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莊景玉最後完全是像在丢燙手山芋那樣,整張臉漲紅到幾乎鮮豔欲滴,窘得他一把甩開手機,撒開兩條腿就直接飛奔到了臺上去。

他沒想到黎唯哲說話……尤其是說這種暧昧話,竟然會有這麽厲害!挂斷電話的瞬間,莊景玉只覺得耳震如雷,心跳如鼓,全身上下都顫抖哆嗦得厲害。大概他道行太淺,面對黎唯哲這樣的高段數,著實有點招架不住。

也難怪,看看連林煙那樣高高在上的冷美人都不幸拜倒在黎唯哲的手下了……他區區蝦兵蟹将一個,惹是注定惹不起的,不如趁早躲吧。

此刻莊景玉正在演的,是他所在戲份的最後一幕。不過這一次莊景玉卻不再機械,不再恍惚,不再腦中空白一片。這一次,他站在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覺到心潮澎湃,熱浪淘淘。

他甚至無法控制地将目光往臺下某個方向投放。

三排六座。

那是一個對於此時此刻的莊景玉來說,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的,夢一樣的地方。

雖然其實他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畢竟臨近結局,無論音樂還是燈光都打得相當雄壯給力,走的是激昂奮發路線。而莊景玉作為這一場戲的最重頭主角,強光幾乎集中成窄窄的一束,牢牢膠著在他的周身上下。

身處在如此強烈耀眼的光圈裏,莊景玉哪裏還能夠看清楚臺下的具體狀況呢。與最初的區別大概無非只在於,從難以辯別的黑壓壓的一片,變成像現在這樣,更加難以辯別的,黑壓壓的一大片,而已。

可是莊景玉仍舊固執,甚至近乎執拗地,在往那個方向望著,望著,望著。

他不明白這份堅持的意義到底在哪裏,又究竟是什麽;但是就這樣一份單純往下看去的渴望,卻已經滿滿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髒。

有種感覺是,即便很清楚地知道此刻正在觀看自己表演的,有著上百號的人,可是偌大的空間裏,仿佛就只有,那唯一的一個人。

這不是說那上百位的觀衆加起來竟然都還不如一個黎唯哲重要;而是說那上百位的觀衆仿佛根本全都不存在似的──所謂觀衆,其實就只有黎唯哲一個。

莊景玉演著演著,簡直都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明明就壓根兒連半個影子都瞧不見,三排六座的位置和別的任何一個位置沒有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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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區別,說白了不都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團漆黑麽──可是莊景玉就是能從那一片純粹的黑色裏,一點一滴一筆一劃,看清勾勒出,黎唯哲的輪廓眉眼。

仿佛那裏也有光。光環裏黎唯哲的臉一如記憶,一如過往:五官俊美深邃,笑容輕狂張揚。哪怕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隔得有這麽這麽遠,然而莊景玉也依然能夠不費絲毫吹灰之力地,将他從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出。

黎唯哲很有辨識度,從高中起就是這樣。不過莊景玉則估計,這種狀況大概從他一出生,就開始了。

哪怕在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的魅力也足以使他,亮出自己的光芒。

【我就在下面看著你】

──激昂浩大的背景音樂裏,莊景玉的耳畔卻只浮動著這一句話。

【別的什麽都不要想,你只要記著這個就好】

──紛繁缭亂的場景變換裏,莊景玉的腦海,也只牢記著這一句話。

至少還有一個觀衆在下面認真專注地看著他。他想。至少還有黎唯哲,在下面認真專注地看著他。他想。

全身上下,忽然再次開滿了一地暖花。

演出結束的時候,莊景玉難得一次,連幾秒锺的謝幕都舍不得拿出耐心去等。彎腰低頭的剎那,他偷偷斜過眼角往三排六座的位置看去,只見黎唯哲眉眼恣意笑容如初,但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跟著一同拍手鼓掌。

他依舊維持著一副看起來既霸道得要死而又欠揍到要命的,雙手抱胸經典姿勢,下巴微微沈低,唇角弧度隐匿。柔和溫暖的橘色燈光籠罩著前五排,而他身在其中,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清晰耀眼,明亮輝煌。

莊景玉完全能夠推理出黎唯哲這番姿态模樣的潛臺詞。

【表現得勉勉強強吧。總算是沒讓我白來一趟。】

──莊景玉覺得自己簡直已經被黎唯哲給訓練出來了條件反射。連想都不用去想,那個人的念頭就能直接從他的臉上化作一道靈光,然後咻一下鑽進自己的腦袋裏去。

真是一點兒也不值得炫耀的可悲能力……

帷幕終於緩緩拉上了。莊景玉不敢和黎唯哲對視到最後,也沒有同舞臺夥伴們嬉笑打鬧,而是燈光一滅就直接一個箭步竄回了剛剛放手機的地方。

他有預感……

果然,屏幕上有兩條短信提示。點開一看:

【你跑那麽急做什麽,迫不及待想見我麽?】

──噢……被黎唯哲看出來了……

莊景玉扶額,黑線,窘迫,外加詭異地紅臉。

第二條:

【記得去換衣服。如果待會兒你過來我看到還是穿的臺上那身,信不信我馬上就走。】

──他信……

莊景玉頹喪地垂下手低下眼睛。他總是會完敗給黎唯哲的霸道無理。

起碼花了一刻锺的時間,莊景玉才換好黎唯哲送來的那一套衣服。天哪……他這輩子穿衣服還從沒穿出過這麽長的時間!

倒不是說這身衣服有多複雜多繁瑣。畢竟是男生的衣服嘛,就算再怎麽多再怎麽厚,其實也就那個樣子了,花招新不到哪裏去的。只是面對這樣一套注定不可能會便宜,而且說不定還是超越了自己二十多年來對於衣服價格最高認知的豪華衣服,莊景玉和它大眼瞪小眼隔空對視了老半天,著實有種無處下手也下不去手,生怕自己稍微用點小力氣,這身兒衣服就會一命歸天的忐忑惶恐。

所以他換衣服時候的那個小心翼翼勁兒啊,簡直比對待國寶級別的珠寶名畫什麽的還要誇張……一百倍。那副緊張兮兮,一看就是沒怎麽見過大世面的鄉土模樣,估計如果被黎唯看到了,一定是會毫不客氣地把他活活笑話死的。

等到終於好不容易成功換上這身兒衣服,莊景玉蹬蹬腳拉拉衣擺,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并且嚴肅的問題:黎唯哲是……怎麽知道他的尺碼的!?

并且還是全部尺碼!

就算退一萬步來講,身高腿長什麽的,他姑且相信黎唯哲可以憑借目測得出,可是鞋子的尺碼呢?黎唯哲又沒捧著自己的腳仔仔細細觀察研究過……再說還有腰圍呢!?這他又是怎麽知道的?黎唯哲又沒抱過自己啊……難道這也可以通過目測得出如此精确無誤的數據來嗎……!?

突然間手機又震了。

莊景玉這會兒正摸著側腰發神呢,強震猛地吓了他一大跳,趕緊掏出來看。

【喂你在搞什麽啊,這麽慢……是不是穿不來衣服啊?要不要我過來幫你?】

……別別別!千萬別!

莊景玉霎時萬分驚恐。他幾乎都能看到黎唯哲在發這條短信時,那一臉揶揄壞笑的惡劣表情。

麽指立刻笨拙地快動起來:

【不!你別動!我馬上就來!馬上!】

發完一收手機,莊景玉迅速以風卷殘雲之勢收撿好剛剛換下來的戲服,但卻略顯苦惱地盯著那個無比豪華的超大盒子猶豫了半分锺,最終……還是決定先将它暫時收好在休息室裏,別拿出去了。否則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會享受到比起臺上演出還要更加灼熱的強勢圍觀的。

唔……瞟瞟四周,還剩下個麻煩,就是那個大圍脖。莊景玉這輩子連最普通的長圍巾都還沒用上過幾次呢,冬天全都是靠高領毛衣支撐過去的,更別說像圍脖這麽高級洋氣的東西了。不敢違抗黎唯哲“換上全套”的命令,可又确實不大弄得來那個毛茸茸軟綿綿的保暖東西,想了想,莊景玉最終決定把它抱出去,直接用事實告訴黎唯哲,不是我不想戴,而是我真的弄不來……

當莊景玉終於氣喘籲籲跑回到三排七座的時候,節目已經從他剛剛表演的第三個,直接飛飙到第十個去了。黎唯哲仰頭看著他,眼睛微微眯起,表情在閃暗不定的光影切換間,顯得很是陰沈而不耐煩。

面對這樣一個明顯是生氣了的黎唯哲,莊景玉原本很不好意思在他旁邊坐下來的,但是相比起這個,他更加不好意思一直站著,擋住後面那麽多位觀衆的目光視線。

於是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脖子,莊景玉低低垂下眼睛,腳尖在地板上躊躇而局促地畫了小半個圈,輕聲說了句:“來、來晚了,對不起啊……”然後也顧不上等黎唯哲說話同意,便趕緊先閃身坐下了。

黎唯哲見狀眼睛眯得更加厲害了,兩條細窄的光線懸浮在薄如蟬翼的深邃眼縫裏,迸發出兩道尖銳鋒利的寒芒光彩。

時間一長莊景玉不禁被黎唯哲這樣一張威迫十足的冷峻面目給盯得全身發寒。一時間他愣住了。是啊,其實黎唯哲是一個很兇很厲害的人的啊,是一個光憑眼神和氣場,就足以殺人於無形的強悍角色的啊……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怎麽會因為一時的溫馨假象,就把黎唯哲的惡魔本性給忘記了呢……

難道是因為,假象太逼真了的緣故麽?

莊景玉想了想忽然十分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有些沒辦法适應高中時期的黎唯哲了;适應那個,雖然脾氣暴躁,霸道無理,陰晴不定,行事詭異……總之缺點毛病讨人嫌的地方一大摞,但偏偏,其實就是最正常不過的黎唯哲了。

從儉入奢易,由奢回儉難──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了。

不敢,抑或是不願,再直視這樣一雙熟悉卻也陌生的冰冷目光,莊景玉心虛地擡起手臂,用懷裏毛絨軟綿的寬大圍脖擋住大半張臉,同時在心裏暗暗吐槽,興許這個東西的作用,就只在這裏而已……

黎唯哲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盡管半天沒有開口講話,但卻趁此機會将莊景玉神情間的一變一化,全都來者不拒地收進了眼睛底。而從對方現在的反應來看,黎唯哲猜想,大概自己久未顯露一次的生氣表情,是真的有點把這只膽小的小傻瓜,給吓到了吧。

有些悶悶想笑可也有些於心不忍。想起剛剛等待時還在腦子裏構思好的,那些說好一等莊景玉來就絕對要實施的無數個懲罰方法,可如今黎唯哲卻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個都再舍不得,往這只笨蛋身上施加。

厚厚大大的圍脖幾乎遮住了莊景玉的一整張臉,只露出了他全臉上下最好看的部分:一雙柔然清澈的黑眼睛,在燈影流連間,閃爍著奪目璀璨的耀眼光圈。

黎唯哲感到自己的心髒無可挽回地陷下去了。以一種百煉成鋼的柔軟姿态。

那麽恐怕就沒辦法了。雖然有些咽不下去莊景玉居然讓自己等了這麽久的這一口氣,可是偏偏自己卻又如此可恨地狠不下來心。最後黎唯哲權衡了一陣,只得不輕不重地從喉腔深處涼涼“哼”了一聲,而後大手一揮,直接将莊景玉拿來當做盾牌的圍脖給一把掃蕩下來,随即順勢抓進了自己的手掌心裏。

“幹嘛,連在那麽多人面前演戲的大膽事都幹了,現在還怕見我啊,”頓了頓,神情漸顯不善,口氣愈發惡劣地,“你行啊莊景玉,你行啊。我黎唯哲這輩子還從來沒等過人呢,更別說等這麽久了……整整二十分锺!你居然讓我等了整整二十分锺!”

說到最後黎唯哲的語氣不像是在生氣,倒竟是一種,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的不敢置信。

莊景玉聽了真心覺得有幾分委屈,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低聲争辯起來。

“我、我不是有意的……”吞吞喉嚨,彎彎手指指向上半身,“衣服……這麽好的衣服……我、我很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弄壞了啊……”

黎唯哲:“……”

這種理由……

一瞬間頭頂仿佛有一群黑烏鴉呱呱呱地聒噪飛過,黎唯哲忽然很懷疑莊景玉是不是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想想看這種理由,說出來真是讓人喜也不是,怒也不是;表揚自然不是,可是懲罰……似乎也更加不是!總之無論哪一種,最後都好像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莊景玉,你可真是行……

黎唯哲抽搐著嘴角,暗暗在心裏咬牙切齒。

而莊景玉還繼續在那裏申訴冤屈。

“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裏有穿過這麽好的衣服呢……我、我從來都……”

“你給我閉嘴!”

最後黎唯哲再也聽不下去,硬邦邦甩出這五個字結束了這一段,大約從一開始,就壓根兒不應該被開啓的,毫無意義的對話。可頓了頓吸進口氣,感覺到底有那麽點難以下咽……可惡!黎唯哲發誓他這輩子都從沒像今天這樣過得如此憋屈!

“你以為我送你的是什麽!?地攤貨嗎!?”──哎哎,黎唯哲畢竟不是一個擅長忍耐的主兒,最終還是難以抑制地炸毛了一次。

修長的指尖緊緊夾住莊景玉的臉使勁兒地捏啊捏啊捏,原本俊朗帥氣的面目在幽昧迷暗的光影裏看起來卻是森森滲人得很。一邊不遺餘力地揉搓著,黎唯哲一邊惡狠狠地低吼道:“你是白癡啊還是傻瓜啊還是笨蛋啊還是豬啊!用你的蠢腦子想想我黎唯哲送人的東西會有那麽次嗎!?你想弄壞就能弄得壞?嗯!?”

吼完這一大段黎唯哲似乎勉強算是發洩了一點怒氣的樣子,神情稍稍變得平靜了些。

停頓片刻,他又略顯輕蔑地拎起莊景即便穿著那麽那麽厚的衣服,可也依舊顯得細瘦可憐的小胳膊,先是皺了皺眉,随即冷笑:“哼,再說,就憑你這小細胳膊,還指望一用點兒力就能弄壞我送你的衣服?”說完一把甩開,別扭道,“我建議你還不如趁早多吃點兒肉,先把自己養胖養壯點兒比較靠譜!”

“……”莊景玉眨眨眼睛早就被黎唯哲給吼愣了。他搞不懂自己剛剛那番解釋明明是想表達一種……嗯……對於這套衣服的喜歡和愛惜的意思的,結果又是因為哪裏說錯話而突然惹到了黎唯哲呀?哎……不過……

“……哦。”

──算了,不管哪裏惹到了黎唯哲,又或者根本有沒有惹到黎唯哲,但總之他都先應個聲兒,“哦”一句吧。反正這樣總沒錯,總不會再惹到他了吧……

黎唯哲頓時有一種,一記重拳偏偏打在了一團軟乎乎的棉花上的,相當嚴重的不爽感。

“……對了,你幹嘛不戴這個?”猛地意識到掌心裏還攥著某團軟乎乎的大東西,黎唯哲低頭一掃,忽然揚起手裏的圍脖往莊景玉眼前晃了晃,皺著眉,語氣陰沈,表情相當不滿意。

“诶?”莊景玉一呆,随即打起哈哈來,“啊……诶……這個嘛……咦……嗯……”

很顯然他是被問到了,臉上呈現出一個大大的囧字。在那兒啊來哦去嗯來咦去的,可就是說不出個具體原因。

但黎唯哲見此情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僅沒有變得愈發震怒生氣,相反眉目間的煩躁不爽,卻竟詭異地逐漸消失不見了。甚至到最後,黎唯哲唇角微翹眼梢一揚,竟還附送給了對方,一枚大大的笑意。

“喔,原來如此,我懂了,”他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無聲笑了起來,五官深處的迷人性感,因而顯得更加光芒四射,魅力奪彩。

擡起手稍一用力扯了扯手中的柔軟東西,而後輕輕覆上莊景玉的潔白後頸;黎唯哲的身體有意無意地往前傾倒靠近,連帶著氣息,也有意無意飄進了莊景玉皮膚的每一寸毛孔細縫裏。

“……躲什麽躲,來,靠近來點兒,我幫你。”

“嗯……哦。”

莊景玉知道自己現在的臉大概已經紅得不能再看了。雖然他自己瞧不見,可是他能感覺得到,那兒簡直已經滾燙到驚人了。

第一次他真是謝天謝地,臺下的座位能夠漆黑得如此伸手不見五指。能夠隐藏一切。

“謝、謝謝……”微低著頭,莊景玉結結巴巴地道著謝。

黎唯哲手指修長靈巧,在半空中旋轉翻動得那叫一個華麗漂亮,粉白色的指尖甲肉裏,隐約泛濫出一層溫柔和美的盈盈暖光。理了理邊沿,黎唯哲将頭一低,唇線微挽低聲開口:“沒什麽,我早該考慮到像你這麽笨又這麽土的人是戴不來的,”頓了頓,終於忍不住悶悶輕笑,“是我失誤了。”

莊景玉:“……”

他到底是為什麽要道謝來著的……他早該想到像黎唯哲這樣惡劣的家夥是絕對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的啊……

“嗯,好了,”最後往裏按了按翻出來的部分,黎唯哲一把拉住圍脖下擺,微微用力往外一扯,口氣不容商量地道,“我們走吧。”

“……哈?”莊景玉愣了,“走……走?”

“對啊。”

黎唯哲用一副“這有什麽可驚訝的”奇怪表情,非常理所當然地直直望著莊景玉。那眼神無語得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鬼。

“你……”停頓數秒,大概是在組織措辭,“莊景玉你別告訴我,你一直以為我能從頭到尾坐在這兒,然後陪你看完整場晚會!?”

“呃……”

莊景玉原本很想點頭,然後特委屈特無辜特天真地反問一句“诶……難道不應該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嗎?”……的,但是現在既然已經被黎唯哲給嘲笑了,尤其對方用的還是這麽一副難以置信的微妙口氣,那他……

那他怎麽可能還會好意思作此回答啊!他的臉皮可沒有對方那麽厚啊……!

“我……唔……嗷!”痛痛痛!!!

黎唯哲終於受不了地用力彈了彈莊景玉的白癡腦門兒。

“我的天……老實說莊景玉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從豬變來的啊!你以為我跟周雲飛建議,讓他把你們這個愚蠢的政治節目從倒數第三提前到正數第三的原因……是什麽!?”

“……!!!”

腦內某根神經瞬間!一聲斷裂,莊景玉徹底當機死掉。這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這、這麽說你……你……”嚴重語無倫次的某人。

“廢話!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可能會跑來看這種無聊至極的破節目!”黎唯哲再沒耐心,一口喝斷,“能看完你的就已經夠給面子的了,而且還是天大的面子……可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抱著這麽不切實際的宏大野心……呵呵。”

黎唯哲說著說著不禁痞然一笑,伸手抹了把莊景玉的小瘦臉,往前湊近身子故意壓低聲音:“……你個貪得無厭的小東西。”

“……”

莊景玉百分之百确信黎唯哲最後是在故作暧昧,惡意開他的玩笑,想要讓他難堪的。

可是自己居然被迷惑了。聽完黎唯哲的話莊景玉只感覺到全身一暖腦筋一熱,體內深處一剎那就湧起了許許多多,難以掌控的狂跳與心動。

呼……這、這可真是……太可怕了……

大概因為禮堂人太多氣氛也太吵,所以他才會被一時熱昏了頭吧……嗯,就是因為這樣,一定就是因為這樣的沒錯……呀!這樣說起來他忽然也很不想再呆在這裏了的樣子……

莊景玉半阖著眼睛在心裏苦做著如上自我催眠。濃長細密的睫毛梢微微向上卷曲,輕顫之下黑色透亮欲滴,純粹如夜,看起來愈發惹人心軟生憐。

於是黎唯哲靜靜望了他片刻,随後無奈地嘆口氣朝天翻了枚大大的白眼兒。左手微一用力再次往外扯了扯莊景玉厚厚的圍脖下擺,放柔語氣:“反正你們這個晚會一定是有錄制DVD的……喂,走了。”

說完便潇灑地站起身,絲毫不再留給莊景玉拒絕反抗的機會。

其實莊景玉此刻也沒再想拒絕反抗了……

只是……那什麽……一路跟在黎唯哲身後往外走的時候,莊景玉真的覺得很囧:拜托!要不要有那麽多道如狼似虎的饑餓目光全都死盯著他們瞧啊……雖然他知道黎唯哲是長得很帥啦,可是現在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的,到底能看清個什麽東西啊!再、再說了,現在大家的注意力不是都應該集中於舞臺上的嗎!……真是一群不懂得尊重演員勞動成果的可惡家夥!

當然就在不久将來的某一天,莊景玉作為為了迎新晚會而獻勞獻力的骨幹成員之一,參加公費大餐的時候,徐徐端著啤酒瓶搖搖晃晃,於半醉半醒間告訴了莊景玉,那天晚上大家為何會将視線從舞臺上移開,轉而一路目送他倆到底的,終極版原因:

“哦!你提那個啊!哎喲,黎唯哲長得帥那當然是一部分原因啦,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你喲!小景玉……”

“……哈?”莊景玉聞言心內驟然升騰起一股深深,深深,深深的!……不祥預感。

“嘿,嘿嘿,嘿嘿嘿……”果不其然徐徐立馬邪笑起來,“小景玉你自己是不知道哦,那天晚上你跟在黎唯哲身後的樣子真的是……有夠忠犬啊!尤其黎唯哲走在前面拉著你的圍脖,你自己說那場景是不是像死了主人牽著自家小愛犬的項圈在遛的感覺?”

“……”

“於是乎你就是那只寵物小狗狗哦!”

“……”

“而且還穿上了主人賞給你的新衣裳!”

“……”

“所以大家都覺得很萌啊!因為沒想到莊景玉你一旦忠犬起來居然可以這麽惟妙惟肖這麽巧奪天工這麽鬼斧神工這麽……嗷!!!”

至此莊景玉生平第一次的暴力行為總算找著了對象。

“……再見!”

“诶?诶?诶?”徐徐扶住左邊那只瞬間不幸變成青黑色的小眼圈兒站立得踉踉跄跄,嘴裏噴著酒氣含糊嘟囔道,“擦……幹、幹嘛啊這是!這年頭,連說句實話也有錯啊!”

──以上都是後話。而此事也被莊景玉列進了此生恥辱榜的top 10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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