線後有電話進來“啊,索妮雅,我記得,今天去,好的,你和松松先過去,我随後就到。沒有沒有,已經從公司出來了。”

黑色私家車無聲的滑出去,佩林輕敲司機椅背“前面路口左轉。”印象中那裏有間糕點房,果然還在,訂了份蛋糕,上面別張心形卡片,簡單的印刷體“親愛的,生日快樂!”地址是李加現在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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