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人工智能

鄧布利多看着對面那個年輕人，覺得他應該是從聖芒戈精神科跑出來的。

正常人不會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濕身裸奔,還激動地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像對待久別重逢的情人。

不過剛才那個幻影顯形确實不同尋常,他沒有聽到普通人幻影顯形時候的那聲爆響。

鄧布利多還在遲疑，但沒等到他下決定,對面的那個年輕人又消失了——就好像幾分鐘之前在他面前消失的那個怪物一樣。

那個消失的怪物還帶走了一個麻瓜制造的生命，好像是叫機器人。

毫無疑問，張臨再次穿越了——這是他今天的第三次穿越了，到底是在鬧哪樣啊，這麽突然摔來摔去很不好的。

他這回落在了一間充滿儀器的屋子裏,旁邊有一塊玻璃門，幹淨的鏡面隐約反射出他人類的輪廓。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但激動的心情已經稍微消散了一點,他環顧四周,想認出這是哪裏。

剛才穿的兩個地方他都記得，第一個是《異形4》的世界，第二個是《哈利波特》的世界，都是他曾經穿越過的。

但是他好像沒在《生活大爆炸》中見過這樣的場景。

這好像是一間實驗室之類的地方，儀表和屏幕上閃爍着張臨認不出的序列和符號，就在他摔下來的地點旁邊，一雙暗藍的瞳孔隔着那扇玻璃門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張臨下意識地遮擋了一下自己的小夥伴。

他退後幾步觀察那是什麽東西，卻還是只能看清楚那雙藍幽幽的眼睛。等到他往旁邊轉了過去，才發覺這好像是一個乳白色的金屬罐，大約兩米多長，橫放在支架上。兩側各有一扇透明的小門，從這裏看進去，能發現罐子裏裝滿了某種泛黃的不透明液體。

張臨吓了一跳，裏面不會是泡着很多眼球吧？那雙眼睛太詭異了，除非眼睛的主人不需要呼吸，否則怎麽可能呆在這種液體裏。

那雙眼睛始終随着他移動，而且這麽久都沒有眨過眼。

他不自主地往後退，撞在了什麽儀器上，金屬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對面的藍眸稍微傾斜了一線，就好像它的主人在歪了歪腦袋一樣。緊接着，張臨發現一張面孔貼在了玻璃上，再接下來是一雙手，按着玻璃，隐約能透出人類肌膚擠壓貼緊玻璃時候的青白顏色。

張臨深吸了一口氣，他差不多看出來了，裏面裝着一個人，這個人現在正貼在玻璃上看着他。

卧槽這什麽見鬼的東西啊，他來過這種地方嗎？

裏面的人又歪了歪腦袋，藍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還從頭到腳地打量他，無機質的眼神純淨得像個嬰兒。

張臨剛剛不小心拿開的手又忍不住放回了小夥伴上面。

就在這時候，金屬罐突然滴滴滴地叫了起來，邊緣上的綠光不停閃爍。而一側的牆壁突然向兩邊緩緩移動，似乎這是一扇門。

張臨想都沒想就往旁邊一滾，悄無聲息地讓一個實驗臺遮擋住自己。

“人造表皮已經完成了，維蘭德先生。”

“把培養艙打開。”

張臨立刻知道這是哪裏了。

不對，其實他還不知道具體時間和地點，但他知道這是哪個世界了。他穿了兩次，又回到了異形的世界，但時間肯定要在普羅米修斯號之前。那雙藍眼睛……恐怕屬于那個人工智能戴維，只不過不清楚這是第幾代戴維。

張臨稍微探出一點頭，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在那個金屬罐旁邊操作着什麽，片刻後裏面的液體被抽幹淨，一個人影直直地坐了起來，在其中一個白大褂的幫助下跨出培養艙，動作看上去機械而程式化。

寬肩細腰鳥大腿長，可惜是個機器人，張臨暗中啧啧了一下。

然後那雙令人驚悚的藍眸突然又追随着他望了過來。

張臨：“……”這是要暴露的節奏啊。

好在那兩個人沉浸在對大鳥人工智能的欣賞中，沒有人注意到戴維的目光不正常。

“先生，他很好。”剛才扶着戴維坐起來的那個白大褂驚嘆地說。

“他很好……”另外那個同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喃喃地說着，擡起一只手輕輕撫摸機器人的臉頰，“戴維……我的兒子。”

很顯然，這就是年輕了許多的彼得·維蘭德。

在維蘭德的指尖觸到戴維的一瞬間，機器人就把目光從張臨的方向收了回去，轉而直勾勾地盯着維蘭德先生，嘴角機械化地上挑。

“先生。”

這大約就是屬于機器人的聲音，天生的磁性？

維蘭德先生的嗓音開始顫抖，手指用力抓住機器人的肩膀，“你在對我說話——你在對我說話，是嗎，戴維？終于……我又聽到你說話了，兒子。”

戴維保持着機械化的微笑：“是的，我在對您講話，先生。但我不是您去世的兒子，我是您的仿生機器人戴維型第二代。”

維蘭德倏地抽開手，撞灑了旁邊的一個試劑瓶，臉色霎時間慘白慘白的。

“維蘭德先生？”旁邊的助手心驚肉跳地試探着叫他，內心很苦逼。這個機器人太沒有眼色，居然在維蘭德先生最激動的時候潑冷水——而且還跟他夭折的小兒子戴維有關。

維蘭德先生深吸了一口氣，看上去平靜了一點。“我很好，按照計劃表測試交流能力——下個月的産品發布會，別給我搞砸了。”

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快速走出實驗室，似乎生怕再看戴維一眼。

而戴維的目光卻始終追随者維蘭德先生的背影，直到牆壁上的門閉攏，他依然盯着那扇門。

旁邊的助手終于苦逼地嘆了口氣，然後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面對戴維：“你好，戴維。我是研究員鮑克，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當然，先生。”戴維把頭轉過來，仍然帶着那種毫無變化的微笑回答。

張臨覺得這個戴維第二代的智力比起他見到的戴維第八代要差得遠了，表情和語音都很機械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智能。

鮑克把戴維帶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子旁邊，面對面地坐下，開始問一個記錄板上的問題。

問完之後，鮑克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我去把報告遞給維蘭德先生，呆在這裏別亂跑，好嗎，戴維？”他邊說邊站了起來，幾乎沒有在意戴維的反應。

一個機器人怎麽會回答“不”呢？

果然，戴維帶着機械化的微笑回答：“好的，鮑克先生。”

接下來鮑克就走了出去，而那扇門也随之開啓又閉合。

張臨差不多知道了，以戴維的智能，就算看見他也不會主動向維蘭德報告，除非他們問他。張臨迅速拉開旁邊的幾個儲櫃，找了一個還算空的鑽了進去，剛關上門，就聽見鮑克走回實驗室裏來了。

張臨縮在儲櫃裏思索怎麽辦，做人要不要這麽艱難啊，好容易有了一具身體，結果還在人家的實驗室裏，最苦逼的還是裸體！

神秘人士裸身潛入維蘭德公司生化研究中心的前沿實驗室——這種深井冰的行為絕壁可以載入史冊啊。

張臨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跑。謝爾頓說過什麽來着，穿越是會有關鍵物品的，應該就在這個實驗室裏。找到那東西，他就能——妹兒的他什麽也不能啊！就算找到東西，他也不像宅男們一樣可以準确地定位，說不定下回又穿哪兒去了。

這真是太苦逼了，宅男們能找到他嗎？或者說，在經歷了普羅米修斯這一趟之後，他們還敢繼續找他嗎？

張臨越想越焦躁，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燒掉了。

等等不對，他好像确實渾身發熱而且四肢乏力，甚至還有一股不止從哪而來的疼痛感正在逐漸加劇。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讓自己出聲，冷汗像流水般滴落在儲櫃底面上。

外面還有鮑克，會被發現的。

張臨差不多以為自己要完蛋了，只不過能忍一時就忍一時，就在這種念頭下他居然一直拖了下去，直到他聽到外面傳來鮑克刻意維持的溫和語氣。“你該回艙裏了，戴維。維蘭德先生明天還要對你做幾項測試，我希望……好吧不管你明不明白，我真的希望你能別搞砸了。”

“當然，先生。”戴維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回答。

張臨聽着戴維重新進入培養艙的聲音，以及鮑克開門的聲音，用一切能夠分散注意力的東西來迫使自己繼續忍耐。

當實驗室裏重新寂靜下來之後，他終于不再緊繃着神經。在牙齒剛剛離開被咬出血漬的嘴唇時，一股撕裂的劇痛陡然從尾椎骨處擴散開來。

張臨忍不住低低地慘叫了一聲，幾乎失去意識。

下一秒鐘，泛着金屬光澤的矽化骨尾倏然穿透儲櫃，又無力地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