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蠱 “我們什麽關系?”
“我來問個事……”無聲對視一瞬後, 紀荷先尴尬地開口。
他收回在她臉上的視線,轉到面前電腦上。
沒招呼,沒反應。
好在情勢危急, 紀荷顧不得許多,走到他桌前,徑自問, “中午飯吃了嗎?”
“特意問這個?”他冷淡擡眸瞥她。
紀荷嗆了一下,清咳一聲後說, “倒也不是。我剛才上來,看到你們樓下一輛車沒有……最近好像挺忙?”
對他而言這同樣是廢話。
江傾顯得有點不耐了, 冷淡着臉,“刑警工作的常态。打擊犯罪, 時刻出擊。”
“可就這兩天吧……我以前也常來,沒見過連續兩天以上的大規模外勤。”她謹慎着詞彙, 清透眸子一瞬不瞬凝着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只要他出現一絲半點的狀況, 她就立即見風使舵地避險,緩聲,“楚河街的浮屍是我和老蔡發現的,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直接一點。”他合上筆記本,視線未擡, 但壓迫力于無形之中散發。
紀荷盯着他臉,終于問,“龐曉峰的屍檢結果, 是不是有射.精障礙?”
“無可奉告。”
“江隊!”她一惱。
之前曾說過,喊江兄代表戰友情,而江隊則公事公辦, 沒半點私人感情。
這一聲喊得高,務必讓他引起重視的意思。
江傾從桌後起身,來到她面前。
紀荷不得不仰眸看他。
兩人站得非常近,幾乎只差一毫米的距離,彼此胸膛就相撞,而視線之近,紀荷在臉上感受到他到攜帶着煙草味的呼吸。
沁人心脾。
他總有能耐讓別人身上的惡習,到他這邊來成撩人窺視的工具。
他抽得什麽牌子?
什麽時候抽得?
抽時腦子裏在想什麽?
将肖冰怎麽捉拿歸案,以什麽名頭提起公訴?
她神色驚惶,眸光有些碎裂地看着他。
江傾無動于衷,淡淡而高高在上地問,“你想要什麽?”
她唇瓣一顫,剛要答。
他先聲奪人,“把案卷給你看行嗎?”
漫不經心的微嘲笑音。
紀荷眼角一下通紅,不甘示弱回嘴,“有什麽不可以!”
“龐曉峰屍體是我發現的,現在你得還我這人情,告訴我,龐曉峰是不是肖冰殺的?”
她神情激動,甚至明知不可為非要無理取鬧。
但是,他不通人情,以前紀荷想要什麽消息,和韓停支隊長好言好氣,對方至少會漏一絲半點,或者給點提示。
他什麽意思?
這麽冷淡!
還熟人呢,熟人個屁!
她表情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剝!
然而對她的主張,這男人殺伐果斷地冷笑,“我記得你上次說過,你欠我一條命。”
什麽意思?
她說自己發現屍體有功勞,他欠她人情,結果他就翻出當年在高速上的救命之恩,諷刺她的人情沒他的人情大?
紀荷盯着他冷漠的眉眼,氣得恨不得噴火。
燒死丫的!
她怒火中燒,他越是隔岸觀火,越是讓她發狂。
“行。我還你!”
他穿得襯衣配西褲,身上一目了然。
腰間別着一只槍套,黑色牛皮材質在下午熱辣的春光中顯現不出一點的柔軟,好像在吸引着她在這男人辦公室飲彈自盡,是一件完全轟轟烈烈和別出心裁的事。
紀荷不客氣。
伸手往他腰間一拔,激動到呼吸沖向他胸膛。
她動亂中倏地分神思考了一下,這件襯衣材質和那晚她穿走的一模一樣,顏色也相同,款式……她來不及看了,慘呼一聲,兩只手不知怎麽地就被反剪,又痛又屈辱。
“撒手!!!”大概電光火石間,她剛燃起爆裂的戰意要飲彈自盡,吓唬吓唬他,要他交出點情報,腦內算盤剛撥了一只珠子……
他不愧幹刑警的,那個反應速度和手勁兒……
要她老命了!
“你你……撒手!”她額頭被抵在他胸膛,兩只手從腰間槍套牛皮上摸了一把,接着就狼狽陣亡,被他一只大掌卡住,反剪至身後,往前一推,深抵……
紀荷氣得用額頭在他心口玩怒的魔力轉圈圈……
當然轉不起來,只能半圈半圈地發瘋扭轉……
“撒手!你混蛋!”
江傾面無表情,拎一只小雞一樣拎住她,等她累了,冷聲質問,“奪一名刑警的槍,我現在就可以逮捕你,知道嗎?”
“我奪了嗎!!!”她大聲,“我摸一下你槍套不行啊!很帥!吸引我不可以啊!”
“我們什麽關系,你想摸就摸?”
“我們什麽關系,你想按就按我?!!”紀荷屈辱瘋了,“信不信給你心口撞一大窟窿??!”
他大約怕了,立即放了她。
紀荷往後急速退去,至少離了三米遠,惱怒瞪視他。
春天靜電深,她在他胸口轉了無數個半圈,腦上的發全炸開了。
江傾低頭,指背擋了擋胸口衣料,漫不經心的嫌棄模樣。
紀荷再三注視他的表情,接着确定了,他剛才嘴角莫名地一翹是自己的幻覺,他還是這副沒吃鹽的樣子,只恨自己中午為什麽給他打飯菜,這家夥就該吃一盆鹽巴,讓他知道什麽是人間疾苦!
“肖冰在哪裏。”紀荷冷着聲音,再也不跟他玩兒了,直擊要點。
他擋胸口衣料的修長手指轉摸去西褲兜裏,掏出一包煙,白盒,動作懶散撞出一根煙,沒叫人看清那是什麽牌子,伸手到後頭桌面拿過打火機。
低頭,清脆一聲點燃。
她越急,他越磨蹭。
在将她耐心耗盡之後,他擡眸,從煙霧裏冷着瞳孔,像冷血動物一般的冰冷視線,“他是罪犯。”
“不!”紀荷激動,忍不住往前一步,糾正,“在法院定性之前,你沒資格說他是一名罪犯。”
“在我這裏,已經是了。”江傾望着她,“你不是要答案?給了你為什麽又不信?”
“怎麽相信?”望着他從始至終冷淡的眸子,紀荷難受低聲,“我想你不了解他,他只是一個孩子,父母失蹤後自己養活自己,過得很不容易,但一直努力生活,他不會殺人的。”
“孩子?”江傾一挑眉,伸長胳膊到身後的桌面,随意彈了彈,卻精準的彈進水晶煙灰缸。
他眼睛和獲得新生的煙頭一樣熱烈燃燒起來,“一個畏罪潛逃的人。你未免太自信。”
“你能不能說點人話?”紀荷瞪着他,難受地啞聲。
“什麽叫人話?”他好奇。
“就是有人情味的話。”
“在法律面前,人情不值一提。”
他太冷漠了。
紀荷完全感受到他的法大于情。
也對,他和肖冰完全不熟,無法共情她,理所當然。
她點點頭,眼底酸澀地看他,“行。畏罪潛逃就是你們還沒找到他。我現在就去找,我一定比你先找到他。”
“那就看,你快還是我快。”轉身,碾滅煙蒂,背對着她。
紀荷恨不得拿桌上煙灰缸敲他背,她腳步動了又動,期待他會挽留幾句,或者最起碼透露一絲半點的對嫌疑人投案自首的期待。
結果沒有。
她失望極了,瞪了這男人背影三秒,轉身一邊心裏忐忑肖冰的情況,一邊不甘示弱地,走到門口一回身。
他仍然背對她。
背脊寬闊,襯衣仿佛秀場Model,加上腰間的槍支,修長西褲的雙腿,高高在上,又冷又酷,男人味兒十足。
紀荷冷笑,沖他背影一擡下巴,“喂!”
他頭微偏轉,高冷地給了一點側顏展示。
紀荷諷笑,“江兄……男人呢,就不要說自己快!哈哈!”
妖笑兩聲,她頭也不回洩完憤走了。
江傾猛地回頭,只捉到她一個嚣張的背影。
他一笑,像三九寒天的冷意。
……
紀荷在路上猛打噴嚏。
一邊抽着紙巾擦鼻子,一邊低罵,“操,終于感冒了……”
自從楚河街分屍案爆發以來,她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可江傾也沒睡過好覺,幾乎連軸轉的工作。
這拼命三郎勁,比上任的韓停隊長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看他精神抖擻,除了眼下稍微有點青,那個不可一世的模樣,哪裏有半分疲憊!
“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肖冰……”
自言自語着,她迅速在屏幕上點彭琳的號碼。
肖冰最後一次給她發信息,說自己沒事的那晚,她迫切需要知道,當時他在哪個位置。
彭琳在110指揮中心工作,出身警察世家,爸爸爺爺都有權有勢,指揮中心的工作完全是給大小姐制造的天然溫室。
大小姐接到她的電話,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管理人員,但路子可謂四通八達。
身份好使,沒幾下就在網警總隊那裏查到肖冰發那條消息的地址。
紀荷戴着藍牙耳機,蹙眉洗耳恭聽。
彭琳親自到了網警總隊,正在一位技術大哥的電腦前,準備報,“啊……他當時是在網吧……叫什麽……等等!”
“怎麽?”紀荷驚訝。
那頭支支吾吾,“荷啊……嗯……”
“搞快點!”綠燈一跳,紀荷踩油門往前沖,十萬火急呢,她一定要在江傾前面找到肖冰,不管有沒有殺人,警方都不能先找到他,不然主動投案這個量刑優勢就沒了!
她真的心急如焚,情緒一再地臨近失控。
彭琳大概沒見過她這慌亂狀态,訝異再三,最後來了一句抱歉。
“怎麽?”紀荷一下懵住。仿佛希望的泡泡霎時在眼前破滅。
“技術大哥說肖冰是在逃人員,一切信息只有刑偵隊能調度。”
那頭還想抱歉什麽的,紀荷說了句沒事。
立即挂斷。
冷靜片刻,她明白了:江傾這是要逼死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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