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039我是小仙女

關上的房門又被打開。

阮文呆了,就随口一說啊,她是借住在謝薊生家,難道還能把主人家趕出去不成?

好在房間小,她随便跑兩步就能追上人。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房間小是小了些,但……該有的也會有,比如這邊小飯桌旁還有個小馬紮,阮文沒注意不小心踩到了。

腳下一個不穩當,然後她很是丢臉的跌倒在地。

啪的一聲,摔了個結實。

眼淚都出來了。

阮文疼得要死,她不就開了個玩笑嘛,報應要不要來得這麽快?

謝薊生連忙把被子放下,把人給攙扶起來。

不忘了關上門。

太丢人了,怕阮文面皮薄,被人看到受不住。

“摔到哪了?”

阮文指了指膝蓋,“碎了,我要是殘廢了可咋辦?”

“去街上乞讨?”

阮文:“……”小謝同志你這樣會沒朋友的,你造嗎?

謝薊生家裏有醫藥箱,是汪叔的警衛員上次過來看望給他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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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謝薊生沒用過,打開一看裏面倒是裝備齊全。

阮文把褲管撸了上去,露出了瑩白的小腿。

上面碘伏的顏色還沒消退,斑駁一片。

“在地上打滾了?”

他想起之前看到阮文頭發上都沾着灰塵。

“沒有,不小心磕了下。”

“那現在磕了兩下。”

阮文:“……”小謝同志你上輩子一定是c對不對?

這麽能杠。

“等下。”謝薊生去弄了水,暖瓶裏的熱水混着一勺桶裏的涼水,溫水浸濕了毛巾,一點點擦去醜不拉幾的碘伏殘留。

阮文看着低頭認真做事的人,“小謝同志,你調查了我,就沒懷疑我?”

膝蓋上蹭破了皮,畢竟是水泥地。

雖說隔着褲子,但女孩子的皮膚嬌嫩,像是一碰就碎。

謝薊生放下毛巾,擡頭瞥了阮文一眼,“這麽想要我把你扭送到公安局?”

“那倒也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心裏有疑問,但還是選擇相信我,你該不會是喜歡……啊!”

殺豬般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小屋。

隔壁鄰居皺了下眉頭,“這個小謝,怎麽也不注意着點。”說着捂上了正在寫作業的女兒的耳朵。

右邊的鄰居小趙低頭笑,謝哥也真是的,明明有賊心還裝模作樣來他家湊合。

在他家睡地鋪,難道比摟着香噴噴軟乎乎的女人舒服?

裝什麽啊。

阮文恨不得殺人。

謝薊生很無辜的道歉,“我沒注意這個是酒精。”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酒精味道這麽濃,你聞不出來嗎?你不是偵察兵狗鼻子嗎?”

阮文覺得自己跟偵察兵有仇,一個兩個的都有仇!

謝薊生一臉歉意,“之前鼻子受了傷,抱歉。”

再加上阮文剛才的話讓他有些失神,手一抖半瓶酒精都倒了上去。

他當初沒打麻醉直接開刀取子彈,但阮文是嬌滴滴的女同志。

不該受這個罪的。

鼻子受傷了?

阮文愣了下,“被人打折了嗎?”

小心擦去膝蓋和小腿上的酒精殘餘,謝薊生拿出藥膏來給她塗抹。

那藥膏是軍隊裏專門配的,之前謝薊生倒是沒少用。

“這個效果不錯,你把這瓶拿走,塗上不會留疤。”女同志嘛,到底是愛美的,誰想要自己身上有疤痕呢?

多不美觀。

“住你家還拿你東西,不好吧。”阮文把藥膏瓶子拿起來看,不留疤這個賣點真不錯,深深地打動了她。

謝薊生瞧她兩眼放光,“當是給你賠罪的。”

塗了藥膏,他又是用紗布簡單纏了下,“放心,不會悶着,部隊裏都這麽處理。”

阮文眨了眨眼,“我也沒說不放心啊。”

不就是擡杠嘛,誰怕誰。

謝薊生到底沒有去睡大街。

把人趕出去睡,阮文也做不出那事,至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什麽的。

她又沒打算處對象找男人,怕什麽?

阮文睡床上,謝薊生打地鋪。

五月天氣倒是沒那麽涼,他當兵那會兒山野叢林都睡過,自然也不會嫌棄睡在地上簡陋。

睡前謝薊生是慣常會看會兒書的。

房間裏的燈開着,饒是他擰了燈泡降了亮度,阮文還是有些睡不着,索性借了本書在床上看。

有點看不太進去。

阮文索性放下書,“你從哪裏知道的我和段美娟有矛盾。”

祝福福落水的時候,在場的就她們三個,謝薊生開了天眼?

“建明告訴我的。”不止是建明,阮姑姑也跟他無話不談。

後來幫阮姑姑下地幹活,也聽到村裏人說了不少。

阮文:“……”周建明你個叛徒,背叛了我背叛了革命!

近在清華園的周建明正伏案看書,忽的覺得後背一涼哆嗦了下。

室友打趣,“老周你這是被哪個女同學念叨了?”

“胡說。”機械制造系是出了名的光棍系,僧多沒粥只能打其他系甚至隔壁學校女同學的主意,誰還能念叨他?

總不是……文文吧。

阮文哼唧唧的念了一句,“你們倒是哥倆好。”

謝薊生看了眼盤腿坐在那裏的人,“建明很疼你。”

“那是,我可是他妹,一起長大的。”

阮文的驕傲換來謝薊生淡淡的笑,“嗯,挺好的。”

他也有一起長大的兄妹,是汪叔家的孩子,不過關系不算是特別好。

汪叔覺得虧欠父親,所以自小對他照看多一些,一碗水沒端平讓親生的孩子不滿。

謝薊生懂事早,所以早早去了部隊。

除了逢年過節的拜望,他盡可能的不去麻煩汪叔。

至于上次阮文政審的事情,多少算是一次破例。

阮文不經意地看到謝薊生怔怔出神,仿佛想起了什麽事情,英挺的眉皺着,仿佛陷入了什麽沉思,正當她想要關懷一句,那擠着的眉又舒展開。

“今天拿了第幾名?”

“什麽?”阮文沒太反應過來。

“運動會。”謝薊生注意到阮文穿的十分運動,再加上今天是五四青年節,想來是參加學校裏的運動會了。

現在的大學校園,對強健體魄很是重視。

阮文反應過來,忘了這是個偵察兵。

“第一,拿了倆第一呢,厲害吧。混合接力我跑的最後一棒,女子一百米也是第一名。”阮文有些嘚瑟,她從來不是體育健将,沒想到被班長和生活委員拉着倒是成了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三好學生。

回去後是得請他們吃飯。

謝薊生看着驕傲的幾乎翹起小尾巴的人,他聲音中都透着幾分愉悅,“是很厲害,辛苦一天了,早點睡吧。”

仗着身高臂長,他随手就是碰到了線,拉燈睡覺。

阮文正高興呢,眼前一片黑暗,滿房間的夜色中,她沖着謝薊生做了個鬼臉,反正也看不到。

十分鐘後。

阮文小聲開口,“小謝同志,你睡着了嗎?”

沒有人回應。

阮文枕着手臂,“其實跟你說實話吧,我是個小仙女,不屬于這個時代。”

“嗯,我知道。”

救了他的阮文的确是菩薩心腸,但是她又不是男身女相的菩薩,大概就是菩薩座前的龍女吧。

阮文沒想到有回應,但這回應特別敷衍,她又不是聽不出來。

“我認真的,你給我消息前我就知道今年要恢複高考了。”

“嗯,我知道。”

阮文覺得自己特別賭氣,就跟淩晨特別喜歡剁手似的,她要跟謝薊生争個明白,“你不知道。”如果是別人,阮文想,她打死不會說這些話。

可謝薊生不是別人,他說過有任何麻煩可以找他,她找了,他來了。

把她救了出來。

這個人,阮文選擇信任。

又或許是因為一個人背負着秘密太辛苦,夜色太安靜她就有點壓抑不住自己的心聲。

“新王朝的建立,新皇的登基總是會有恩科。我們不是封建王朝,但道理是相似的。”

謝薊生從沒能遠離政治,哪怕他并非處于中心地帶,卻也是一個極為清晰的旁觀者。

他們都在賭,在王家溝的時候就看到過阮文學習,後來傳消息回去是歸還人情,盡管阮文并不是很需要。

她早就看透了一切,賭贏了。

事實上,躺在床上的阮文有點躺不住了。

“那小謝同志你信不信,咱們要和美國建交了。”

“信。”謝薊生的回答簡單扼要。

阮文坐起身來,借着窗簾縫隙處透過的一縷銀白月光,她看到謝薊生躺在那裏,看的又不是那麽真切。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和美國建交是早晚的事情。”謝薊生枕着手,“之前的訪華其實已經露出端倪,蘇美争霸我們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他嘴角露出幾分淺笑,“說難聽點,大概就是左右逢源吧。”

阮文一時間怔怔,“你想要左右逢源,那也得有資本才是。”

“是,抗美援朝、珍寶島反擊戰,這都是我們的資本。”

抗美援朝是立國之戰,打敗十六國聯軍讓歐美列強不敢再小瞧他們,和蘇聯老大哥撕破臉後的反擊戰讓蘇聯也得掂量下,這個跟班小弟并非任由人拿捏。

這些是謝薊生耳熟能詳的戰争。而他的父親也死在了那場戰争中,死在了異國他鄉,卻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否帶着父親的遺骸歸國。

低沉的聲音消散,原本還有些躁動的人,忽然間心情就平和了下來。

阮文一直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可這會兒被小謝同志打擊的體無完膚。

她遠沒有小謝同志那敏銳的政治洞察力。

“你真聰明。”半晌,阮文這才悶悶說了句。

謝薊生聲音淡淡,“謝謝。”

室內又是安靜起來,能隐約聽到其他鄰居家傳來的小孩子的哭鬧聲。

阮文竟然在這哭鬧聲中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跟她說,“在我面前說也就罷了,在外人面前別胡說八道。”

說不定真會有人信以為真,到那時候才是惹了禍端。

阮文迷糊着問,“那你不會檢舉我吧?”

“不會,放心好了。”

夜色深沉,那聲音輕而有力,仿若承諾。

……

謝薊生請了假,帶着阮文去找周建明。

用阮文的話說,“反正來到來了,就在首都玩一天呗,我下午坐車回去。再說了羅嘉鳴同志還在調查我呢,萬一真調查出來什麽,再去省城抓我多麻煩事啊,你說是吧?”

謝薊生又不傻,知道她對羅嘉鳴還帶着怨,“嗯,我送你過去。”

有個人帶路倒是好的,不用去擠公交車,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阮文看着別號“自行車之都”的首都。

“小謝同志,你真打算在機場幹一輩子嗎?”

她總覺得是鷹就該翺翔天空,是龍就該潛游深海,而不是龍困淺灘、鷹鳴牢籠。

“我又不會修一輩子飛機。”謝薊生笑了下,“放心好了,有機會我會把握的,這不關你的事。”

兩人聊了不少,但還是第一次提到這麽一句。

阮文是有愧疚的,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謝薊生同樣愧疚,他知道羅嘉鳴固然是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可更多的還是……不理智。

到了清華園,阮文蹦了下來,跟推着自行車的謝薊生并排走,“你為什麽就那麽堅定不移的相信我,就因為我父母犧牲了?”

謝薊生嘆了口氣,“阮文,有些事情我不能說,抱歉。”

“我又沒怪你,你瞞着也好,省得姑姑知道了傷心。”之前阮姑姑跟她和小表哥說阮家的事,阮文就覺得,她那不曾謀面的父母仿佛是阮姑姑活下去的動力。

這個女人正青春時期背井離鄉,沒了家園。中年喪夫支撐着這個家,若是再知道兄嫂的噩耗,不知道還能有多大的力氣支撐着活下去。

謝薊生看着低頭看腳尖的人,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的父親是個孤兒,曾經受過阮老的恩惠。”

這讓阮文一愣,驀的擡頭看去,結果脖子咔嚓一聲。

謝薊生看着眼淚落下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笑,你故意的吧。”阮文疼得要死。

他就是故意的,跟自己說這麽一個故事,把她給吓着了,然後……

“真不是。”謝薊生小心把她脖子掰了回來,“別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知道這會兒阮文正難受,他幫着給揉了兩下脖子,“冬天的時候記得穿厚點,省得将來上了年紀遭罪。”

汪叔就是年輕時遭了罪,所以這會兒腿腳都有些不麻溜,之前他去看望,當時醫生正在給做針灸。

阮文覺得脖頸那裏暖烘烘的,倒是好了些。

只不過兩人的舉動未免太親密了些,惹得不少路過的學生旁觀。

阮文再怎麽厚臉皮,這會兒的格格不入讓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跟家族……”跟家族群裏轉發養生的老阿姨大叔似的?

“什麽家族?”

“沒……”

“小謝,你怎麽來了!”周建明遠遠看到了謝薊生,他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阮文:“……”

親愛的哥哥,你看到了小謝同志,就沒看到你親愛的妹妹嗎?

到底誰跟誰才是親兄妹啊。

阮文氣呼呼的,腮幫子都鼓鼓的,像是生氣的小河豚。

謝薊生忍不住笑着搖頭,指了指阮文。

周建明這才發現,這個穿着士林藍運動裝的竟然是阮文。

他就說呢,小謝怎麽可能跟其他女同志牽扯不清。

原來是他家文文啊。

“文文你怎麽來了,特意來看我的嗎?”

“不是,我走了,再見。”

周建明知道自家妹子在生悶氣,他有些不好意思,“誰讓你長得矮,被小謝同志擋住了。”

阮文:“……”我一米□□,沒你這大塊頭高,可也絕對不是小矮人好嗎?

再見再見。

這是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哥哥,不要也罷。

謝薊生看着氣得快爆炸的阮文,笑聲忍不住從嘴角溢了出來。

阮文更氣了,“你還笑!要不是你們,我……”

想到周建明在,阮文到底是沒說下去。

周建明上午有一堂課,阮文跟着去上課,謝薊生也随着一起去了。

“這節課,是特意請來的工人師傅給我們講發動機的構造。”

他對這類課程特別感興趣,拉着阮文坐下,“文文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聲?”

“就來幫忙辦點事,下午就回去。”

“那辦好了嗎?”

“嗯,辦好了的。”

正說着,老師帶着講課的工人師傅進了來。

“今天我們請來的是首都機場的趙師傅,給我們講解發動機的一些原理概念。”

人滿為患的課堂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阮文轉頭看了眼謝薊生,“你同事?”

謝薊生剛要點頭,就聽到講臺上那驚訝的聲音,“謝哥你不是請假了嗎,怎麽還來上課了?”

小趙看到學生堆裏坐着的人,如釋重負。

他哪會講課啊。

這不謝哥請假,工會那邊就把這活安排給了他。

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看到了謝哥。

小趙連忙把人拉到了講臺上,“這是我們機場最優秀的師傅,也是你們清華大學畢業的。今天由他來給你們講發動機的一二三回事。”

小趙是個胖乎乎的年輕人,一手好力氣。

愣是把謝薊生搞的不好反抗。

兩人一個胖一個瘦,一個矮一個高。

即便是絕大部分是男同志的課堂也響起了更熱烈的掌聲。

阮文茫然的跟着鼓掌,和周建明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小謝同志,竟然是清華的高材生?

作者有話要說:将來就可以這麽說,一家N口,文文學歷最醜。

多說句哈,因為抗美援朝牽扯到小謝的身世,珍寶島反擊戰牽扯到文文的事業,所以會提了幾次。

還是那句話,架空架空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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