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刺殺

婉貴人閉門不見人的事情一個月內連續發生了很多次，後來皇帝也沒了興致，很少再來她的寝宮。宮裏人都說這婉貴人未免太不識擡舉，這麽做無非是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是夜，浮華宮內奢侈的大床上翻雲覆雨，一番輾轉後，陸曉婉乖巧的趴在男人的身上，臉上還挂着j□j後的潮紅。

“皇上已經懷疑我了。”陸曉婉緩緩道，自從第一次偷嘗禁果後，男人來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晚都弄得她精疲力盡，渾身酸痛。

男人輕輕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吻，“那就讓他懷疑好了，再過些日子，等時機到了，我就把你弄出宮。”

“……嗯。”陸曉婉閉上眼睛，困意席卷心頭，喃喃的應了聲。

邊境來報，左旗的大軍被圍困宛城，死傷大半。洛賊越發嚣張，燒殺搶掠，擾得邊境百姓生靈塗炭。

顧延卿下朝回到公主府後，就板着個臉，窩了一肚子氣。他就當初說左旗沒有經驗，皇帝還不信，現在都這樣了，還不讓他帶兵援助，說是再等等，看有沒有轉機。

他呸！

“你就那麽喜歡打仗？皇兄不讓你去，就氣成這樣？”黎文羽剛走進來就看到他鐵青着臉，好笑道。

顧延卿擡頭看了她一眼，“國事當先，若是現在不去，難道等到左旗的大軍全軍覆滅再去麽？”

黎文羽知道他說的不錯，點頭道：“我知道，也不知皇兄是怎麽想的。”

“……我下午去軍營，很久沒去了。”顧延卿想了想道，這麽些日子，也不知他手下的那些兵都怎麽樣了。

“嗯。”

顧延卿走了沒多久，宮裏就來人請黎文羽進宮參加晚宴。黎文羽交代了下人幾句，便換了一身裝束，進了宮。

說是晚宴，其實只有幾個人而已，皇帝這些日子都把心思放在了皇後的身上，變着法子讓皇後開心。

黎文羽看了一圈，除了皇上皇後，還有小公主黎文萱，和她的死對頭陸曉婉，說來都是‘親近’之人。晚宴的地點設在了禦花園，園中花團錦簇，芳香迷醉，月色怡人，當真讓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一旁還有琴師撫琴，琴音袅袅，更為這頓餐宴添了幾分興致。

桌上的人聊得火熱，話題總離不開作為宴席主角的皇後。皇後笑着眼睛，五個月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

不多時，遠處卻傳來了喧嘩聲，铿锵的軍履聲沖着禦花園的方向逼來。在場的幾人皆是一驚，起身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有人闖宮，保護皇上！”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本來好好地晚宴，皇帝左右的侍衛卻不過幾人，這時已然全擋在了前面。

皇帝冷着臉，擰着眉頭，園中的人越來越多，首當其沖的是十幾個一身黑衣蒙面裝扮的闖宮者。這些人能一路闖到這裏，不是有人行了方便，就是武功絕頂高超。

很快尖銳的刀劍碰撞聲充斥耳圍，除了黎文羽的幾個女人都被這場面吓得臉色慘白，拼命地往後面躲。

皇後身懷六甲，行動本來就不方便，這下又受了如此驚吓，肚子不禁一陣抽痛。就在這時，有幾個黑衣抽出身子，直逼着皇帝而去。

其中一人被皇帝一擊打倒在一旁，再次站起身時，趁着衆人不備忽然掉轉了方向，沖着不遠處的皇後逼去。幾人發現不好時，已經遲了。

黎文羽長鞭橫掃，急着解決了手下的殺手，轉身向着皇後的方向跑去，卻也只勉強讓她逃過那鋒利的長刀罷了。

皇後趴到在地上，臉色蒼白，痛不堪言，冷汗大滴落下，身下竟汩汩流出了鮮紅的液體。

“混蛋！”黎文羽憤恨的怒吼了一聲，雙眼充斥着血色的殘暴，沖着一邊吓傻的宮人，“愣着幹什麽，叫禦醫啊！”

那宮人忽然醒轉一般，連滾帶爬的跑開了。皇帝聽到黎文羽這一聲狂吼，下意識的分散了注意向這邊看來，恰巧身後側逼來一柄鋒利的劍端。千鈞一發之際，刀劍沒入身體的撕裂聲夾雜着迸濺出的血液，将夜染成了詭異的血色。

時間好像頓時靜止在了這一瞬，耳邊一片寂靜。皇帝緩緩轉過頭，看向那個被長劍貫穿了心髒的人。

是陸曉婉。

誰也沒看清楚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的，甚至連陸曉婉自己也不知道，只覺得有一道忽然出現的力，迫使她迎了上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深陷在自己身體的利器，眼中充滿着不敢相信的絕望。

頃刻間，她什麽都明白了。

這是別人永遠也不能體驗到的切膚心痛。那個說要讓她做皇後的男人……最後的笑靥，深藏着無人讀懂的詭谲。

陸曉婉死了，皇後的孩子沒保住。黑衣人任務達成後全部服毒自盡。

皇帝恍惚了幾日，因為犧牲的婉貴人，也因為他還未問世便無辜受害的孩子。與此同時，莫名低落的人還有顧延卿。

黎文羽深深記得，那日她回到府中，顧延卿是怎樣掐着她的脖子，青筋暴突的責問她。

他的手力很重，讓黎文羽呼吸困難，“你就這麽恨她？她現在都已經被逼進宮當了皇上的妃子，你還不放過她？！”

黎文羽冷着不帶一絲情感的臉凝視着他，喉管受制，臉上已漲得發紅，仍然不掙不動，任由他掐着。

“說話啊！你平時不是滔滔不絕，絲毫不給別人留半分餘地的麽？！”顧延卿見她不說話，更是氣上心頭，手下不覺又重了幾分。

黎文羽笑了，笑的很難看，很凄涼。顧延卿望着她的笑，只想當場将那張臉撕得稀巴爛，可動作上卻突然松開了手，狠狠地甩了甩袖子。雙目怒瞪着由于脫力而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氣咳嗽的黎文羽。

“我當然恨她，她不死，早晚有一天，死的會是我。”黎文羽舔着幹燥的唇，一字一頓道。忽而面色一凜，危險的問：“怎麽，你心痛了？事到如今，她成了皇上的妃子，你還念念不忘麽？”

“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問我，當初，本就是你使的卑鄙詭計，生生拆散的我們！”他深惡痛絕的反問。

“顧延卿！”黎文羽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我對你的愛，就不算愛麽？！”

“你的愛？”顧延卿冷笑，“你的愛當真讓人心寒！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殺了你，為她報仇！”

黎文羽睜大了眼睛，聽着從自己深愛的人嘴中說出的絕決的話。腦中一片空白，直到顧延卿離開了屋子，她還久久不能醒神。

顧延卿，你憑什麽就認為陸曉婉是我殺的？就因為陸曉婉死的時候我在場？可我就算再讨厭陸曉婉，也不可能以皇嫂的龍脈作為籌碼！你為什麽就不能想明白，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陸曉婉已經占據了你所有的理智了麽？！

黎文羽的心中不斷地吶喊，可倔強如她，到底沒能将這些示弱的話當着顧延卿的面說出來。眼眶模糊後，有透明的液體接連跌落地面，濺起小簇水花，浸濕了華麗的宮裝。

連續很久，宮中一片死氣，皇後整日倚睡在床上，茶飯不思，直愣愣的盯着帷帳上的一點，整日出神。誰來了都勸不住。皇帝心疼皇後，三天兩次過來看看，結果總是無功而返。

相府內。

男子氣勢洶洶的跑進書房，分明就是曾與陸曉婉夜夜相伴的男人。看着端坐案前發色略顯花白的人，開口便道：“爹，你為什麽要殺她？”

左池頭也沒擡，一心放在案上的黑白棋上，舉棋不定，“非殺不可。”

“為什麽？你明知道我喜歡她。”

左池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踱步走來，“天下女人多的是，你偏偏喜歡皇帝的女人。”

“等皇帝死了，她就不是了。”

“可皇帝還沒死呢！”左池怒道，忽而又放軟了語氣，“轍兒，你大哥在外出征，能不能活着回來尚不能定數。若是不能，這一切重任遲早得落在你的肩上。兒女私情，在我們的大計前，就先放一放吧！”

“……是。”左轍不得已應了句‘是’，陸曉婉畢竟已經死了，現在争論也不能争出什麽來。想想自己不久前還答應要帶她出宮，轉眼的功夫，她卻已經死了，不禁嘆這世道太過無常。

邊境戰事告急，顧延卿在軍營住了幾日後，再次請命出兵。沒想到這次皇帝答應的爽快。

“龍騎兵個個以一當十，朕給你五千，夠不夠？”皇帝問道。

“足矣。”顧延卿當即領命，洛國兵弱，若不是左旗初上戰場，傭兵自用，也不至于打到現在還被圍困了。

“好，朕就把這重任交付于你了，即日率軍出征！”

“是！”

臨行時，黎文羽站在皇城高處靜靜地觀望着大軍遠去消失的身影，那個馬上的铮铮男子，竟是最終也沒能與她說句話，告個別。

“後悔了？”皇帝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側，同樣的方向，作為君王看到的東西卻不盡一樣。

黎文羽閉了閉眼，“沒有。”

“你把他困在身邊這麽久，朝朝暮暮捧着真心，他卻還是不信你。”皇帝輕嘆，也不知如此選擇悲劇了誰。事已至此，即使知道一些事，也沒必要再追究了。

黎文羽目光未轉，盡管那裏早已沒了任何人影。“他是個難得的将才。只是在他的心裏，有天下，有很多人，偏偏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