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想無車馬到山中

花也杯中,月也杯中。

衆人回憶着中二期的沙雕黑歷史、談及天下見聞、玩了好幾輪酒桌游戲,鬧得很是盡興。體諒着壽星瀾大少近日工作勞累,大家便沒有鬧到第二天淩晨,早早收攤兒回去了。

歸屬二樓二峰一潭的弟子紛紛回了新居;突然出現的宮飛絮也找好了通實樓報備,在宴酣府尋了處客房落腳。

玄子楓本是跟舒彩一同回了助教宅院,卻在關上房門之後腳底抹油順窗戶溜了。

“篤篤篤”!

輕快調皮的節奏輕敲在窗邊,院裏的燈光将朦胧的倩影印在窗上。

正在書房伏案的凇雲擡起頭來、回身看去。唇角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

他走到窗邊,故意問道:“誰啊?”

話音的尾巴繞出幾分帶笑的柔情。

玄子楓知道凇雲是在逗他,便回敬道:“何人在您心裏,何人在您窗前。”

回應他的是一串悅耳的低笑,那笑聲還沒有落,窗子便開了。

凇雲在看清玄子楓裝扮的瞬間瞪大雙眼,臉上劃過短暫的驚愕後,轉而為這掉落人間的仙子感到驚豔不已。

他的眼睛粘在玄子楓身上挪不開了,好像每一處都欣賞不夠,轉而又調笑道:“那物種可能有些不對,我心裏裝的可不是兔子。”

海波紋的馬面自窗邊流淌到室內,繡花鞋尖的白毛球在裙下若隐若現,落在了凇雲鞋尖旁。

玄子楓的唇角還帶着幾分桂花釀香氣,現在這味道也順着舌尖讓凇雲嘗到了。原本神志清明的人也因這淺淡的酒氣染上微醺。

二人自然而然地擁住彼此,交換此刻隐秘而熱烈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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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水潤的唇瓣分開,凇雲環着玄子楓的肩有些氣喘,心跳也亂了原本的拍速。

玄子楓低頭抵着凇雲的額頭,順着交領的衣襟鑽了進去,覆在凇雲為他怦然的心上。他笑道:“現在裝的就是兔子了。”

“小崽子。”凇雲柔聲細語地罵了句,又親了口剛剛罵過的“小崽子”。他的指尖順着肩膀滑到玄子楓的胸膛,感受到了和他一樣熱烈的心跳。

随後,凇雲望着玄子楓施了華麗妝容的仙顏,擡手去捏那雙兔耳,輕啓吻得微潤的芳唇,道:“不對,應該是小兔崽子。”

——雞仔子、兔崽子,都是雞媽媽心上的臭小子。

玄子楓欣然接受全新的稱號,将半夜三更還在工作的雞媽媽抱到卧室,丢進床鋪。

“師尊,你覺得我好看嗎?”玄子楓扯下凇雲的皂靴,又蹬掉自己腳上的繡花鞋,坐在凇雲床畔。

“當然,你本來就美得不像凡人,現在更是了。”凇雲輕輕撫在玄子楓眉梢鬓角,感嘆道:“想不到我還真是豔福不淺,能得這等美人在懷,叫我做什麽都值啊。”

聽了這話,玄子楓喜滋滋地喚了聲“師尊”,品嘗懷中人如簧巧舌,等親夠了又道:“我也是,只要能遇見師尊,叫我拿什麽來換都行。”

凇雲輕輕撫摸花團珠玉中的兔耳,表揚道:“化形術又精進不少,血管、軟骨、毛發都仿得很真。這妝……是找恩熙還是彩兒化的?”

“您憑什麽斷定是別人化的?怎的,看不起人?”玄子楓搖搖頭上的兔耳,偏過頭不讓凇雲摸了。

見小兔崽子鬧意見了,凇雲哄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只是想,我家雉郎已經有那麽多了不得的本事,若是什麽都會,豈不是對別人太不公平了?是我凡人之心度仙人之智了。”

——要想世上無難事,只需師尊張張嘴。玄子楓暗自腹诽。

“師尊,您日日這麽哄我,我是會當真的。”明知自己被凇雲順毛捋得服貼貼,玄子楓卻還是開開心心地低頭,将兔耳伸過去任凇雲撫摸。

凇雲摸夠了兔耳,擡眼又發現了兔尾巴球,頓時萌得心肝兒齊顫,悄悄伸手去揉,又開口轉移玄子楓的注意,“雉郎,我記得神木塾開妝束選修課的時候你也沒選過,怎麽化得這麽好?”

精明的玄子楓就算能看出凇雲暗裏的小心機,還是會心甘情願地一頭栽進去,任凇雲偷襲他的兔尾巴。

不過,他也有讓凇雲無法拒絕他的法子,屢試不爽,總能讨來自己所求。

——雄雞秘技·賣慘,發動。

只見那兔耳雙雙垂下,玄子楓的神情平添了幾分幽怨。

他想借個合适的時機,借着博得憐愛的機會将過去的不堪坦白。

“師尊,我其實沒有您想的那麽好。我既不是什麽仙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只是個不那麽糟糕的暗探。會這些,是因為幼時曾被聆風堂送到皇城的青樓服侍花魁,才……”

這可了得?聽了簡直叫人心疼壞了。

凇雲伸手将人攬在懷中,讓那顆委屈巴巴的小腦袋瓜靠在自己肩上,柔聲問:“幾歲時的事?”

“大概十一、二歲那時候,待了一年多。”玄子楓環着凇雲的腰,“那之前我其實在宏劍宗卧底過一年,劍法是那時候偷學的。當時師尊已經離開宗門多年,沒能跟雉郎遇上。”

凇雲光顧着心疼了,全然沒有發現玄子楓圈着他的腰是為了解開他的宮縧。

“聆風堂,真是作孽啊。”凇雲輕輕撫摸着玄子楓的鬓發,頗感憂心,“你做子之衛殺席的日子将滿一年,要怎麽辦呢?師尊沒用,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藏身響玉閣這個選擇對于玄子楓而言十分安全。

聆風堂畢竟只是個情報基地,整體實力跟響玉閣沒得比,除了剛剛突破馭靈八段的子之衛之外,并無其他較大的威脅。

比起來,響玉閣這邊的長老除了凇雲外都是馭靈八段中階及以上的實力。閣主王珏布下的護閣大陣在靈天雷暴面前都能抵擋一番,常人之力休想撼動分毫。

但凇雲擔心的是,躲藏并不是一個長遠之計。

“總不能要你在馭靈八段之前都不出響玉閣吧?”凇雲微微蹙眉道:“現如今各地靈氣大量流失,抱玉城天地異象頻發。若是下次靈天雷暴又劈壞護閣大陣,他們趁虛而入怎麽辦?”

凇雲捧起玄子楓的臉,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有,供采人聯盟的生意擺在那兒,若是聆風堂傷害你的投資人、合夥人,借此威脅你,又要如何是好?他們掌握天下情報,總是防不勝防的。”

聆風堂貧弱卻多年屹立不倒,皆因其發達的情報網絡。遍布天下的暗探和聆風堂設立的分堂有效地傳遞信息,使得任何動向都很難逃過他們的眼睛。

與他們為敵絕不是明智之舉。

皇城皇室也好,幾十年前鼎盛時期的銮钖匠造也好,在武力與勢力上都是聆風堂所不能比的,結果還是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間。

對此,玄子楓早有自己的小算盤,但他還在猶豫是否要告訴凇雲。

“師尊,您愛我嗎?”玄子楓扯着凇雲的衣袖撒嬌,“我怎樣您都愛嗎?”

小雞仔翹翹尾巴,凇雲就知道這小子打的是什麽算盤,他擡手去刮玄子楓的鼻子,道:“說吧,又在盤算什麽壞事了?”

玄子楓從靈玉佩中摸出來一個小木盒,笑嘻嘻道:“師尊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木盒打開後,裏面還有一層陣法封印時隐時現,封印的光芒隐去時,能看到內裏沉睡的蠱蟲。

“如果我沒認錯,應該是情蠱沒錯吧?”凇雲伸手合上木盒的蓋子。

眼尖如玄子楓自然看得出凇雲不喜歡這東西,他馬上收起蠱盒,解釋道:“當初教養大管事跟我承諾過,如果我能用這東西控制銮钖匠造的繼承人,就幫我找個替死鬼。”

顯然,玄子楓是不打算用的。他心裏敞亮也不怕叫人知道,才會把這東西明晃晃地擺在凇雲面前。

凇雲赤瞳微動,心中了然,“所以你是打算跟恩熙演戲給他看?”

“不愧是師尊,與我想到一處去了。”玄子楓偷偷去扯凇雲身側的系帶,“前幾日我去後山禁閉探望的時候,已經托劉之柳模仿離钊的口吻給教養大管事去了封密信,說我已經是尹家贅婿了。”

“贅婿”二字逗得凇雲忍俊不禁,他捏着玄子楓的耳垂揶揄道:“那‘尹子楓’同學可是在先斬後奏?”

玄子楓讪讪地笑了,“您之前也沒問過我嘛!我以為師尊的意思是叫我自行解決呢。”

“以後有什麽事,若是雉郎願意讓我知道,無需顧慮、直接告訴我便好。”凇雲的聲音輕輕撫過玄子楓的耳畔。

見凇雲既往不咎,玄子楓便湊上去“吧唧”香人家一口,将計劃和盤托出。

“其實,今日我已經收到了教養大管事的密信,要我控制不點兒制造大批靈武。一部分是想在各大黑市售賣牟利,另一部分……怕是要拿來對付聆風堂堂主和幽十二衛。”

“聆風堂堂主和教養大管事不合嗎?”凇雲問。

對此,玄子楓也覺得不太尋常,“聆風堂堂主之下有三位大管事,其中教養大管事負責訓練暗探。自我那一批暗探開始,那人開始有意将暗探控制在自己手中,但以前好像并不是如此。”

不知是分贓不均還是什麽其他原因,但從行動上來看,教養大管事确實對堂主起了異心,或欲取而代之。

“若真是銮钖匠造出品的靈武、暗器,足以将馭靈師的實戰威力提升一到兩段。以之前你所描述的幽十二衛之力,自是抵擋不住……”凇雲剛剛放下的眉間再度緊皺。

玄子楓接着道:“所以,我打算讓恩熙制作一批‘假靈武’送過去,打亂教養大管事的布局,等他真的跟堂主鬧起來自身難保之時,再用洛後媽的傳送陣法假意相救,騙取情報。”

說罷,玄子楓乖乖巧巧地看着凇雲,生怕給人留下心機深厚的壞印象。

——雞仔我雖套路深,待師尊的心是真。

然而凇雲早就清楚這小子的性子,根本不在意“小肚雞腸”裏的那些彎彎繞繞。注意力全在正事上。

他若有所思地說:“你若擒了教養大管事,打算怎麽做?”

玄子楓道:“自然是問清楚他跟堂主鬧掰的原因,還有當初玄家被聆風堂盯上的緣由。等他幫我準備了替死鬼,再報我家滅門之仇不晚。說不定還能借機賣堂主一個人情呢。”

二人之間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暗紅的雙眸靜靜地注視玄子楓,仿佛能透過皮囊看到不加修飾的內心深處。

那雙眼睛的主人淡淡開了口。

“雉郎,你的計劃的确周密,有恩熙她們幫你自然也是穩妥的。但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将要替你去死的暗探?那人是暗探不假,但我們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将無關之人推入死局嗎?”

——!!!

玄子楓猛地瞪大雙眼。

方才凇雲所說的,他此前從未想過。

“暗探的性命就可以肆意輕賤,那與恩熙‘中毒’時的行為有什麽區別?”

凇雲的話不輕不重地點出玄子楓的盲區,就像是指導他劍法時落下的竹竿那般。

——什麽時候,我開始像他們那樣,不把人命當回事了?

在天下間四處游蕩的這一年間,玄子楓磨砺成熟了許多,但也在長期的壓抑之下積攢許多幽暗的心緒。殺戮與仇恨不知不覺地占據了他的心神,可他卻渾然不知。

——我竟然還想拿捏着教養大管事向堂主邀功……

玄子楓頓覺脊背陣陣寒涼竄進大腦,唇間瞬時沒了血色,猛地坐起身來。

明明說過不想做暗探,也決意與聆風堂劃清界限,可到頭來……

——為何我行事還是暗探那副見不得光的模樣?

玄子楓只覺得他的手在發抖,幾乎拽不住凇雲的袖口。

但聽那泉水松風不急不緩,“雉郎,你想如何處理教養大管事,我都不會多說半句。因果報償,理應如此。但如何應付子之衛殺席一事,你想想是不是有些欠考慮了?”

玄子楓緊緊抓住凇雲的衣袖,“師尊,我、我沒能想到……是我錯了,但我真的、真的只是一時疏忽,我從不覺得草菅人命是對的,也沒忘了您教過的……您不要對我失望好不好?”

話到最後,玄子楓幾乎是帶着哭腔,顫抖着喚了聲“師尊”。

凇雲牽着那惶恐的小雞爪子,柔聲道:“你慌什麽?”

說着,他擡手輕輕拭去玄子楓眼角的微潤,擁住那具顫抖的身軀。

“我以為師尊不要我了。”玄子楓攬着凇雲的腰,沒繃住,還是掉了粒金豆。

“怎麽可能?”凇雲摸摸懷中兔耳,“說實話,在這件事上我倒更願意看你憎、怨、嗔、癡,總比連情感也被封印時的狀态要好。若真是血海深仇都不許你恨,我還是不是人了?”

喜怒哀懼愛惡欲,乃是本性。明明是人卻麻木了、什麽都激不起心底半分漣漪才最為可怕。凇雲是希望玄子楓能夠體會到七情之味,再學會如何面對。這才是活得真、活得舒坦。

玄子楓明白了凇雲的意思,總算放下心來,“師尊,這次确實是我思慮不周,得意忘形了。沒有下次。關于如何處理子之衛和殺席之事,我再另尋他法。師尊不生我氣好不好?”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你只是一時沒有想到,就當敲個警鐘,以後得記着便好。”凇雲輕嘆了聲,“我是心疼你。如果沒有聆風堂,我們雉郎也不必遭這些罪、受許多苦。”

說到底,凇雲還是嬌縱他、疼他的。

凇雲纖長的手指“嗒”地彈在玄子楓額頭,“以你這個聰明的小腦袋瓜,肯定能處理好,我是不擔心的。”

“定不負師尊信任。”玄子楓點點頭,心下已經有了愚弄聆風堂的鬼點子。

他附在凇雲耳邊嘀嘀咕咕,将淺淡的吐息打在凇雲耳畔,癢得人家縮起肩膀笑罵他“小機靈鬼”。

這小子還故意向對方怕癢的脖頸吹氣,“師尊,您說這樣成麽,成麽?”

“你願意這般折騰,盡管去好了。我還真找不出比這個還陰損的招,你這是叫他吃啞巴虧啊。”凇雲試圖反擊,去尋玄子楓身上的癢癢肉。

二人借此笑鬧成一團,弄得衣衫淩亂。

溫泉邊的室內總是很熱,鬧過之後兩個人身上都微微見汗。

玄子楓脫下補服,雙眸瑩瑩,問:“師尊,您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我都這麽可憐了,可以要求師尊用特殊的方式“安慰”我吧?

凇雲起初還以為是什麽重要而嚴肅的事情,心理準備都做好了,卻沒想到玄子楓非常不正經地脫下了琵琶袖的襖衣。

同時,某物幾乎要頂開裙門,觸碰在他身上。

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神奇生物兔雞今天晚上特別想要。

“你可真是……”凇雲無奈地笑了,“行,我答應。”

玄子楓解開繡着海棠花的主腰,露出藏在衣衫下精壯的身軀。他穿着衣服時明明看起來苗條修長、女裝也不違和,叫人全然想不到裏面勁而有力的肌肉。

他道:“我要師尊陪我早點睡。”

“就這麽簡單?”凇雲有些意外。

“對。”玄子楓不懷好意地笑了,“就這麽簡單。”

就在這時,凇雲輕輕捏起玄子楓的臉蛋,拿出帕子擦拭,“瞧這可憐的小臉蛋兒。”

——完蛋,妝花了。玄子楓暗道糟糕。

彩繪在臉側鬓角或許還好,但面中的胭脂怕是被沒繃住的那滴淚弄花了。

——我就不能在師尊面前留半點好印象嗎?

玄子楓捂住臉,為他毀于一旦的形象默哀。

“你擋着臉做甚?”凇雲竟還伸手扯開玄子楓的手臂。

凇雲的指尖覆在淚痕上,他笑道:“我在想‘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我原以為那只是華麗的辭藻,卻不知道那并非誇大其詞,竟是寫實的,甚至還寫得樸素。”

“多了一道淚痕,更是我見猶憐。我們雉郎真是怎麽都好看、怎麽都叫人喜歡。唔……”凇雲話還沒說完就被吻住。

層層系帶在深吻中被玄子楓扯開,露出兩顆殷紅的相思子。

相思子斷腸劇毒又如何?若是長在凇雲身上,玄子楓照樣是甘之如饴。他将頭深深地埋在雪松香當中,品嘗入骨的相思。

“師尊,身上怎麽有藥泉的味道……之前洗過?”

被點破心思,凇雲的臉當即紅了,“知道就行了,何必說出來。”

海波紋的裙裝流下床畔,載着繡花主腰一同落在地板,像是懸泉載春花飛漱而下。

隐約的椰香與奶香,落在仿若邀約的秘徑。

應是,颠倒落櫻滿幽徑;奈何,卻無舟車此江中。

玄子楓有意讓凇雲伏在相思子的枕上,使得凇雲在得趣的時候能夠輕嗅夢魂安的香氣。

這樣,那包容着玄子楓肆意頂撞的人兒就會在攀至頂峰後困倦至極,沒那個力氣寫什麽勞什子書稿了。

舊床單撤下等待洗濯,黑白兩色的發絲散在枕邊,編織入骨舒爽後沉醉的甜夢。

……

半月後。

荒林中,有一人步履蹒跚。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砂石穿過氣管肺葉,帶着身體的震顫,黑衣被鮮血浸透。

那人微微擡頭,露出一張被驚恐扭曲的仙顏。他說不出任何詞句,只能發出嘶啞又短促的怪聲。

忽而,銀光一閃。

“咕咚”!

脫離軀體的頭顱在半融的雪泥中滾動數圈,在撞上一雙皂靴的鞋尖時停下,正巧是正臉望向天空。

那張臉定格在極度的恐慌和憤恨之中,顯得猙獰。

一只手優雅地撩起廣袖的袖口,揪着發髻拎起那顆頭顱。

子之衛打量着,幽幽道:“玄子楓,我還以為你能有品位一些,可想不到,竟也是這般無趣,真是叫人掃興啊……”

“咚”!

頭顱被順手扔在地上,已經渾濁的星目和半邊腦袋沒入泥土。

就在子之衛轉身将要離開之時,身後細碎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只見脖頸斷面露出的脊骨中赫然爬出一條白而肥胖的蠕蟲。半截身子因為脊骨的斷裂而被一同斬斷,拖出綠黑相間的粘液,細密的數十條蟲足正揮舞着,試圖調轉摔下來時仰面朝天的身體。

“這是……母蠱?”

所有聆風堂暗探身上的蠱蟲都由産出幼蟲的母蠱連接與控制。每代教養大管事的脊髓中都養着這種惡心人的東西。

子之衛拎起那不斷掙紮的蟲子,綠黑混雜的粘液從地面拖出長長的一條線,母蠱黃黑色的內髒裹着膠狀物質“咕唧”從斷開的蟲體滑落。

“呵!有意思了。”

靈力将母蠱另外半截身體從死屍的脊椎中抽出,連同部分母蠱的內髒和粘液也收了進去。子之衛意動成陣,将母蠱的身體以陣法編織的細線縫合。

随後,他仰頭張開嘴,吞下了正在顫栗的母蠱。

作者有話要說:  雞仔的聆風堂分店——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主腰

明代女性貼身穿着的內衣,前有排扣或系帶。

番外三:颠倒落櫻滿幽徑

【乘船去兜風,我在海棠花開處為你點了一盞燈】

今兒個提燈夜賞花的是神奇生物兔雞和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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