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只願君心似我心
等玄子楓一覺醒來,太陽都落山了。
由于此前的折騰,從沉睡中剛剛走出來身體極度疲憊,但頂不住玄子楓的精神實在是太過興奮了。
在他還沒有醒來時,舒彩留了紙條,告知他可以使用助教宅院中的房間。
警惕、淺眠的玄子楓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全然不知另一個人來過。
他倚靠在神木塾十四層的窗邊,遙望夜色中的抱玉城。
“萬家燈火”這個溫暖的詞語湧上玄子楓心頭,讓他亢奮的大腦添上一分平和。
玄子楓收回雙眼,低垂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神木塾腳下的教師宅邸。
今日清晨,他去過的助教宅院裏已經有了一個他的位置,舒彩房間的燈亮着,與他的房間相鄰。
接着,是凇雲宅邸。
幾乎是看到那裏燈光的同時,玄子楓的心髒飛快地跳動,瘋狂叩門似的敲擊他的胸膛,喧鬧着要他打開心口緊閉的閘門,将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心緒傾洩出來。
身體還沒來得及喚醒的部分被心髒強有力地驅動起來,玄子楓幾乎是本能般沖出去,順着神木導管飛身而下,向那點微光奔跑。
秋日微寒的晚風劃過玄子楓的面頰耳畔,把所有的雜念統統帶走,只剩下滿心的怦然。
沒幾步,他就站在了宅邸前,有幾分急切地輕輕敲響院門。
過于聒噪的血液沖擊身體的末端,讓玄子楓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只是,玄子楓等了有一盞茶的工夫,也沒有等來凇雲給他開門。
這麽一等,硬是讓玄子楓的心等涼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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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腳步聲傳來。
——得,小鹿亂撞又來了。
若是玄子楓剛來那陣,他或許會因為腦子正熱着,直接撲到凇雲身上。可現在他被關在外頭吹了好些會兒冷風,那股子什麽都敢做的莽勁兒早吹沒了。
“吱呀”!
門開了,是那如松如玉如竹的人。
凇雲身上帶着淺淡的濕氣,似乎是剛剛沐浴過,所以才來得有些晚。他頭頂白玉的五梁小冠,換了身月白色的交領道袍,绀藍色的縧帶在身前系了雙錢結。
——也就是說,今天師尊有“小尾巴”!
自從出了宏劍宗,凇雲就很少系單穗的儒縧了,拖在身後萌萌的小尾巴很是久違了。
玄子楓自是覺得凇雲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又暗暗期待起凇雲轉身後流蘇的穗子能微微搖擺。
“何事?”凇雲開口問道。
“沒事就不能找您嗎?”玄子楓眨巴着無辜的雙眼,“我就是想來看看凇雲先生,不行嗎?”
實在是拿他沒轍,凇雲嘆口氣問:“可吃過東西了?”
玄子楓搖搖頭。
“那進來喝碗粥再走吧。”
說罷,凇雲欠身讓玄子楓進來,随後關上院門。
有了此番無異于引狼入室的行為,玄子楓被冷風吹滅的賊心又燃了起來。那團火烤得他腦子快要失了禮義廉恥。
凇雲回身向屋內走去,身後單穗的儒縧流蘇輕搖,像是搔在玄子楓心口。
這回玄子楓是再怎麽也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抓住那條惹得他心底全然酥了的“小尾巴”。
“你做什麽?”凇雲回頭看他,臉上沒有半分被冒犯的不快,只是幾分驚異,轉為無奈,“多大了?這事兒也就宏劍宗三歲小孩幹得出來,五歲的都嫌幼稚。還不快松手?”
話音兒裏全是柔軟,任誰聽去了都會覺得輕飄飄的。
玄子楓見凇雲對他百般縱容,不自覺地想要試探凇雲的底線。
于是,小仙男輕輕一笑,道:“我不放手,先生可會生氣、要趕我出門?”
“快放開,你真也不嫌棄丢人。”凇雲沒有正面回答,回身去扯自己的縧帶。
誰知,玄子楓似乎是有恃無恐,撒起嬌來愈發膽大,竟是拽着流蘇搖了搖。
“這兒就凇雲先生和我兩個人,只要先生不生氣、不把我扔院子外面叫人看去,我就不會丢人。”
凇雲哭笑不得,“你哪兒來的歪理?”
他只是不輕不重地拍在玄子楓的手背上,将那好看的小雞爪扒拉開。
——這是不是說明我有‘恃寵而驕’的資格?
玄子楓握緊心裏暗戳戳的竊喜,跟在凇雲身後。
書房,依舊是收拾了也不算整齊。畢竟這裏的藏書着實有些多。玄子楓掃了眼書架,發現小擺件全都擠在一處格子當中。顯然,這些小物件原本的地盤都被日漸增多的新書占領了。
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雪松香混入濃郁的茶香和米香,顯得閑适而安靜。他們在書桌前相對而坐。
玄子楓抱着喝空的粥碗,又拿茶水漱過口,不知為何心裏全是忐忑。
——萬一、萬一是菜姐腦補過度呢,那豈不是很糟糕?
如今玄子楓的心時而在嗓子眼,時而能跳出九霄雲外。慌亂與不安之下,他本能地尋找最習慣的方式行事,試圖彎彎繞繞地透露出自己的真心。
“凇雲先生,你有沒有為之前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過。”
——比如卓應天。
當然,玄子楓自然是不會把這個名字說出口的。
小雞仔心裏雞賊着呢。
“我想……大抵是不後悔的。”凇雲垂眸道:“比起做了什麽之後感到後悔,我覺得更多是為不作為而後悔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哪怕是當時全然不冷靜的決定,比如這個。”
凇雲擡起手腕,提花綢的袖口滑落,露出挑斷手腳筋時留下的疤痕。
“雖然當時是意氣用事,莽撞了些,困在青樓的時候也确實有幾分後悔,但如今更為冷靜地看待這些,反而是不後悔的。于當時的我而言,此舉足夠我與宗門互不相欠,讓我接下來做什麽都不會愧疚。”
“那現在看呢?”玄子楓問。
衣袖順着垂下的玉臂滑落,掩蓋住腕間的傷痕。凇雲低頭整理肘部的衣褶,道:“那時我內心的痛苦足以将我絞殺,如果我不以這種方式傷害自己的肉|體、宣洩我無法承受的情緒,我會更糟。”
玄子楓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
“你這孩子,其實特別容易與他人共情,只是你自己都沒察覺罷了。”凇雲眼尖地看出玄子楓的緊張,安撫似的露出笑容,惹得玄子楓有些局促地松開茶杯,捏着自己的衣角。
——什麽是“孩子”?玄子楓從這話裏琢磨出一絲不對勁來。
見此,凇雲用頗為不正經的語氣道:“就現在看,我從前哪怕是站着,也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小奴才。但當我跪在殿前,我卻比之前任何時候活得像個人。”
那一刻,凇雲終于可以支配自己的意志和身體,盡管是以傷害自己的方式。
在宏劍宗受辱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十二年,早已被凇雲抛在身後。當年天塌地陷的大事,如今也只能掀起些小小的漣漪罷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半分後悔。比如,那十萬靈珏贖身費,我是真的不該給樓主的,你說有那些錢我做什麽不好?但當時腦子認死理,覺着只有這樣才走得舒坦、不欠人家的。”凇雲笑着搖頭。
但就連那些微小的“漣漪”玄子楓也忍不了,他不想凇雲心裏有分毫的不舒坦。
玄子楓想做些什麽,可是書桌和上面的書山墨海無聲地隔開了二人的距離。
這讓玄子楓感到強烈的失落和不甘。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外人”。哪怕他已經知悉了凇雲的過去,哪怕他玄子楓比任何人都知道凇雲的心路歷程,他依然不具備給予安慰與擁抱的資格。
忽而,凇雲眼神微動,道:“還有,你走的那天,是我錯怪你了,後悔對你說了許多重話。作為老師,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對學生說出那種話,是我不好,你能原諒老師嗎?”
因為他只是個“學生”,只是個“孩子”。他想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對于這個該死的身份而言,是越界的、冒犯的、無禮的。
玄子楓不想這樣了。
所有的顧慮和試探都被抛到腦後,只剩下胸中無法平息的鼓動。
“我未曾怨過先生,先生肯告訴我這些,是為我好,也是信任我。”玄子楓起身走到凇雲身邊,一雙含情目望着他,“先生,我是不想後悔的。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嗎?”
凇雲避開玄子楓灼熱的視線,看向桌上的書稿,“當然。做你想做的事情,本來不需要他人的批準。”
“但是這事兒有點特殊,我不征求您的意見恐怕不行。”玄子楓靠得更近,眉眼是水波秋意,顯得那般認真。
凇雲手中的茶杯微顫,若不是裏面的茶水空了,定是會濺出來。
他何等聰明,又在煙花之地打過滾,怎麽可能聽不住玄子楓這話中的暗示。
若只是暗示他還擋得住,可玄子楓下一句話讓他幾乎是退無可退。
“凇雲先生,您是在我心上的人。”
沒有暗示、沒有鋪墊、沒有任何暧昧或婉轉的修飾。單單洗去浮華的一句真心,足以搖動凇雲本就千瘡百孔的防禦。
他哪成想玄子楓一上來就這般直來直去?他還以為這小子得慢慢撕下跟血肉長在一起的铠甲,還得費上些力氣、耗上些時日才能療愈好身心,再試探着透露出半分心意……
誰知小雞仔竟然直接舉白旗繳械投誠了。
殊不知,玄子楓在幻境中陪他走過那麽多年的不易,已經舍不得他的小師尊再受半分累、遭半點兒罪了。
玄子楓訴說着,手不自覺地攥緊心口的衣物,“喜也因您,憂也為您。情動是您,欲起也是您。”
那句“心上的人”,讓玄子楓話裏的每個“您”都不像疏遠的禮貌,而是放肆旖旎的春情。
“我曾是奉命而來,觊觎過先生不假。對不住您。但我已經不再是聆風堂暗探,對您是一片真心……”
“好了!”凇雲撂下茶杯打斷玄子楓,“不要再說了。”
凇雲擡手揉着發痛的颞區,順道用袖子擋住發燙的臉,“我知道了,不必說了。”
他推開玄子楓的那一掌一點都不重,甚至不像是拒絕。
“我本想着,你知道了以前那些,肯定覺得幻滅。可轉念又想,你在神木塾學了這麽多年,我應該相信學生不是那種人。我以為你還得等上些日子才……誰知道你……”
那赤瞳含着水光,帶着萬般無奈落在玄子楓身上。
“要我說違心的話,我舍不得傷你,也不想往自己心裏肺裏戳刀子。要我直言,那也是害你。玄子楓,你還沒及冠、還沒成年。作為一個大人,我不能這麽對你。”
玄子楓本以為自己的心落在一片茫茫白雪,得使勁兒跳、使勁兒熱着,才能融化極寒的冰封。
可漸漸地,他才發覺那裏從不是什麽冰原雪山,而是片暖乎乎、軟絨絨的溫柔鄉,發着熱,把他凍僵的手腳心靈都暖得活了回來。
凇雲長嘆一聲,似乎是在坦誠與隐瞞中掙紮。
“你真是……我是盼着你好、想你自由、礙于師生之隔未曾說過。可你怎麽偏偏要捅破這層窗戶紙,非要逼我做個壞人?”
在凇雲這兒,玄子楓不是工具、棄子,是活生生的人、是他護着的學生。
——怪不得他總要說“孩子”。
玄子楓從那些克制的話中,琢磨出幾分藏得深的情。
——原來師尊是為了警醒自身嗎?
這人是在乎他的,可能比他想得還要在乎。
玄子楓輕輕牽起凇雲冰涼的手,道:“凇雲先生,我是愛您的。您不要我,才是害我,害我傷心。”
“去!”凇雲想甩開那作孽的小雞爪,又怕傷人心,還有幾分舍不得,只好略作掙紮便任他牽着,“你這油嘴滑舌上哪兒學的?”
“跟您學的。”玄子楓得寸進尺,“我能抱抱您嗎?”
凇雲禁不住他撒嬌,但還是狠下心拒絕,“不能。”
“先生,您不愛我,叫我好傷心。”玄子楓來勁兒得很,雙手握着凇雲的手和袖口搖晃,眼巴巴地望着凇雲。
他谪仙人的眼角是危險的堤岸,能輕松地讓人失足溺在含情的眸子裏面、嗆進滿是情蠱藥水。
“我哪裏說過不是了?”凇雲幾乎要把自己的肺都嘆出來了,放棄了掙紮,“就是因為心裏頭裝着你,所以不想為了一己私欲去束縛你、控制你、改變你、傷害你。玄子楓,你明白嗎?”
玄子楓争辯道:“您待我好,我怎麽不明白?可擁抱算什麽逾越之舉?連這都不肯給我,還不是折磨我,讓我‘求而不得’來束縛我,叫我‘寤寐思服’以控制我。”
胡攪蠻纏完了,玄子楓又将二人的手放在下巴前,唇瓣幾乎要吻上手指。他就這樣可憐巴巴地望着凇雲,“師尊的擁抱別人畢業典禮都有的,偏落下我一個。”
仙男委屈,要人老命。
凇雲實在是抵不住,只得嘆口氣,上前輕輕地抱着,擡手捋在後背上給仙雞順毛。
“你呀,怎麽這麽多歪理。”凇雲總覺得自己還是太慣着小雞仔子了。
另一邊,玄子楓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好不容易抱到的雞媽媽,只走個過場豈不是虧大發了?
他當即攬着凇雲的腰,死活不撒手。
以前玄子楓總覺得,在他面前的凇雲像玉,溫潤無瑕透着石頭的涼;又像是雪裏的松,挺拔屹立又拒人千裏。都是遙遠的、不可及的、拒人千裏的存在。
而現在,沒了那份刻意為之的距離與隔閡,那個講臺上的聖人、神壇上的玉人終于緩緩走下來,成了活在他心尖上的、活生生的人。
凇雲拍拍玄子楓的後背,“行了,這回滿意了?差不多得了。”
——要真是想“得了”,怎麽不見師尊您推人呢?玄子楓暗喜。
原諒人的體溫實在是太暖,與過往的風霜雨雪相比,太讓人無法自拔了。
玄子楓耍賴不肯松手,蹭着凇雲的耳畔道:“那您先說愛我。您不說,就是傷我心。”
此番,凇雲算是徹底妥協了,“我若心裏沒你,又怎會任你胡鬧?放開吧。”
話音落地,纏在腰間的手卻沒有松開,反而更加用力了。
“師尊您耍賴,也就別怪我不認賬。您可沒說‘愛我’。”玄子楓低頭抵着凇雲的額頭,搖頭用鼻尖去蹭凇雲的鼻子,“師尊,我能要個親親嗎?”
他大約猜得出凇雲的底線,明知會被拒絕,卻故意為之,心裏的小算盤打得脆生生地響。
“不能。”
果然,凇雲沒同意。
玄子楓稍稍彎腰,下巴墊在凇雲肩膀上,“不給親,那我就只能多抱會兒将就将就算了。”
他在這兒等着凇雲呢。
“……”
凇雲快要被他磨死了。
這邊的耍賴還沒收尾,玄子楓又開始新一輪作妖,“既然師尊也喜歡我,那我能‘頂撞’師尊嗎?”
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了。
凇雲已經氣得不想慣着他了,擡手在玄子楓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個小崽子想都不要想!”
好歹是做過花魁的人,凇雲也不會因這麽點葷話就惱羞成怒。只是他愛的人還年輕,是他現在不該愛、也不能愛的。玄子楓可以肆無忌憚,但凇雲不能。
他的操守快潰不成軍,連心門外的城牆也早就被砸了個稀爛。
可偏偏這雞仔不要命地撩撥人,用招招致命的誘|惑來試探本就禁不起考驗的人心。
“師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麽時候行,您總得給我個準信兒吧!”玄子楓将頭埋在凇雲頸窩。
“你成年之前,都不行。”凇雲堅定地甩開心底的那份留戀,無情地推開他,安撫道:“乖,等你及冠。”
——及冠……神木塾都能畢業一批新雞苗了!師尊的雞仔還雛着呢!
玄子楓苦着臉道:“師尊,咱們按森坦斯的規矩來行不行?別等我二十了。”
“還是再等等罷。”凇雲收回手,與玄子楓拉開距離,“等你再大些,說不定就發現我也不過如此,沒你想的那麽……”
話還沒說完,凇雲後面的幾個字兒被玄子楓嚴肅的小表情堵了回去。
板起來的臉略帶克制的嗔色,玄子楓沉聲道:“難道在師尊眼裏,我的心意就是個撐不了幾天的破爛嗎?您明明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卻還不信我、折磨我、吊着我。師尊您好狠的心。”
不複方才癡纏的小兒态,玄子楓偏又擺出截然相反的模樣,叫人知道他已經不是孩子,而是個男人了。
玄子楓離開神木塾時就隐隐比凇雲高出些許,如今歸來,更是身型見長,還多了幾分苦難磨砺出的堅毅,早已不是初入抱玉城時那個青澀的孩子了。
這簡直是瞄準了凇雲心防的弱處來了那麽一下,瓦解了他劃下的最後一道防線。任憑凇雲再怎麽巧舌如簧,心軟了也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凇雲想着,從來都是到手了玩膩得快,得不到的永遠都勾着魂兒。
幾次三番潑出去的冷水非但澆不熄玄子楓心裏頭那點東西,反倒是滋潤得硬是要萌發的苗頭愈發茁壯,弄得這小子越是不讓、越是心癢。
少年人的心思都是堵不如疏,雞媽媽教了那麽多年學生,自然是知道的。
猶豫片刻,凇雲總算是點頭了。
“行,按森坦斯的規矩來,等你十八。”
許是受不住這般的失态,抵不住克制的煎熬,心門失守的凇雲不想理智也一同丢盔棄甲,他轉過身去,走到窗邊背對着玄子楓。
牽手也沒了,抱也不讓了。但并不代表玄子楓湊過去就不能作妖了。
——我就扯扯袖子,犯了哪條天理、逆了什麽王法?
月白色的大袖被玄子楓捏在手裏,那提花綢的質感絲滑冰涼,如意與海棠花的暗紋好看極了,順着袖子向上,能看到四寸寬領也不能全然遮掩的修長玉頸。
“以前沒見過師尊穿這身,是新衣服?”玄子楓問。
凇雲任他扯着,“你就這麽中意我的衣服?自己沒有新衣服穿嗎?”
“那得是師尊穿過的我才喜歡,我自己又不缺衣服,菜姐年年生辰都給我置辦新衣……”
話說了一半,玄子楓突然就沒音兒了。
凇雲還以為他是不是說到哪處傷心事了,忙問:“怎麽了?”
沒成想,玄子楓不但沒有露出脆弱的神情,反而頗為狡黠地笑了。
他不懷好意道:“師尊,您還記得我生辰嗎?”
也不知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凇雲只得如實答:“記得,寒露那天對吧。”
“師尊記得我生辰,我好開心。”玄子楓笑得更燦爛了,“那您可還記得我被子之衛追殺的那天是什麽日子?”
凇雲愈發覺得其中有詐,但苦于沒有證據,只得無奈道:“中秋。我從晚宴當場離席,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被你拖到幻境裏了。怎麽,有問題嗎?”
“您可還記得我們在幻境中漂了幾日。”眼瞧着小仙雞樂得簡直要開屏了。
“七日,怎麽……”
霎時,凇雲頓住了。
被拖入幻境的後勁兒太足,導致他們兩個人都沒太顧得上日期時令的變化。
今年中秋和寒露隔有八日。仔細想想,他們沉浸在幻境中足有七日,回神木塾又從日升折騰到日落……
也就是說,等過了午夜,就是玄子楓十八歲生辰了。
早有準備的玄子楓掏出衣襟裏的神木塾紀念懷表,拇指按在鈕上輕輕用力,彈開的表盤映入眼簾,上面指針正好剛過子正。
凇雲:“……”
合着他方才說了那麽多道理,到頭來全都是廢話?
他心裏攢了那麽多顧慮、壓抑、忍耐、克制,做好的許多心理準備,都是他空巢老母雞自作多情了?
面露難色的雞媽媽一言不發。
運籌帷幄的雞仔心裏樂開花。
“師尊,今兒我十八了。”
玄子楓晃晃手中的懷表,幾乎是在耀武揚威。
作者有話要說: 雞仔的聆風堂分店——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雞媽媽與雞仔的年齡差
時而相差十歲、時而相差十一歲的奇妙年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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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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