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自拍

葛葦的心裏也有一些慌。

但畢竟是影後,慌歸慌,手上的動作卻氣定神閑的,絲毫不露怯。

熟練的程度,幾乎連她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位情場海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她是沒有跟人發生過……這樣的關系,但撩人的戲,她演過不少。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顧曉池在她面前跟只小白兔似的,慌忙低下頭,又慌忙擡起頭。

耳朵根又紅了。

葛葦漸漸覺得好玩起來,撩顧曉池耳朵的手指,更輕柔。像水草,又像羽毛,撩到人心裏面去。

顧曉池以前從不知道,人的耳朵可以這樣敏感。

葛葦的嘴唇,就在她臉邊。唇峰微微翹起,可以看到唇瓣上細微的紋路,像盛開的花瓣。

顧曉池忽然想起一段久遠的往事。

******

那時的她不過十一二歲,小學還沒畢業。

背着一個巨大的竹筐,走在山路上。其實也不算有路,就是墊了淩亂的磚塊和石板,陷入被雨水浸泡過的泥裏,一踩就往外面飙泥漿。

顧曉池體重輕,但她背着滿滿一筐菌子,整體就重了。一步一踩,腳下的磚塊和石板陷得深,走得艱難。

同村的男孩,風一樣跑過她的身邊:“爹媽死,奶奶瞎,小煞星,沒人要。”

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沒心沒肺。

小小的顧曉池抿了抿嘴,低頭,專注在自己眼前的路上。

她剛三歲的時候,外出打工的父母就因為一場磚窯事故雙雙殒命,從此跟盲眼的奶奶相依為命。

通常是奶奶來鎮上賣貨的,但今天,奶奶重病。

家裏的藥和糧食,都不剩什麽了。

顧曉池急得沒辦法,上山采了滿滿一筐菌子,想到鎮上賣了,給奶奶買藥。

臉上、胳膊上和腿上,被野生的荊棘叢劃得一道一道的。采菌子時不覺得疼,這時候後勁上來了,疼得嗓子眼裏冒出一陣陣的鏽味。

小女孩不知道劃在臉上的傷口深了,清秀的臉龐有破相的風險。只想着多采一朵菌子,奶奶病好的希望就大一點。

但野生的菌子,在這小鎮上不值錢。

靠山吃山。想吃野生菌,人人都會去山裏采。

同村男孩們擺的攤子,就在顧曉池左邊的不遠處。賣雞蛋,賣米,賣蔬菜。頻頻有人光顧,不一會兒就賣了大半。

唯獨顧曉池,站了大半天,偏她又不懂得吆喝。

就倔強的站在那裏,也不笑。

夕陽快要落山了。周圍一片暖色的金,可顧曉池看得心慌,因為她知道緊跟在這金色後面的,就是寂寥的黑。

鎮上很快就要沒人了。她的菌子過了夜,更賣不出去了。

奶奶怎麽辦?

“賣包子嘞!新鮮的手工大肉包,便宜賣嘞!”

右前方包子鋪的香氣飄來,顧曉池咽了咽口水。

她一整天什麽都沒吃,肚子裏空蕩蕩的,餓得手腳發沉。

同村的男孩們一人買了一個包子。

香氣從左邊飄來,和右前方包子鋪的香氣一起,形成一張細密的網,密集攻擊着顧曉池。

顧曉池低下頭,強迫自己不去看。

可咀嚼的聲音好響。那是精白面粉混着油脂,在牙齒之間,綿綿的,又帶着韌勁。

咕嚕一聲,從喉嚨落到胃裏,帶來巨大的飽足感。

吵死了。顧曉池想擡手捂住耳朵。

她想起自己去年過年時吃過的肉包子,覺得更餓了。

只好低着頭,數着面前的菌子,一朵,兩朵,三朵。淋在瓢潑的雨中,和她一樣,蔫頭搭腦的。

“喂,小朋友。”

是普通話,不是她們這邊的口音。一個年輕女聲,有點啞,但是很好聽。

顧曉池擡起頭。

一個仙女站在她面前。

是仙女嗎?顧曉池在心裏想。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二十歲出頭。濃而黑的眉,圓圓的眼,眼尾卻向上揚,加上尖尖的內眼角,像狐貍。豐腴的唇微張,唇峰突出,配上一頭濃密黑發的美人尖。

顧曉池從小到大,只有一本翻到爛的童話書。上面有一個會回到月亮上的仙女,可顧曉池覺得面前這女人,比書上的仙女還漂亮。

顧曉池愣愣看着她。

女人身邊還站着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應該是朋友,此時捅捅她:“你吓到孩子了。”

顧曉池這才注意到女人的身邊還有人。

不知為什麽,剛才她的滿心滿眼,都只看到了女人一個人。

女人撇撇嘴:“我是看她賣東西又不吆喝,這哪兒成啊?”

女人興致勃勃的靠過來:“我幫你?”

朋友笑話她:“你會麽?”

女人一撩垂在肩頭的濃密黑發:“咱不就是來觀察生活的麽,剛才看半天了,有什麽不會的?”

又眨眨眼:“況且就沖姐這長相,活脫脫野生菌西施,饞姐身子的人也該把這菌子買空了。”

女人把手裏的兩個包子塞到顧曉池手裏:“剛才買多了,你吃吧。”

包子捧在手裏,還是溫熱的。顧曉池低着頭,看着白色塑料袋上沁出的蒸汽水珠,發愣。

“你想浪費啊?”女人斜眼看她。

顧曉池低頭,咬了一口。

她吃得急,又不想讓女人看出她吃得急。猶豫之間,嗆得咳嗽起來。

女人拍拍她的後背。隔着薄薄一層刺手的襯衫料子,女人的手很涼,可顧曉池莫名覺得有點暖。

女人張開嗓子:“賣菌子嘞!吃一朵看人頭上頂只狗,吃兩朵看見小人長翅膀,吃三朵看見火柴人跳舞,奇幻世界,購入不虧嘞!”

此時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鎮上和附近村裏的農民,背着自家賣空的框子,看到一個皮膚白得發光的女人,穿着讓人害臊的工字背心,一條剛到大腿根的短褲,格子襯衫圍在腰間,背着一個巨大的登山包,奇怪的打扮,吆喝着同樣奇怪的話語。

人們遠遠躲開了。

女人:……

朋友笑:“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女人:“誰說打臉?這菌子就是賣完了。”

朋友:“啊?”

女人掏出兩張紅票子,塞給顧曉池:“我都買了,天黑了,你趕緊回家吧。”

拎起那一兜子菌子,就和朋友一起走遠了。

顧曉池愣了愣,想去拉她,可手上都是包子的油。

看着女人白得發光的背影,衣服上一點泥都沒有,顧曉池不敢伸手。

就站在那裏,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女人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顧曉池的目光,忽然回頭,沖她喊:“小朋友,以後被男生欺負了,要欺負回去啊。”

她在身下比劃了一個三角形,一記漂亮的掃腿:“往這兒踹!”

朋友笑她:“猥瑣。”

拉着她走遠了。

剩下顧曉池在原地,用力聞了聞,好像還有女人剛站在這裏留下的香味。

像一種酒,又像一種茶,茉莉花泡的。

******

顧曉池不知這是真實的往事,還是她的夢境或幻覺。

就像她不知道小時候,奶奶是不是真帶她去找過一個巫醫一樣。

記憶裏的仙女,化作面前的葛葦,湊得很近。

她的身上,似清酒又似茉莉花茶的香味傳來,很熟悉。

她手指在耳朵上的觸感,也很熟悉,涼涼的。後來沾染了顧曉池皮膚的溫度,逐漸熱起來。

顧曉池覺得自己的身體也逐漸熱起來,從肚臍眼開始,上下蔓延,激蕩全身。

呼吸逐漸重起來。只要往前靠一點點,就能碰到葛葦的嘴。

顧曉池想起電影裏的女主角,微微張嘴,伸出舌尖,與對面的人糾纏在一起。

親得發出“叭叽叭叽”的聲音。

顧曉池抵在牆上的手掌握成了拳,脊背微微擡起,向前靠。

葛葦在顧曉池耳邊,有意無意的吹了一口氣,呼吸碰撞着她的耳垂;“你還是個雛?你會麽?”

“怎麽把我服侍得舒服?”

顧曉池突然想起和安寒一起看的那部片子,很亂。

胃裏灼熱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惡心。

葛葦的嘴唇靠過來。顧曉池屏息,忍了忍,沒忍住,頭向一邊偏過去。

躲開了葛葦的吻。

葛葦松開了顧曉池,譏笑她:“慫。”

拎起放在餐桌邊的包:“飽了,走了。”

顧曉池又在牆上靠了一會兒,才起身,拿了車鑰匙追着葛葦出去。

送葛葦回家的路上,顧曉池透過後視鏡,偷看後座的葛葦。

抱着雙臂,閉眼睡着。

飽滿的X架在她抱着的小臂上,很大。

可顧曉池只要一想到,要讓片子裏那些淩亂的畫面,發生在葛葦身上,就一陣犯惡心。

她不覺得自己學會了。也不覺得自己學得會。

葛葦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會麽?怎麽把我服侍得舒服?”

顧曉池移開了目光。

******

葛葦洗完澡,身上松松垮垮圍着一條白浴巾。

在流動的清水下,搓洗着自己的內k。

葛荇回家小住幾天,就又回療養院去了。這房子大部分時間是葛葦一個人住,家務不多,請了鐘點家政,也能幫着洗衣服。

不過這內k嘛……

葛葦抹了一大把清洗液。

搓洗的動作大了,身上的浴巾松開,掉到地上。

葛葦也沒撿,索性在鏡子裏,打量起自己的身體。

鎖骨的形狀恨分明,一字肩,還有X,波濤洶湧。

“很誘人嘛。”葛葦自言自語着。

她不知道今晚顧曉池為什麽躲開了。

那一瞬間,她松了一口氣。

她就是只打嘴炮厲害的紙老虎,顧曉池再不躲開,她也不知道怎麽弄了。

真的親上去麽?然後呢?

躲開了才好。可葛葦也不明白,為什麽松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有點失落。

體內有種感覺,沒得到回應,星火燎原。

隔壁卧室裏的手機響了,葛葦擦了手,撿起浴巾重新圍在身上,走去接。

是韓菁,打電話來問:“你今晚又去顧曉池那裏了?”

今天的活動是從下午一直到晚上,當一個選秀節目的評審。

最沒技術含量的,就在臺下坐着,随便嘴炮兩句,看看有沒有機會制造所謂“金句”,上第二天的熱搜。

這種節目套路葛葦門兒清,韓菁跟了頭兩個小時,就先走了,留小平陪着葛葦。

韓菁說是助理,現在也算葛葦的大半個經紀人,事多,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葛葦錄完了節目,餓了,讓小平去點那家她喜歡的沙拉,居然關門了。

葛葦就想起顧曉池做的蔬菜湯。

人的嘴養刁很容易。吃過家常味道,就覺得外賣要麽油膩,要麽寡淡。

本來沒那麽餓的。蔬菜湯的味道嘴裏飄來蕩去,漸漸覺得餓得不能忍。

讓小平找了輛車,送自己去了顧曉池家。

想喝蔬菜湯的饞蟲解了。只是沒想到撞見顧曉池在洗澡,還鬧了這麽一出。

還被韓菁知道了。

韓菁說:“按你的年紀、收入、地位,包個情*人也正常,按說我不該多嘴。”

“可你別太沉迷。”

“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知道喬羽……”

葛葦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嗓子澀澀的:“我知道。”

挂了電話,煩躁的把手機扔到床上。

結果手機又響了。“叮”的一聲。

葛葦撓了撓頭發,抱着頭悶哼一聲,不想看,又怕這個點,萬一是喬羽。

還是妥協,爬上床,重新把手機摸在手裏。

是一條微信。

葛葦點開手機,眉頭舒展開來。

居然是顧曉池發來的。

顧曉池從沒給她發過微信。雖然早就加了,但顧曉池見面話都少,更別提線上聊天,通常就是有事的時候直接打電話,或者發條簡短的短信。

這是顧曉池第一次給她發微信。

顧曉池的頭像很土。家族群表情包那種風格。一個小池塘,一片荷葉,一只蜻蜓。

葛葦點進去,沒文字,顧曉池只發了一個表情。

一只柴犬,蒙在豎條紋被子裏,耳朵尖尖的,眼睛亮亮的,居然在咧嘴笑,配的卡通體文字是“晚安。”

牙齒還挺白。葛葦盯着那只柴犬,心想。

有點像顧曉池。憨憨傻傻的。

葛葦捧着手機倒在床上。

******

晚上安寒歐巴的劇更新了,她自然懶得出去,買了薯片可樂,在宿舍裏抱着筆記本電腦,跟歐巴纏纏綿綿。

十一點的時候,手機響了。

安寒放下薯片,舔舔手指,把上面沾着的鹹蛋黃粉末精華都舔掉,拿起手機。

信息是顧曉池發來的,顧曉池問:“晚安怎麽說比較好?”

安寒一腦袋黑人問號。

晚安還能怎麽說?

晚安?哦呀斯米?安寧習租目塞喲?

還沒來得及打字回複,顧曉池的信息又來了:“現在是不是流行發表情包?”

安寒來了興致,一種“老母親看女兒出息了”的心情油然而生:“可以呀顧曉池!現在都知道表情包了?”

顧曉池問:“你有晚安的表情麽?”

一下子十幾條信息湧過去,震得顧曉池差點沒拿住手機。

顧曉池半天沒回複,安寒正奇怪呢,結果一大段長長的文字湧了進來,跟小作文似的。

“第一個,蝴蝶與牡丹花的配色有點不協調。第二個,這個小女孩是誰呀我也不認識莫名奇妙發過去有點奇怪會不會以為是我親戚家小孩?第三個,白色的貓跟灰色的貓親嘴了,有點輕浮。第四個,白色小人裹着被子有點像禿頭,或者出家……”

安寒看着滿滿一屏密密麻麻的字,被震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顧曉池對她發過去的十幾個表情,每一個都點評了一遍,還上升到了美學、社會學、哲學、宗教學的高度。

安寒顫抖着手指回過去一條:“你要跟誰說晚安?”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曉池才簡單回複了兩個字:“葛葦。”

安寒一個電話撥過去:“你怎麽突然想起跟葛葦說晚安了?”

安寒知道顧曉池在校外的房子,是葛葦給她租的。安寒一直覺得,顧曉池跟程淩菲她們住在一個宿舍,受委屈受慘了,葛葦作為她的資助人,幫她脫離苦海也挺好。

安寒還去那房子看過一次。地段很好,大也很大,就是整個房子空蕩蕩的,沒幾件家具。卧室裏挂着顧曉池的三兩件衣服,洗手間放着顧曉池一人的毛巾和牙具。

怎麽看都只有顧曉池一個人住在這裏的樣子。

怎麽突然和葛葦就進展到要說“晚安”的關系了?安寒覺得自己少看了億集。

顧曉池猶豫了一下:“我好像惹她生氣了。”

安寒問:“為什麽?”

顧曉池又猶豫了一下:“那個……沒讓她吃飽。”

安寒剛才吃瓜吃得太激動,電腦上的視屏沒關,劇還放着,正好演到歐巴撲倒了女主角,抓着她的手腕說:“我不要吃炸醬面,我要吃你。”

安寒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顧曉池說的吃,是她以為的那種吃嗎?

她也不清楚。她也不敢問。

含含糊糊的應道:“那我再多發一些給你選。”

起碼選了半個小時,安寒寫論文都沒這麽費勁過,顧曉池終于選定了表情。一只柴犬,龇牙咧嘴的。

安寒盯着屏幕上的劇出神。歐巴去給女主角選生日禮物,對着一牆壁的發夾猶豫不定,平時多寡言少語多酷一人,站在一片粉紅色的小店裏,跟女店員叨逼了半小時。

安寒心裏一動。

又給顧曉池發過去一條信息:“你有喜歡的人麽?”

安寒盯着對話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輸入了起碼五分鐘。

正當安寒以為自己又要收到一篇小作文的時候,顧曉池的信息進來了,只有簡單一個字:“有。”

安寒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不會是葛葦吧?”

這次顧曉池回複得很快:“是。”

******

顧曉池給葛葦發過去一條微信。

今晚葛葦要親她,她偏頭躲開了。葛葦的表情有點微妙。

分明是她自己問葛葦想不想親她的,臨陣又躲了。

葛葦生氣也不奇怪。

她想說她的躲開,不是葛葦以為的那個意思。可葛葦萬一問她以為的是哪個意思,顧曉池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一團亂麻似的,說不清楚。

想了想,決定說聲“晚安”。至少這樣葛葦就不會以為,顧曉池的躲開,是因為讨厭她。

幹巴巴的兩個字,好像傳達不出這層情緒。

想起安寒每次跟別人聊天的時候,滿屏的圖片表情,就求助了安寒。

微信發了過去,顧曉池坐在書桌邊,本來攤開一本《當代藝術的好與壞》在看,卻每過一分鐘,就忍不住拿起手機來看一次。

以前顧曉池聽說有人有網瘾,她還不相信,覺得小小一個手機有什麽好看的,要不是為了給奶奶打電話,還有聯系打工的事情,她連手機都不需要。

現在打臉了。自己的眼睛也恨不得長在手機上。

二十分鐘過去了,書一頁都沒翻。

顧曉池索性合上書,靜靜盯着手機發呆。

偏偏手機靜默的像平日裏的顧曉池,沒一點動靜。

人收到“晚安”是不是都會回複的?顧曉池思索。按照社交禮貌來說,好像是要回複的,可葛葦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不回也正常,況且她又忙,朋友也多……

等一下,葛葦不會又從家裏出去了吧?

顧曉池想起安寒給她看過的那些新聞,葛葦喝得爛醉,耷拉在各種男男女女小鮮肉的肩頭,像一灘泥,腰都直不起來。

顧曉池的嘴,抿成了一條線。

要不要再發一條微信過去?她猶豫着。

忽然手機響了。

顧曉池拿起手機的動作太快,手都在抖,手機掉在書桌上,哐當一聲,又趕緊重新撿起來。

一條微信。

顧曉池按進去。

她想過很多種回複。葛葦也許會回“晚安”,也許會回“嗯”,也許是“你好吵”,也許同樣回一個表情。

顧曉池萬萬沒想到的是,葛葦回過來一張照片。

微卷的頭發剛剛吹幹,翹得比平時更厲害一些,額前毛茸茸的,越往下越蓬松,獅子似的。長度過了肩,垂在肩頭,X前瑩白的一片。

好看的人,頭發亂着也好看。

看樣子是剛剛洗了澡,什麽都沒穿。就一條白色浴巾,裹得松垮垮的。

葛葦怕浴巾掉了,一只手拿着手機自怕,另一只手在旁邊拽着浴巾。

顧曉池腦子嗡的一聲:葛葦發這張照片過來,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葛葦:(眯眼)我還能是什麽意思?我家小孩兒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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