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回家?還是留下?
赫娜在喝了一天一夜的糖鹽水後,終于安然入睡。她的手依舊緊緊抓着圖坦卡蒙的手。圖坦卡蒙靠在赫娜的床邊,柔軟的床上是赫娜自己制作的靠墊,靠墊上繡着她和圖坦卡蒙兩小無猜的那段美好的日子。
回憶漸漸湧上圖坦卡蒙的心頭,讓他酸楚不已。那段日子,只有他和赫娜,他們同吃同睡,有病痛時也是相互陪伴。
直到那一天……
圖坦卡蒙還記得那是尼羅河剛剛過汛期的第一天,他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站在高高的王城的露臺上,俯瞰整個底比斯,很興奮。而他,卻看見了赫娜站在納克特門的戰車上,納克特門駕駛着戰車,異常威風。
安克赫娜蒙,上下埃及最美的少女,站在戰車上,風揚起了她的長發和白色的裙衫,她頭上那個金色的頭飾在陽光下閃耀,她是那樣的美,就像一個神女。可是,她卻坐在納克特門的戰車上,這讓圖坦卡蒙很傷心。
一直以來,赫娜與他都是形影不離,他們知道,納克特門是敵人,可是,他們卻是那麽的弱小,無法反抗,只有裝傻做他們的乖孩子,等待着圖坦卡蒙長大。
那一晚,赫娜哭了,圖坦卡蒙問她為什麽要和納克特門在一起玩,赫娜沒有回答,只是抱着圖坦卡蒙大聲痛哭。
然後,圖坦卡蒙就看見赫娜經常随納克特門出游,納克特門那輛青光閃閃的戰車和威武的戰馬都讓圖坦卡蒙生氣不已,他也開始跟着荷倫布學習駕駛戰車,在底比斯王城裏,到處飛奔。
他學會了,他想帶着赫娜一起,讓她為自己驕傲。
那一天,如果他不是那麽早回來,就好了。
他回來得太早了,因為他想帶上心愛的姐姐一起飛奔在尼羅河邊,就像納克特門那樣。
可是,他看到的,卻是在紗帳間糾纏的兩個人影,和那聲聲奇怪的喘息。
十四歲的圖坦卡蒙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他被人背叛了,這個背叛他的人還是他深愛的、依賴的姐姐,他的妻子。
萬箭穿心的痛讓他從此戴上了面具,他從此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以真面目對人,将所有的表情都藏入那個面具之下。
一個面具,隐藏了他的心,也讓他逃避了這個冷酷的現實,只有在那個面具下,他才能勇敢地面對任何人,面具已經成了他必不可少的僞裝,成了他的臉。
Advertisement
圖坦卡蒙的心情很複雜,赫娜一直為他犧牲着,而自己卻一直誤會着。
屋內漸漸上了油燈,昏黃的燈光給這間平時清冷的房間帶上了暖意,圖坦卡蒙環顧着赫娜的房間,他有多久沒有留意這個房間了?他看見了赫娜梳妝臺上的那個白色的臺燈,那是他送給赫娜的禮物。
侍婢把臺燈點上,原本普通的臺燈映出了一男一女對坐的畫面,他們彼此凝望,愛意在二人之間傳遞。
安雅從門外緩緩走入,圖坦卡蒙正凝視着那個臺燈,安雅看向臺燈,心中一陣刺痛,她收回目光,走到赫娜的床邊,手背貼上赫娜的額頭,放心地露出了微笑。眼角的餘光裏是那緊緊相連的手,安雅心中湧上酸澀,窒悶得想嘔吐,她再次走出了房間,圖坦卡蒙似乎并沒注意她的到來。
"安雅!"忽地,圖坦卡蒙喚了一聲,安雅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圖坦卡蒙略顯緊張的臉,微笑着:"她已經沒什麽事了,這段日子,你要多陪陪她,愛情是康複最好的藥,我先回去睡覺了,這幾天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我會讓阿瑪斯帶
我到處去逛逛的。"說完,還對着圖坦卡蒙俏皮地眨眨眼睛,圖坦卡蒙想起身,身邊卻傳來赫娜的一聲夢呓:"卡蒙……我們去郊游……"
安雅立刻轉身,緊咬下唇,在眼淚掉落之前,快速離去。
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安雅想了很久,她想起了初來時的害怕,現在想起來,她覺得當時的自己是那麽的沒用,哭過,怕過,慌過,最後,開始學會堅強。然後就遇到了阿卡。安雅的唇角不由得上揚,阿卡讓她那顆不安的心有了方向。
在經歷了戰争和納克特門的死後,安雅一夜之間長大了,她記得有人說過:經歷死亡能讓人成熟。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半年前的安雅,那個安雅幼稚、嬌氣、軟弱、害怕孤獨,而現在的她,更多時間會冷靜地思考,她現在又該如何選擇?
是找尋回家的路,還是留下來陪伴圖坦卡蒙?
可是,她是絕對不會和另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丈夫的,這一點,她不會妥協。
安雅凝望着空中的銀河,她是宇宙的尼羅河,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幾天來,圖坦卡蒙一直陪伴着赫娜,安雅也陷入了沉思,兩個人之間,似乎漸漸形成了一道不可見的門,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尤其是圖坦卡蒙,他感覺自己快有半個世紀沒有看見安雅,這幾天,他無法離開赫娜,赫娜的身體也不穩定,他想等赫娜穩定後再去見安雅。
而安雅,則每日都站在底比斯最高的露臺上俯視着底比斯王城和遠處的尼羅河,看着忙忙碌碌的埃及人民,安雅陷入了迷茫,那個問題,她始終沒有找到答案,而圖坦卡蒙似乎也将她忘記了……
自從赫娜生病,他便再也沒來看望自己,自己果然不過是法老王衆多女人中的一個,只是,這次他忘得太快了。
她的身後,總是站着祭祀阿瑪斯,不用圖坦卡蒙下命令,阿瑪斯已經将安雅當做了自己的主人,這個神奇的女人,讓阿瑪斯敬仰。
"神女,王只是不放心王後的病情,他會很快回到您的身邊。"似乎看透了安雅的心事,阿瑪斯淡淡地說着。
安雅略微有點吃驚,随即神情回歸平靜:"沒關系,我只是想家了。"
"神女,這裏就是您的家,埃及需要您。"阿瑪斯的語氣變得焦急,安雅背對着他,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她輕輕說道:"可是……我還是想回家吶……"
阿瑪斯修長的雙眉因為安雅這句話,而擰得更緊。
這一晚,赫娜的病情終于穩定,紅潤重新回到了她的面頰上,當她安然入睡的時候,圖坦卡蒙終于松了口氣,他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間,他急于看見他心愛的安雅。
可是,他的腳步緩緩慢了下來,面具下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納克特門死了,現在回到了底比斯,就必須要面對一個人,就是:艾伊。
忽地,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個人,他發出了沉沉的疑問:"為什麽?"
圖坦卡蒙怔了怔,他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人,他曾經那麽親切,可是,五年前,開始讓他覺得冰冷和心寒。是艾伊,有些事情,始終要去面對。
"到底為什麽!我親愛的孫子!"
圖坦卡蒙面具下的臉深沉而凝重:"他意圖侵犯神女,我親愛的外祖父!
"神女?哼,你我心知肚明!"黑影走出了黑暗,是艾伊大宰相,他的身後,跟着四個随從,他們擡着一個擔架,擔架上躺着一具開始發出異味的屍體。
屍體被擡到了圖坦卡蒙的面前,艾伊顫抖地隔着空氣撫摸着擔架上的屍體:"你看看,他是那麽年輕,他還要上戰場,他還要攻打敘利亞、巴比倫、赫梯,他還要做很多很多偉大的事,他将會成為埃及歷史上的神話!他……我最愛的孩子,才只有三十歲,還有很多,很多神的使命等待他去完成,他甚至是你的親舅舅,他的身上流着和你一樣的血!而你的魔女卻殺死了他!"艾伊突然站起身,揚手指着圖坦卡蒙大吼。
"安雅不是魔女!"圖坦卡蒙也大吼起來。
"你敢向阿蒙神發誓說那個女人不是魔女!艾伊的手臂激動地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圖坦卡蒙,我親愛的孩子,你什麽時候學會了撒謊?你那時是那麽的乖巧,那麽的聽話,總是抱着我的腿讓我抱抱你,可是!這個魔女來了,就全變了!她身上一定帶着詛咒,詛咒着你,我的孩子!她讓你着了魔,讓你變得那麽好鬥,殘酷。我的孩子,離開那個女人,變成原來的你吧……"艾伊幹枯的雙手撫上了圖坦卡蒙的面具,卻被對方避開。
"讓我再做你的傀儡?"嘲笑的聲音從那冷漠的面具下傳來,"我親愛的外祖父,是你着了魔,那個改變你的魔鬼就叫權力!"圖坦卡蒙長長嘆了一聲,"您為了權力甚至可以背叛您的神,納克的死是因為你自己太過性急!"圖坦卡蒙冷哼着離去。
長長的走廊裏,艾伊靜靜地站着。一陣風吹息了高架上的燈火,黑暗吞沒了這條長廊。只傳來一聲嘶啞的低語:"我的孩子,你很快就會見到那個女孩,父親知道,你喜歡那女孩,是嗎?哼哼,哈哈哈哈……"陰邪的笑聲恐怖地回蕩在陰冷的風中,月光灑下,映出了一張扭曲的臉。
艾伊,這個神的背叛者。
圖坦卡蒙拿下了面具,觸摸着面具上的五官,在面對艾伊的時候,沒有安雅在身邊,如果沒有面具,他甚至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直視艾伊的眼睛。
他敬畏他到害怕,艾伊是魔鬼的化身。
在幾十年前,埃及曾經是多神崇拜,每個人都崇拜着自己的神,他們的神是無可替代的。可是,他的父親發起了宗教改革,取消了其他的神,所有埃及人只能崇拜阿頓神。
而艾伊,為了他的權力,背叛了他的神,信奉阿頓神,這是一個怎樣恐怖的人?他甚至可以背叛他的信仰!
還有一個人,就是荷倫布。
那次宗教改革,死了很多人。
圖坦卡蒙那時還小,只記得每天都有人被送上祭臺,鮮血染紅了祭臺,即使用尼羅河的水清洗,也洗刷不掉祭臺上的血漬。
而之後,他的父親就突然死亡,他的死充滿疑點,可是,那時他只有九歲,又能做什麽?
他記得艾伊和荷倫布讓他坐上了法老的寶座,他們一個成了宰相,掌管了整個埃及,另一個掌管了兵權。
阿頓神廟被拆毀,又改成了阿蒙神,許多人,又因此而死去。
神,究竟是什麽?
圖坦卡蒙為自己突然對神産生懷疑而驚懼,他竟然在懷疑偉大的神明,他慌忙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胸前,準備向神忏悔,可是,一張臉浮現在他的面前,是安雅,他想起了安雅在努比亞祭臺前所做的一切,安雅說過,這世上根本沒有天神,可是,又是誰将她送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的笑容就像山谷間的清風,吹散了他的煩惱和心中的那絲恐慌。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分一秒都變得清晰,這是一種讓人舒服、讓人心安的感覺,在安雅的身上,圖坦卡蒙感覺到了回歸,有了安雅,他更加無畏和堅強。
他要娶她!這個念頭突然跳出了他的腦海,讓他興奮不已,是的,他要娶他!
圖坦卡蒙跑了起來,像一個少年那樣歡快地奔跑,他跑到了安雅的房門前,卻停了下來,房間裏,是安雅的歡笑聲,她似乎很開心,是啊,她向來跟侍婢們處得很好。
隔在圖坦卡蒙與安雅之間的門化作了神聖的神靈,它阻隔着他和安雅。安雅最近變得冷淡,圖坦卡蒙可以感覺到,安雅的變化,似乎就在赫娜痊愈後。
他從阿瑪斯那裏聽說了安雅的想法,這個想法,讓他極為不理解。埃及女
人都會因為能嫁給法老而自豪,他的父親,父親的父親,乃至歷史上的法老們,都有着很多妻子,甚至是上百。
而安雅,卻說出了一個新奇的詞語:專一。
圖坦卡蒙看着門,門上刻着美麗的花紋,花紋用黃金描繪。精美而華麗的木門,成了他與安雅的阻礙,正因為太愛她,才會如此在乎她。
他是法老,他完全可以破門而入,大聲對安雅說:"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娶你做王妃,你趕快感激本王!"但是,他卻不能。
此刻的圖坦卡蒙就像一個普通的埃及少年,祈求心愛姑娘的愛,而那個姑娘,就在木門的背後。
"入夜,我路過她房間,我敲敲門,沒有人開;晚安,我們的守門人,我将去打開門闩。
門啊,你是我的命運,是我的靈魂……"
不由得,圖坦卡蒙輕輕哼唱起這首歌謠,他沙沙的聲音透露着對安雅濃濃的愛意。
"誰?誰在唱歌?"屋內的侍婢們變得興奮。而坐在床上的安雅臉上的笑容略微凝固之後,被哀傷替代。
外面的歌聲持續着。
"為了你,我們在這裏殺一頭公牛。
門啊,不要炫耀你的力量!
我們貢獻一只長牛角給門闩,一只短牛角給門鎖,一只野鵝給門柱,它的油脂給鑰匙……"
侍婢們咬着下唇,那首歌也感動了她們,她們的臉紅着,心跳着,她們趴在門邊,沉浸在那充滿愛意的歌聲中。
"最好的牛肉送給木匠的兒子--
他将用蘆杆為我們做一根門闩,用來編一扇門。
這樣,哥哥我将随時能來,我将發現她的房間大門敞開,她的床上鋪着漂亮的亞麻布,上面躺着一位可愛的姑娘。"
"神女,要不要開門?"幾個侍女們跑回了安雅的身邊,另幾個繼續悄悄地趴在門邊。
安雅攪動着自己的衣擺,猶豫不定。
侍婢們甜甜地嬌笑:"開吧~開吧~"
見安雅不說話,侍婢們只當她默認,她們跑向門邊,安雅突地站起,伸出手制止:"別!"
輕呼後,那歌聲漸漸地停了,安雅的手緩緩放下,胸口似乎壓了巨石,有什麽在裏面一陣又一陣翻滾。
侍婢們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安雅,安雅走向門邊,她走得很慢,似乎這段路有一千米那麽長,她走到了門邊,拉住了門闩,遲疑了一下,然後,她一下子拉開了門。
門外,是一片銀白的月光,很靜,只有風聲……
一陣失落滑過安雅的臉,她關上了門,轉過身,靠在門上,側目看着身後的門,她和他,或許真的不會有結果。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