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将軍的野史

“畫本子，畫本子，上至前朝遺事朝堂新聞，下至民間野史名人傳說，還有妖魔鬼仙和凡人的轉世糾纏......十文一本五本三十文，新出墨的畫本子喲，快來瞧一瞧......”老秀才穿着一件青色衣角泛白的大長褂，搬了一個小木凳子坐在巷子尾大聲吆喝着。路過巷子的人總要回頭看一眼，想着這麽一個文秀才嗓門倒是洪亮如鐘，比西門鐵匠還能叫喚生意。

他面前整整齊齊的拿白布攤了上百本新書，大多藍底白皮，看得出是新封線的，一股子墨香被風一傳，都快透出巷子外。

他擦了把汗，低頭數了數賣出的書，心裏嘆了一口氣，把汗巾放好了一擡頭，瞥見巷子口的一抹熟悉紅色身影走過。

“喲，楚過？楚過！”老秀才書也沒管，站起來就一路朝巷子口小跑去。“楚過！進新書了！有你最愛看的神怪野史！”

過往人紛紛朝楚過側目。

提着菜的楚過：“......”

書雖不多，類型卻很齊全，譬如前朝遺事擺在最上邊一排，下邊又是現在的朝內名人傳說，再往下一排便是些民間野史......楚過一向是直挑最後一排的神怪野史，今日目光掃過，卻在第二排停留了。他眯了眯眼，饒有興致的撿起了一本書。

書是墨藍底色，材質雖不是很好，但封面印刷清晰，楚過可斷定這不是盜版，應該是正版次生産的最後幾批，想來是很好賣了。封面上畫着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騎在馬背上，左手手執一把有穗尾的長劍，一幅睥睨天下的神情。應該是兩年前的那一場邊野打擊匈奴之戰——聶長玦的成名封将之戰，楚過指尖摩挲着頁邊，這般想着。

仔細看那穗子裹了一顆渾圓剔透的珠子，造型別致，像極了一顆果實。

楚過突然渾身一震，手中的書“啪嗒”落下。

老秀才忙把他扶住，搖了搖他的肩，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急切的喊道，“孩子，孩子，這是怎麽了？”他生意蕭條，賣書勉強維持生計，平日裏楚過照顧了他不少，恰好這孩子也是個懂字識書的小秀才，他一直當他作知交。心下一急，将楚過小心翼翼扶坐下，就慌慌忙忙往巷子外跑要去叫大夫。

“他怎麽了？”巷口一道黑影晃過，轉眼就到了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沉聲道。

老秀才漲紅了臉，雙手用力掰開脖子上的禁锢，斷斷續續的說道，“他，他......他看了一本書，就，就倒......”

聶長玦将楚過摟在懷中，緊皺着眉，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還好，他松了口氣。他只覺得懷中的人此時異常脆弱，環着他的雙臂緊了緊，清瘦的讓人有些心疼，低頭輕聲喚他，“楚過，楚過？......過，”楚過聽得這一個單字，睜開了眸子，烏湛湛的，又有些空茫的望着他。

下一秒，猛地把聶長玦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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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過眼色一時清明銳利的驚人，他撿起了腳邊的書放進了懷中，瞪了聶長玦一眼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聶長玦盯着這抹紅影消失在了小巷轉角處。

老秀才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拍了身上的灰，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低頭偷偷的瞥着聶長玦。這不瞥不要緊，一瞥之下，這眉這眼，這氣度身形......他心中一驚，一個“将”字脫口而出。

聶長玦看了他一眼，他避開這眼神連忙跪下。

別人不知道，可他看了畫本千章，怎會不認得當朝的大将軍，畫本近年來的熱門人物。他賺錢不多，說起來得以維持生計也多靠着賣了這将軍不少畫本子。

“剛才楚過看的那本書叫什麽？”聶長玦垂了眸子，向前一步單手将他扶了起來。

“使，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秀才忙起來了，仍是低頭不敢看他，老老實實回答道，“剛才那是一本新進的當朝野史畫本子，叫，叫......《風流将軍俏王妃》。”

聶長玦：“......”

他想起了将軍府中大了自己整整十歲的兵部尚書的千金——刑側妃，心下一陣惡寒。

“給我也拿一本一樣的。”老秀才忙翻了一本《風流将軍俏王妃》雙手遞給了他。

聶長玦接過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來問他，“多少錢？”

“不，不要錢，草民惶恐。”

聶長玦抿了抿唇，薄唇輕啓，“那就把我的書都包上吧，還有楚過平時愛看的所有書。”

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