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有喜

暑氣逼人,天氣熱的人越發難耐。黎文羽近日來,身子也跟着不爽利的緊,懶懶的不願意動,偶爾還會幹嘔不止,對酸食突然特別上心。

公主身體老不好,八成是有喜了。

果然,黎文羽找來老太醫給自己把脈時,也是如此說法。那上次還顫顫巍巍的老家夥,此時正捋着胡子,笑盈盈道:“恭喜公主,已經懷胎兩月了。”

“真的?男孩女孩?”喜從天降,黎文羽樂不自禁。

“這,這還要等些時日才能知曉。不過常言道,酸兒辣女,男孩的可能大些吧。”公主總是給他這老骨頭出難題,抹了把汗,太醫小聲道。

黎文羽心情好,也不計較。思緒飄遠,就算那個男人恨她,可她還是懷了他的孩子,這就是命數。

是夜,雷雨交加。

丫頭們絮絮叨叨的小聲抱怨着惡劣的天氣,手上麻利的将一排窗戶挨個關上。

黎文羽閉着眼睡在空蕩的大床上,輾轉反側,額上冷汗交加,嘴中呢喃呓語。

“……我恨不得殺了你……!殺了你!……”顧延卿清冷的眸子,不帶一絲感情。那絕情的話語就像是一支支鋒利無比的刀劍狠狠的刺在她的心上,直到遍體鱗傷。

她站在原處,伸手不及,腳下動不了步子,嘴中想說的話卡在了候間。無法阻止,無法言語,無法解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延卿毫無留戀的離開。

“不要走,不是那樣……信我……!”黎文羽拼命地甩着頭,一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

“轟隆——!”又是一陣震天響的雷聲。

“不要——!”黎文羽一聲驚叫,人已坐直了身子,腦中一片清醒。苦笑着自嘲,又是夢。上次還夢到顧延卿提劍刺進了她的身體,這次算是好的了。

聽見這聲驚呼,門外守夜的丫頭,連忙推門進來,是元夏。她跑至床邊,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為黎文羽擦去額上的虛汗,神色緊張。

“公主又做噩夢了?”元夏輕聲問道。

黎文羽擋開她為自己擦汗的手,搖搖頭,“沒事。”

屋外大雨潺潺,噼裏啪啦的聲音像是黃豆般傾灑在地上。黎文羽的後背陣陣犯疼,“去拿暖骨膏,幫我後面擦擦。”

“是。”元夏應道。

然而未等她邁出步子,黎文羽想起一事,擺擺手,“不用了,本宮忘了,本宮把那東西放進了驸馬的行囊裏。”偷偷的,顧延卿并不知道。

但願顧延卿能看到,這樣的雨夜,他怕是也酸痛的不能入睡吧。

“啊?”元夏一愣,那東西是皇上賜的,僅此一盒,珍貴的很,“公主怎不留點下來……”

“本就不多,忍忍就過去了。”黎文羽又躺下鑽回了錦被中,明明是盛夏的時節,身上卻陣陣犯冷。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沒有顧延卿之前,她每日睡得好好的。現在顧延卿突然走了,她卻每每都睡不好了。

黎文羽把薄被往身上狠狠地裹了裹,元夏适時的幫忙掖了掖被角,“你下去吧,本宮睡了。”

“是。”元夏乖巧的應道。

黑漆漆的屋子裏,偶爾有幾道閃電照的屋內一陣白亮,轉而又暗了下去。

黎文羽嘆着氣,怎麽能睡得着呢。摸了摸還未突顯的肚子,這個孩子就是她現在唯一的安慰了吧。

一盤一盤鋪着金邊紅布的東西被拿進了屋子,不用想也知道,那紅布下的必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公主,這些都是皇上賜給您的。皇上讓老奴給您傳話,讓您一定要好好休養,生個活蹦亂跳的小親王來。抽個空子,皇上會還會同皇後一起來看看您。”主管公公陪着笑臉道。

黎文羽點頭,表示知道了,卻絲毫未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林總管,你每日跟在皇兄身邊,可否知道邊境的事?”

自從皇帝知道了黎文羽有了身孕,便将她與一切事務完全隔離,沒事也不讓她再往宮裏跑,說是那樣會動了胎氣。更有甚者,還把之前伺候皇後的一隊産婆奶媽派來早晚跟着侍奉她,又撥了更多的兵力日夜看守她的公主府。

黎文羽知道皇帝是怕那次的事情重演,只是做到這樣難免讓她有點無語。要說皇後懷孕那會兒也沒這麽大動靜。

林主管低頭沉吟半響,有點為難,“不是老奴不願講,實在是皇上交代了……”

“你就稍微透露一些,皇兄不會知道的。”黎文羽誘惑到,使了使眼色,一邊的元春立馬塞了一大錠銀子。那林公公連忙推脫,當場便吓得跪在了地上。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

“就當本公主花錢跟你買點信息,皇兄那裏一切有我頂着,不會牽連到你!”黎文羽皺着眉頭,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當下威脅道:“不過,你要是不說,我就向皇兄告你的狀,你當不了這個主管,自然有人能當。”

“……老奴說,老奴說。”林公公鼓起勇氣,這長公主當真是他惹不起的,誰都知道皇帝最寵的就是這個妹妹,“老奴只知道,大軍受到了風沙圍困,又逢前日暴雨傾盆,着實受了些損耗,再具體的,老奴就不知道了……”

黎文羽看着他,知道再也榨不出什麽有用消息了,才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目光定格在遠處輕霧迷蒙的眉黛之山,這樣小小的問題,應該還不至于能難道顧延卿吧。

閑了許多日子,黎文羽終于在府裏呆不下去,皇上皇後說來也沒見來,便找人傳話去宮裏跟皇帝打個招呼先。沒想到跟着那傳話的丫頭回來的還有一座禦用的攆車。

車內寬敞,奢華至極,一切事物連帶可口的吃食,應有盡有。一路送到了皇後宮門口,黎文羽才落了地從車中出來。迎面卻看到了正好走來的蒙桓。

“公主看上去臉色不好。”蒙桓總是挂着一絲柔和笑意,不知道那笑是不是天生就長在他臉上的。

見到你能好麽?黎文羽想說,卻沒說。好歹國師,她總得給點面子,同是笑臉相迎,“勞煩國師挂心了,可能是進來有孕,不習慣罷了。”

“如此,沒事就好。在下有事先走了,公主快進去吧,皇後早就等的急了。”蒙桓行了禮後便兀自離開了。

“他整日往這後宮中跑,也不怕別人說閑話麽?”看着蒙桓消失的身影,黎文羽冷冷道。

“他是國師,誰敢說?而且皇上寵愛皇後,自然也就管的松些。”一邊的小宮女适時回答道。

黎文羽看了這膽大的宮女一眼,沒說什麽。

這蒙桓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每次拐着彎問皇後,皇後總說他只是順路來看看的,看起來似乎确實沒什麽不妥。

邊境煜軍大營。

幾位将領圍站在地圖前,顧延卿位居守衛。他一去,左旗立馬從主将變成了輔将,心中的不滿不言而喻。

一番商讨後,顧延卿總結道:“洛賊的兵力已所剩無幾,風瓦原防線自當不攻自破,明日我們便長驅直入,打好這收尾的一戰。”

衆将一致贊同,決定後均退出了帷帳。待衆人走後,王成楠探着腦袋,走了進來。

“有事?”顧延卿低着頭問道,對于王成楠這樣進來都不用通傳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沒事。”

顧延卿疑惑的擡起頭,“怎麽了?”

王成楠有些為難,半響說道:“明日一戰迎了,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德安了。”

“嗯。”顧延卿不置否認的‘嗯’了聲。

見顧延卿沒什麽反應,王成楠又遲疑着開頭道:“将軍可想好了,回去後,要怎麽和……我是說,和公主……”

顧延卿冷着臉瞪來一眼,王成楠立刻閉嘴,“連你也被她收買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個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王成楠連連搖頭擺手,“不是不是!”

顧延卿出征前好些日子都住在軍營,連公主府的門都沒踏過,整個人更是冷冷的,半點惹不得。他們這一幹将領都看在眼裏,覺得一直這麽下去總不是個辦法。于是這次正好王成楠與顧延卿一道出征,衆人便把這艱難的勸說任務交到了他的頭上。

王成楠欲哭無淚,卻又衆怒難犯,這才心裏打着鼓,趁着将勝之際,試探着開口。回去總得有個交代不是?

顧延卿卻冷哼一聲,并不打算理他。關于那個女人的事,沒什麽好說的。

一擊不成,王成楠深呼一口氣,撞着膽子再次開口道:“将軍,你試着想想,說不定那件事和公主沒有關系呢?你看,她還那麽體貼給你裝了那個,公主是真的很……”

“夠了!”顧延卿一聲喝止住他想說的話。看也不看那個被晾在一邊動也不曾動過的精致小盒。她以為這樣,他就會原諒她,他就會感動,異想天開!

王成楠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傻子都看得出來,顧延卿很生氣。

“出去!”顧延卿沉聲道。

眨眼功夫,王成楠便不見了身影。

自那日宮中遇刺,便有人傳言,出事時是有人推了陸曉婉一把,才撞上了那迎擊的長劍。試問當時在場的,有誰會無事将注意力放在陸曉婉的身上,還要表面佯裝成是為皇帝擋劍的樣子。

黎文羽,除了她,顧延卿別無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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