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天空中飄下細而纏綿的雨絲,滴落在衣擺上,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了濕潤的水痕;林中霧氣漸起,濕氣重重,掩去兩人身影。
“阿英……阿英,你,醒了?”
羅浮緊了緊背上的白玉英,原本焦急的神色因感到背上人醒轉而變得喜悅起來,腳下卻未曾停卻,穿梭在雨霧林木之中,四下尋覓可供以暫時落腳之處。
“傻羅浮……我又沒有睡着,只是想……閉着眼睛,休息休息而已呀。”白玉英單手抓緊了披在身上的大氅,頭抵着羅浮的後腦勺,斷斷續續的輕聲說道,“我們怎麽……會在這裏。”她說話似乎非常費勁,顫抖着蒼白的嘴唇,努力的探到羅浮耳邊。
“對了,那些,壞人呢……是不是被你打跑了。”白玉英忽然又想起什麽一般,很輕很輕的笑了出來,“真好,我就知道,羅浮很厲害。”羅浮無需去看,便能想到背上的這個女孩子,笑起來有多麽好看清麗,可如今,他卻再無心思欣賞。
雨越發大了起來,幸甚羅浮也看見不遠處有一間廢棄小屋,便又加緊了步子往前走去,對白玉英說道:“恩,被我打跑了。”
白玉英忽然說:“撒謊……你把他們殺了,對不對。我聞到了……咳咳。”她忽然咳出一口血來,猩紅的液體濺在羅浮脖頸處,炙熱無比,她又很快的連續咳嗽起來,撕心裂肺般,一口口血被嘔了出來,羅浮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卻覺得脖子那塊地方,像是要被燒化了一樣的疼痛。
這件廢棄的小屋勉強能夠容人,羅浮将白玉英放在一處未曾漏雨的牆角處,又強拆了對面的幾處牆木與破敗屏風用以遮擋風雨,四下尋覓了些能用的事物,倒是讓他找出兩根大喜之日所用的紅燭來,倒還未化,勉強可用。他着火石燃了蠟燭,總算照亮了一室光明,白玉英臉色蒼白的靠在牆角處,唯獨唇上嫣紅血跡煞是醒目。
“阿英……”羅浮又喚了她幾聲,為她攏好了大氅,似乎有些難過起來,白玉英茫茫然睜開雙眸,見着他滿臉雨水汗水分不清,狼狽又傷心的模樣,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來,引得胸口的傷口隐隐作痛。
“師兄說,人總是會遇上很多……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白玉英伸出手,本欲學師兄那般摸摸羅浮的頭,卻只能無力的撫上他的臉頰,“不要難過……玉英,也殺人了呀……他們都是壞人,對不對……。你不要難過,殺人雖然不對……但是玉英知道,你沒有辦法的……是不是。”
羅浮點了點頭,伸手握住白玉英的手掌:“對……”他并不覺得殺人如何,更不在意那些人是好是壞,這數十年來他殺過的妖獸甚至修士凡人不下數萬,可若如此能令白玉英好受一些,說些假話也無妨,白玉英聽了,似乎是放心了一般,彎着眼眸看向羅浮。
“我就知道……羅浮不是壞人。”
“你的傷,很重。雖然敷了藥,但還是不要,多說話為好,休息吧,我在這裏,守着你。”羅浮将大氅拉得緊了些,免得玉英覺得寒冷。現下恐怕也拾不到幹柴,更何況雨霧蒙蒙容易迷路,加之這間木屋若想生個火堆,雖地面刷了漆,但時日長久了恐怕最後也是燒個精光的下場。思量多處,羅浮終究棄了生火取暖的念頭。
白玉英卻搖了搖頭,她還很虛弱,但精神倒有些回複過來了:“不要,羅浮現在應該很害怕吧,就像玉英一樣。”白玉英又對着羅浮笑了起來,但是眼眶裏卻泛出了淚光,“玉英覺得好害怕,原來,殺人是那個樣子的……明明,都是壞人,他們都很可怕……可是玉英還是覺得,好像殺人,要更可怕一點。羅浮殺了他們那麽多人,一定比玉英還要害怕。所以,所以我要陪着羅浮。”
這令羅浮不置與否,很快便轉開了話題,他言語中猶帶一絲憤恨,卻不乏疑惑:“你明明,懂得一些術法。那些普通人,為什麽,會傷了你。”
“修士是不可以随意對凡人使用法術的。”白玉英說的話多了,只覺得心口悶悶的發痛,便蹙起眉來捂住了那裏,順了好幾口氣才緩回來,她搖了搖頭,“師兄跟我說過,亂用法術的話,很容易遭天譴的。而且……我會的法術,平日跟師兄他們可以鬧着玩,但是對那些普通人的話,殺傷力就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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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說着忽然笑起來:“噗哈哈哈……咳,咳咳……羅浮,你怎麽,還是沒有學會好好說話呀。”白玉英捂着胸口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擡頭看見羅浮關心的眼神,便搖了搖頭,“沒有事的,你不要擔心啦,對……對了,你有沒有受傷呀,冷不冷?”
羅浮看着她,緩慢的搖了搖頭:“我不冷,也沒有,受傷。你還……害怕嗎?”
這讓白玉英有些發愣,但她似乎想到了什麽,随即搖起頭來:“沒有啊,不會再怕了,玉英剛剛被吓到了而已,所以羅浮也不要怕,他們都是壞人,會被閻王爺帶走的。”見羅浮神色淡淡,白玉英又絞盡腦汁想了一些事,“不過,我劍術好像大漲了,剛剛打架的時候,也沒有落下風,要是見到師兄,他們一定會誇我,對不對……呵呵。”她勉強的笑了起來,羅浮似乎有所頓悟,也淺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會話,入了夜後就更冷起來了,白玉英與羅浮商議了一陣,羅浮擔心玉英傷勢,玉英卻怕他夜晚受凍,強硬着态度讓羅浮出門拾一些能用的柴火去了,又叮囑他不要離得太遠。
等羅浮離開了屋子,白玉英才如難以抑制一般,偷偷的埋進大氅裏小聲抽泣起來:“師兄……玉英好怕,玉英好想你們……”
因為雨太大了,羅浮并沒有離開的太遠,大概在周圍搜尋了一下有沒有落單的獵物或是別的,但最終一無所獲,能找到的柴火也多是濕的,他幹脆折回來再次動手拆那間木屋內部,總歸已經弄壞了,不在于多壞一些。
待他生起火堆的時候,白玉英已經睡着了,縮在那件粘了雨水與血跡的大氅裏,容顏蒼白清麗。這是羅浮生平第一次想要守護一個人,他想:折丹所欠的那份人情,該是到時間讓他還了。
一夜寂靜。
…………
朱天昊境之中
徐岫随着侍女進入中庭的時候,其實心裏有點忐忑不安跟驚訝,小苑亭廊,池水清清。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裏看見過,但說不上來到底是在哪裏,不過既然想不通就幹脆不想了,最終便把這種熟悉感其歸類于記憶錯誤。
當時蕳清正坐在石頭上,身材曼妙,長發如瀑,徐岫覺得似曾相識,但卻如何也想不起來,想來又是一個記憶錯誤。
“你來了,請坐。”蕳清轉過身來,踏着鳳首履,換上一身龍紗衣,打扮得與普通女子并無區別,除去模樣依舊美豔無雙,聲音輕柔清澈以外,再無任何鲛人證明。
她氣質清和脫俗,與以前的蕳清并無太大差別,徐岫心裏暗想能男能女大概就是說蕳清這種人,這年好白菜都被豬……帥哥拱了,敢不敢給……算了,白菜留着我也沒用,又用不上。
其實要說在這個世界裏徐岫最怕的人是誰,莫過于蕳清。瞻波雖然性別有改,但是并未涉入劇情太多,性格也未曾大改;但是蕳清卻不一樣,幾乎像是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一樣,徐岫總覺得蕳清似乎什麽都知道,卻又什麽都不說一樣。
徐岫坐在石上,跟她一起看着池水清澈,心裏的線索像是糾成了一團亂麻,找不出個線頭解開。蕳清取過旁邊小碗裏的魚食撒了些許,薄薄的浮在水面上,任那些游魚争前恐後的撲上來吞吃,淡淡說道:“既然你的心不靜,那麽,想問什麽便問吧。”
“你是真心喜歡折丹嗎?”近乎脫口而出,徐岫緊緊的盯着蕳清,她本身的戲份跟感情戲千絲萬縷的關聯着,如果說蕳清是自願并且走着劇情跟折丹在一起的話,那就是說只是性格塑造更改了一部分,也許是天道的一種扭轉,為了完善連徐岫自己也不知道的哪處BUG,大概劇情他就能HOLD住了。
蕳清看了他一會,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會是我的丈夫,我自然是會真心愛他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若不是你的丈夫,你便不會愛他?”徐岫找到了一個矛盾點,便直接問了出來,他覺得有點急躁起來了。
蕳清這次看了他很久,然後才笑起來,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了。”她站起來走到了徐岫面前,直直的看着他,“我為了續海底城的氣運嫁給折丹,再不是蕳清大祭司,而是風神折丹的妻子。沒有什麽如果可能,而作為他的妻子,我會盡我的一切去愛他。”
完了。
徐岫滿腦子只剩下這兩個字。
海底城真是急着找死,離了蕳清這個老妖怪就單憑新任的大祭司跟石夷,氣運再續也是無用,遲早被人瓜分完。簡而言之,沒有蕳清的海底城就是肥肉,想要的人自然能來咬一口。而蕳清……,就單憑這次與之前的認識,也不用多想了,她是絕不可能再出手救海底城的。
蕳清雖然性情有大改,但本質卻未曾更改,如果海底城将她綁死在上面,說不定還能茍延殘喘幾日,但他們卻把蕳清拱手送給了折丹。海底城的大祭司說白了就好像一個被洗腦了的責任轉接器,不能夠擁有感情,即使有了,也要自我抹殺掉,一切都要為了海底城而奉獻;他能得到海底城的尊敬跟供奉,與此同時,他也會承擔起海底城的一切責任。
如今蕳清跟折丹在一起,估計只會對折丹盡心盡力,畢竟對她而言,海底城是生命唯一的意義,而如今折丹取而代之。
徐岫覺得自己胃都痛了,這劇情特麽是簡直就是脫缰的瘋狗,早點退隐算了!
倒是蕳清看着徐岫身後背着的長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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