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遭遇人口販子

叫賣聲,吆喝聲,來來往往的馬匹羊只和駱駝,密密麻麻的人頭,時不時還走過幾個外國人。繁華的底比斯,熱鬧的都城。

"姑娘,看你這腳就知道你不是奴隸,你怎麽跑這兒來了?老婆婆一邊忙着編草鞋,邊問着狼吞虎咽的安雅,她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和藍色的頭布,讓她在這裏變得并不起眼。

"是我帶姐姐出來的!"蒂娜自豪而驕傲地說着,卻被老婆婆趕開:"去去去,一邊玩去。"蒂娜撅了撅嘴,跑到隔壁攤玩陶人去了。

老婆婆給安雅遞上了水,安雅匆匆接過:"謝謝。"

"聽說啊,昨天晚上王宮跑了一個紅發女人…"

安雅喝水的手顫抖了一下,老婆婆看着搖搖頭:"能逃出來真是不容易吶,不過姑娘,伺候王是全埃及姑娘的夢想,你怎麽反而逃了出來?可憐的孩子,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嗎?"

安雅放下了水袋,靜靜地坐着,視線停落在自己的手上:"因為我想回家…"

"哎,不願意的還是有的,你看蒂娜,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因為她姐姐違抗納克特門将軍,他們一家就變成了奴隸,你要知道,埃及的奴隸基本都是外地人,可憐的孩子,她的哥哥在王宮裏喂馬,只剩下她一個人,可憐吶…"

"您是說吉魯嗎?"

"你見過?"

婆婆驚訝地看着安雅,可就在這時,遠處急急跑來一匹馬,黑色的馬如同發了狂地亂闖,馬上的人焦急地大喊着:"閃開-快閃開-"他黑色的鬥篷在風中飄揚。

"啊-"驚叫聲此起彼伏。

"快閃開-"

"蒂娜!快閃開!"衆人都喊叫起來。安雅看向道路正中,蒂娜傻傻地站在中間,而那黑馬就在眼前!

安雅沖了過去,她撲向了蒂娜,她将蒂娜抱在了懷裏,抱着她滾到了一邊。

"嘶-"黑馬一聲嘶鳴,它揚起了前蹄,終于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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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的男人松了口氣,他并沒有下馬,而是側過臉看向滾落一邊的女人,淡淡的眉毛擰起:"你們沒事吧?"

安雅看着懷裏的蒂娜,蒂娜吓傻了,簡單檢查了下,應該沒有受傷,她放下了心,很想罵馬上的人,但她沒有,因為她自己還在逃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只是抱着蒂娜搖了搖頭,自始至終,連頭也沒有擡起。

男人見安雅搖頭,便準備策馬離去,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或是感覺到了什麽,他停下了馬,目光停留在安雅的頭巾上。

男人翻身下馬,他走到了安雅的身邊,四周的百姓都緊張地看着這個男人,他們紛紛小聲地說着:"是阿瑪斯祭司,他回來了。"

"沒錯,是阿瑪斯祭司。"

安雅很緊張,她偷偷掏出了腰包裏的手機,當這個名叫阿瑪斯的男人将手放到她的頭巾上的時候,安雅猛然轉身,頭巾在那一刻被扯落,一頭紅色的、豔麗的長發在阿瑪斯的眼中滑過一道道炫目的光芒,他愣怔着,宛如看見了那火紅的落日。

安雅轉身之間就将手機對準了阿瑪斯按下了鍵。

"咔嚓。"阿瑪斯俊美的臉就此攝入手機。

"紅頭發!是王在找的紅發女人!"

衆人驚呼起來,安雅那一頭紅發在金色的陽光下越發鮮亮,如同傍晚的紅河河水。

安雅緊張地将手機屏幕轉向阿瑪斯,這個此刻眼裏帶着震驚的男人。

安雅高高舉起了手機:"我,我以阿蒙神的名義,收取了你的靈魂!如果,如果你膽敢冒犯我,我就将你的靈魂扔入西方的黑暗!"安雅其實此刻很害怕,但她經過了昨晚的歷練,已經能勉強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啊!是神女是神女!"埃及的百姓們在看到手機裏那張照片時都跪伏在了地上,他們叩拜着,将安雅當做了神女。

安雅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面前,阿瑪斯正緊緊地盯着她,那凜冽的目光宛如要将安雅徹底看穿,找到她裝神弄鬼的把戲。

安雅在那犀利的目光下步接步後退,然後,她跑了,她再次跑了,她順手扯去了另一個女人白色的頭巾,裹住自己的頭發,跑向了西方。

阿瑪斯的神情變得凝重,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收走了他的靈魂,那他就要去搶回來!他大祭司的靈魂怎能受制于人!

他躍上了馬,忽然,身後傳來了重重的馬蹄聲,一匹白馬停在了他的身邊,馬上,坐着戴着面具的少年。

"王!"阿瑪斯匆匆下馬,圖坦卡蒙阻止了他:"免禮,你既然回來了怎麽不回王宮?"

埃及百姓一看連法老都來了,更加不敢擡頭,依舊保持着跪伏的姿勢。

侍衛匆匆趕了上來,他們的王跑得可真快。

"這是怎麽回事?"圖坦卡蒙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百姓,這個王國除了他還沒人能擁有這樣的膜拜。

見圖坦卡蒙的眼中劃過一道寒光,阿瑪斯立刻回報:"剛才這裏有一個紅發女子。"

"紅發!"圖坦卡蒙的雙眼閃出了獵捕的興奮的光芒。

"是的,王,她謊稱自己是神女,還取走了臣的靈魂,臣正準備去捉她回來。"

"她往哪個方向跑了?"

阿瑪斯的手才剛剛舉起,圖坦卡蒙就沖了出去,一時間,街道又亂了起來,阿瑪斯疑惑着,他今天才剛剛回到埃及,似乎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情。

士兵緊緊跟上圖坦卡蒙,可是,不一會兒,他們就失去了他們王的蹤跡。

圖坦卡蒙在小巷裏跑着,他從一個小巷拐入另一個小巷,小巷的盡頭站着一個人,卻是和圖坦卡蒙一模一樣的打扮,一模一樣的面具,一模一樣的服飾。

圖坦卡蒙躍下馬,對着那人點點頭,那人躍上了馬跑出了小巷,立時,一溜士兵也從小巷口擦過。

圖坦卡蒙笑了笑,雙眼如同夜間的星辰一般清澈,他拿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張帥氣的臉,和一雙與面具上一樣的狹長的眼睛,眼角微微向上一個弧度,如同畫上去的一般,細而長的眉,沒入鬓角,薄薄的唇微微揚起,整張臉就浮出暖人的微笑,略尖的下巴,柔和的線條,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那張冷酷面具下的真面目。

讓你們去追吧。

圖坦卡蒙笑着,然後,他找出了藏在那些破簍子下面的衣服換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那黑色的中發上,往下輕輕一帶,露出了一頭黑色的短發,那黑色帶着一種淡淡的紫色。

他滿意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然後把發帶綁在了額間,用灰将自己的臉塗了塗,遮住了他帥氣的容顏,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埃及少年。

他帶好佩劍,背上行囊,然後從巷子的另一邊走了出去,那裏通往港口。

就在圖坦卡蒙離開那條巷子後,他隔壁的巷子裏,就躲着安雅,她瑟縮在一個破簍子下面,等那些士兵遠離小巷,才從破簍子裏鑽了出來。

她蹑手蹑腳地跑到了巷子口,往外面張望着,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安雅的臉,安雅吓壞了,她用力發出"唔唔"的聲音掙紮着,只見有兩個黑大個子抓住了安雅,他們用布條塞住了安雅的嘴,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這個貨色定能賣個好價錢。"

"沒錯,快快快,到努比亞的船就要開了。"

人販子安雅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這兩個粗鄙的男人捆上了繩子,裝入了麻袋,她蹬踢着,顯然沒用。

這些人販子比安雅還要熟悉路況,他們沒多久就出了底比斯王城,來到了尼羅河邊,大型的商船正停靠在尼羅河岸邊。

奴隸販子匆匆将安雅扛了上去,他們走得很急,撞到了和他們一起上船的圖坦卡蒙。

"讓開,小子"

圖坦卡蒙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扛了一個人,心裏就有數了,他們是販賣奴隸的,埃及很多這種人,搶個奴隸女人,賣到別的國家,原本這事作為埃及法老的他應該管,奴隸也是埃及的財産,不能随意販賣。但是,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埃及的普通百姓,只能算這個女人倒黴了。

麻袋裏的女人掙紮了一下,露出了一雙滿是血泡的腳,那細嫩的腳掌布滿了血絲和污跡,讓人心疼。

圖坦卡蒙的目光停留在那雙腳上,這絕對不是奴隸的腳,奴隸的腳布滿老繭,而且膚色暗沉,別說奴隸,就算是王宮裏的女侍也絕對沒有如此白皙的膚色。

正想着,奴隸販子已經扛着那個麻袋下了船艙,帆船搖晃了一下,離開了港口,一排排從船身裏延伸出來的船槳在尼羅河上劃出了一道道波浪,巨大的商船在船工們整齊的吆喝聲中,緩緩前進。

船上是埃及商人或是其他國家的商人,他們帶着自己的貨物坐在艙板上,這一航行,将是半個多月。

"嗨喲!嗨喲!"

船工的號子回蕩在寬闊的尼羅河之上,繪有藍天白雲和河神圖紋的船在陽光下倒映在尼羅河裏,壯觀而美麗。

圖坦卡蒙看了看那兩個奴隸販子,他們已經從船艙裏出來,艙底多是放貨物的地方,而奴隸自然也是貨物的一種。

圖坦卡蒙走了下去,寂靜的船艙裏是一個人微弱的"唔唔"的聲音,他順着那個聲音走了過去,如果這兩個奴隸販子搶的是貴族,那可就是死罪!

麻布袋裏的人掙紮着,但因為被捆綁得太緊,無法動彈。圖坦卡蒙碰到那個麻袋時,裏面的人驚跳了一下。

"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圖坦卡蒙輕聲說着,果然,那個女孩停止了掙紮,靜靜地等待着圖坦卡蒙的解救。

圖坦卡蒙解開了麻布袋,從女孩的腳下一點點往上提,露出了女孩潔白完好的小腿,圖坦卡蒙愣了下,這皮膚的顏色很熟悉,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當看見女孩腰間挂着的一雙奇怪的鞋子時,圖坦卡蒙笑了,他的手停了下來,于是,女孩的上半身就依然在麻布袋裏。

安雅疑惑着,那個說要救她的人怎麽一時間停下了,難道是有人來了?這不上不下的情形,安雅又不敢亂出聲,生怕是因為有人來了,對方才停下了動作。

她動了動身體,忽然,她被人抱住了,那人抱住她拖到了一個陰暗處:"噓-別出聲,有人來了。"

圖坦卡蒙輕柔的聲音讓安雅放下了心,果然是有人來了。

然後,她就聽見有人在那裏大罵着:"該死!那個女孩呢?"

"混蛋誰敢偷我們的貨物!快,還不去找"

"好,走走走!"

然後就是一陣翻東西的聲音,安雅不由得緊張,身邊的人依然抱着她,那有力的擁抱,讓安雅漸漸平靜,這個人是在救她,所以她要配合這個人,安雅這麽想着。

她蜷起了身體,将整個人都縮成了最小的狀态,宛如這樣,她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這樣,他們就會很安全。

"看來躲不了了,你自己小心。"清閑的聲音在安雅的耳邊響起,忽地,安雅身上的繩子被刀割開了,安雅一下子掀掉了麻袋,看見面前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那個人背對着她,手裏拿着短劍:"你們居然敢綁架貴族!"

圖坦卡蒙清朗的聲音在艙底響起,安雅怔住了,這個救他的人竟然是個少年,她呆呆地躲在少年的背後,看着那少年雖然清瘦卻很結實的背影。

"原來是你小子!不想活了?"兩個奴隸販子大喝,"那女人呢?交出來就放你一馬!"

"不想活?"圖坦卡蒙輕笑了一聲,"今天的确有人要死,不過-是你們!"突然,圖坦卡蒙舉起了劍朝其中一個奴隸販子刺去,那兩個人販子遠遠比圖坦卡蒙高大,可是他們的動作卻沒有圖坦卡蒙靈活,圖坦卡蒙只是一個轉身就刺中了其中一個的手臂,鮮血立刻飛濺開來,帶出了對方的痛呼。

"啊-"

"可惡!殺死他"

"找死!"

圖坦卡蒙周旋在兩個奴隸販子之間,靈活得像只豹子,周圍都是貨物,将艙底堆了個滿,奴隸販子雖然身材高大,但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受到了限制,他們的身上被圖坦卡蒙劃出了一道又一道傷痕。

他們憤怒了,将那些阻礙自己的貨物扔開。

"砰!"

"砰!"

船艙裏貨物亂飛,混亂不堪。

安雅緊緊地揪着腰包,她必須為這個少年做些什麽,不能這樣袖手旁觀她想起了腰包,匆匆翻找起來,她找到了自己的鑰匙,鑰匙圈上有一個紅外線

燈柱。似乎有了什麽好主意,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高高拿起了紅外線燈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對着那兩個奴隸販子,大聲道:"我以阿蒙神的名義,命令你們統統住手!"燈柱打開,一束紅外線光照在了其中一個奴隸販子的眼睛裏。

"啊-這是什麽?"奴隸販子驚呼起來,那神奇的紅色的光點讓另一個奴隸販子吓得直哆嗦。

"還不住手!"安雅将燈又對準了另一個,奴隸販子驚慌地用雙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他們跪了下來,嘴裏不斷哀求:"天哪!荷魯斯之眼!神哪!請寬恕我們!偉大的阿蒙神,偉大的荷魯斯,請饒恕我們"

安雅站得越發挺直,奏效了,這真的奏效了,天知道她剛才有多麽害怕,甚至雙腿都開始發軟,她高興地看向邊上的少年。少年正驚奇地看着那紅色的光線,忽然,那少年竟然舉起了手中的寶劍,安雅驚訝地大喊:"住手!你要做什麽?"

圖坦卡蒙疑惑地朝安雅望來,他雖然驚奇于安雅手中的"荷魯斯"之眼,但是,這兩個奴隸販子搶走了他的女人,就該死!

"他們已經知錯了。"安雅認真地說着,圖坦卡蒙不解:"可是他們綁架貴族就是死罪!"

"可是我不是貴族!"

安雅的話讓圖坦卡蒙很生氣:"既然你有荷魯斯之眼,就是神的使者,你的身份遠遠超出了貴族,這兩個人就更應該死!"

"你怎麽可以随便殺人!"安雅也生氣了,她完全忘記就在方才,自己還是多麽害怕地躲在對方的懷裏,"總之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見安雅生氣,圖坦卡蒙反而一時愣住了,他的心告訴他,不能讓這個可愛的女孩生氣,他看向那兩個奴隸販子,他們現在變得老老實實,見圖坦卡蒙看自己,他們立刻拜伏起來:"請寬恕我們,請寬恕我們!"

圖坦卡蒙心裏很生氣,可是他卻更不想看見安雅生氣,他記得當安雅成功地吓住兩個奴隸販子的時候有多麽的開心,就像個孩子獲得了一個非常大的糖果,那甜美燦爛的笑容如同兒時母後種在阿瑪爾納王宮裏的底比斯蓮花。

他将劍收回,瞪着那兩個奴隸販子對着窗外努努嘴,奴隸販子立刻明白圖坦卡蒙要讓他們做什麽。在安雅還沒弄明白圖坦卡蒙這個眼神的時候,兩個奴隸販子已經自覺地走到窗口,然後對視一眼,哭喪着臉從那個窗口跳了出去。

"砰!"

"砰!"

巨大的水花從尼羅河裏濺起。

安雅驚訝得目瞪口呆,圖坦卡蒙走到她的身邊:"總得給他們一點懲罰,這不算殺人吧?"

安雅機械地将目光移回少年的臉上,從他灰黑的臉上只看見少年那雙分外明亮的大眼睛,然後她咽了口口水,開心地笑了:"嗯,不算。"

又是那如同蓮花盛開的笑容,讓圖坦卡蒙心跳不禁漏了一拍,雖然昨天他吻了她,但那只是做給別人看的,來可以讓大家都以為他是一個喜歡美色的法老,二來也可以将這個女孩救出,以免落入別人的手中糟蹋。

因為,他喜歡這個女孩。是的,從看到她的第眼起,他就喜歡上了她,這個幹淨的、清澈的女孩,給他一種特殊的親切感,仿佛和這個女孩在一起,他那顆總是不安的心,可以變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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