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程皇十八歲那年,和一群狐朋狗友結伴游歷江南,被一位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和尚攔于一破廟中,和尚掐指一算,意味深長地告訴他,在他而立之年必為小人所禍,想要逢兇化吉,就要買他一個600塊錢的木頭佛珠。
程皇自然不會乖乖做冤大頭,當即哈哈一笑,拂袖而去。
到如今他那個悔啊……好好的三十歲,全給小人糟蹋了,早知道和尚嘴黑,當初就該買他一個破爛貨避避邪了。
這哪叫犯小人,都他媽要掉進小人堆了!
先不說于洋,單就趙世奇這個背主棄義,吃裏扒外的小人就把程皇打了個措手不及,公司大半的客戶資源,标書存稿,往來郵件,全被他一鍋端到了“隆興”。
買賣一單一單的沒,客戶一個一個地跑,人員一批一批地走,“華程”好像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的怪圈,人員流失越嚴重,員工變成小人的可能性就越大,被帶走的生意也就越多……
如此一來,“華程”便始料未及地陷入了有史以來的最大生存危機中。
“我操他媽的。”又一封取消訂單的郵件讓程皇不自覺地惡罵出聲。
門外響起有節奏地敲門聲,新來的經理助理李玉推門而入,拿着個手機,恭敬地遞給程皇。
程皇剛放到耳邊,聽筒裏便傳來一個娘兮兮的聲音:“程哥,實在不好意思啦,國外那邊臨時幫我趕制了5個集裝箱的貨,二十天後就到港,哥這邊的訂單只能暫時取消了,希望跟哥以後……”
“放屁!”程皇拍桌子吼:“少他媽在這胡編,給我說實話,到底為什麽廢我單子?”
打來電話的人叫賀雲帆,是他們這行業圈子裏有名的娘炮總裁,看文件時手總要翹成蘭花指,走路時屁股都能撅上天,說話時的扭捏作态更是讓人嘔吐不及,此人雖然遭到了行業內部人士一致的鄙視和嘲笑,卻沒人敢跟他當面造次,其背後神秘金主的實力讓人不容小觑。
既然同是玩後門的,程皇對他當然沒什麽嫌棄,非但如此,他還經常會時不時地跑去跟他稱兄道弟地應酬一番,而賀雲帆本人也是對程皇青睐有加,一口一個哥哥叫得親熱着呢。
所以當程皇聽到連他都要取消訂單,真恨不得把電話嚼了。
半天,賀雲帆那頭也沒動靜,程皇等得不耐煩:
“說吧,于洋給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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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似乎支吾了一下。
“他降幾個點,我就降幾個。”程皇從牙縫裏面擠話。
對面還是沒有說出什麽來……
“是不是他還答應你別的什麽了?”程皇狐疑起來。
……對方仍然扭捏着。
“說他媽話啊!啞巴了你?!”程皇怒吼出聲。
好半天,蚊子般纖細的聲音終于飄來了:“于哥他……他答應跟我睡一晚。”
我操……
沒等聽完電話那頭的連連道歉,程皇氣得把電話狠狠摔在了沙發上。
——
“這孫子真他媽牛逼……為了整我,葷素不忌,誰都能操。”
程皇把廢了的合同往地上一扔,整個人頹廢地癱在靠椅上。
李明濤撿起合同,一頁一頁翻看:“貨值這麽高,賀雲帆連30%的違約金都願意付?”
“何止是30%,就是現在要他300%,他都付得屁颠屁颠的,誰不知道他仰慕于洋的雞巴已經很久了。”
“不能夠吧,他就沒看上你的?”李明濤嘴角一歪,似笑非笑地往程皇褲裆裏頭瞥。
“我又不是出來賣的,那地方更不賣。”
李明濤“呵呵”兩聲,擺出一副“裝個什麽逼”的表情。
到底賣沒賣過,程皇心裏當然有數。
什麽叫賣,如何定義這個賣字?如果說是用性來換取既得利益,那程皇還真沒少幹,但問題是,他根本不認為那叫賣,只要他願意,就是玩個全套,那也是何樂而不為。
但不管怎麽說,李明濤這個鄙夷的行為,讓程皇一陣不爽。
程皇冷笑:“別他媽裝得跟沒事人一樣,要不是因為你,好好的公司犯得着被擠兌成這樣嗎?”
“那你要我怎麽樣?脫了褲子讓于洋幹,你就高興了?”李明濤聲調也上來了。
程皇楞了一下,幹笑兩聲:“你又不是沒主動過?上次在蓬萊山莊,你跟他不是挺來勁的嘛?”
這話說得忒沒良心。
李明濤的臉色瞬時就變了……
“是啊,那會兒一心一意為你這破公司,最後還不是被你掃地出門。怎麽?還他媽讓我犯第二回傻?”李明濤眼角全是冷冷的笑。
“濤子……我不是這個意思……”程皇也覺得自己的話過分了。
“程皇,我告訴你,當初答應當你副總,壓根沒在乎過什麽股份,就是為了大學那點情誼,你要是這麽糟蹋我,就真他媽的是……”李明濤頓了頓,從牙關裏擠出了四個字:“畜 生 不 如。”
說完,他看也不看程皇,推門就要走。
程皇一把拽住他胳膊,垂着頭磨叽了半天,才悶悶說:“濤子,你留下,我走。”
——
出了門,程皇就後悔了。
他這一走實在太利索,大衣沒拿,鑰匙沒帶,身上要啥沒啥,那一串大鑰匙啊,房鑰匙,公司鑰匙,車鑰匙……全在上面。
雖說現在的天已經算不上寒冬臘月,冷風刺骨,但頭天剛下完場雨,晚風嗖嗖那麽一刮,乍暖還寒的氣溫還是讓人瑟瑟發抖。
孤星寒月,樹影蕭蕭。
靜靜趴在路邊的無辜小石子,被程皇一腳踢出老遠。
月影下,一個纖長的身影,一邊走,一邊沒完沒了地打噴嚏。
——
不知什麽原因,郝文倩的右眼今天蹦跶了一整天。
她擔驚受怕,小心翼翼,連走路都提心吊膽,生怕走個黴運就掉溝裏。
所以,當她看見趴在吧臺旁邊的程大少爺,頓時醒悟,原來禍事是在這等着她了。
“又吵架了……?”郝文倩調了杯“長島冰茶”放在程皇面前。
“你想多了,我就是沒地方去。”程皇喝了口酒,示意郝文倩拿煙。
“哦……原來是被媳婦趕出來了。”郝文倩笑成了眯眯眼:“想在我這兒刷夜?”
“你們二樓包房能開整宿?有別的暗房?”程皇新鮮了。
“美得你,我們可是做正經買賣,不是嫖娼據點,二樓過了兩點就清場了。”郝文倩笑着彈了程皇腦門一下:“我是說,把你招我家裏去。”
“你不是朋友夫不敢戲嗎?怎麽?膽肥了?”程皇點上煙。
“呦~~~他都不要了,還不讓別人碰?”郝文倩故意拉長聲調。
程皇吐了兩個奇形怪狀的煙圈:“算了吧,我現在沒這個心情。”
“我就知道,現在你可是為了媳婦,守身如玉。”郝文倩托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長。
“放屁。”程皇嘟囔了一句,直接把煙掐滅在酒杯裏。
郝文倩也不在意,給他重新換上了一杯,到旁邊招呼客人去了。
等回來時,發現這個人還是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只是面前的酒杯空了。
“想什麽呢?都快成雕像了。”
“你說……”程皇擡起頭,問得認真:“要是有個人跟你耍流氓,你會怎麽辦?”
“好辦,那我就比他更流氓,流氓對流氓,看誰更流氓。”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一股電流,讓程皇腦袋裏錯綜複雜的電路板瞬間通了。
其實對付于洋的辦法他早就籌謀出來了,只是手段确實不堪了點。
郝文倩的話,給了他一個無比堅實理由。
對付流氓,只有更流氓才是王道。
正琢磨着,擺在吧臺上的手機突然振了。
程皇掃了一眼,沒接,沖郝文倩笑得那叫一燦爛:“我給你找了一大活,有興趣嗎?完事後,金山銀山我都給你抱來。”
“什麽活?”郝文倩問。
“當我女朋友,好好陪我應酬一把。”
——
打電話的是大嫂陳曉梅,程皇沒接也知道她想說什麽。
索性第二天便蹦回了家。
前腳剛踏進門檻,還沒落穩,後腦勺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暴栗。
陳曉梅穿着圍裙,手裏拿着個炒菜勺子,在他身後怒不可遏地瞪他。
程皇摸了摸後腦勺上的頭發,确定沒沾上油,才敢抱怨:“嫂子,我是不是該慶幸你用的不是菜刀,弄上點油總比落一碗大的疤要強吧?”
陳曉梅咬牙切齒,轉身往廚房走:“沒事,現在也來得及,我去換把菜刀來。”
“哎,哎,嫂子,好嫂子,我這不是來了嘛,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消消氣哈。” 程皇趕緊嬉皮笑臉地攔下來。
看到難搞的小叔子終于浪子回巢,陳曉梅其實早就沒氣可生了。
以她對老太太脾氣的了解,只要這小叔子人在,一切就都好辦。
陳曉梅佯裝愠怒地沖老太太那邊努了努嘴:“哼,我算得了什麽,那邊才是重點。”
程皇順着方向看過去,正瞅見老太太一個人在那剝桔子。
他小心翼翼地蹭過去,順手從果籃裏撿了個桔子,坐在老太太身邊也動起手來。
“呦,這個甜啊,媽你嘗嘗這個……”程皇見自己跟空氣似的,忙往嘴裏塞了半個橘子。
老太太眉毛沒動一下,仍舊剝橘子,吃橘子。
程皇咂咂嘴,繼續:“媽,別淨把白絲兒往下摘,吃這個去火。”
老太太理也沒理,繼續摘白絲兒。
“我最近看上個姑娘,人長得好,脾氣也不賴。”程皇使出最後的殺手锏。
“哪兒的人?”老太太眼皮沒擡。
“東北的。”
“多大了?”
“年方二八。”
“胯骨寬嗎?”
“特別寬。”
老太太小眼終于亮了,停下來,轉頭看他:“什麽時候帶回來?”
“随叫随到。”
“那行。”老太太拍了怕手上的斷絲和橘皮碎屑:“正好這個禮拜六,你于姨要給她孫子辦滿月酒,帶上她一塊去。”
“得嘞。”程皇爽快得不得了。
他等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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