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林語聽到頭頂淅淅索索扒衣服的聲音, 尴尬到想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盡管靈魂目前不在人類身體裏,但光是想象有人在替自己脫衣服她就局促到想咬人。

差點沒忍住跳出去,又想想現在鑽出去下次要進來可能會更困難, 最終強忍着沖動憋在原地。她深吸一口氣,心裏自欺欺狗地默念,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可惜, 她還是因為臭臭味道太重被人發現了。

“這是祁少的狗吧。”

“它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護工伸手要将它撈出來,林語不等他碰到自己,側身一躲,朝門口撒腿跑了過去。

沒臉見人了啊啊啊。

祁念下班回家,去樓上詢問家裏的病患有沒有蘇醒的跡象, 照常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醫生講完病人的情況, 猶猶豫豫地和他說起今天早上的事情。

“旺福偷跑進來做什麽?”

“呃, 排洩。”

“……”

他似乎很久沒有動手揍過狗子了,那家夥可能是忘記屁股痛是什麽感覺了吧。

祁念臨離開時望了眼床上的女人, 和半個月前見到她時沒什麽兩樣, 皮膚緊致光滑, 臉頰帶着兩處淺淺的紅暈,不似長時間昏迷的模樣。

他查過她的名字,好像是叫, 林語?

樓下,貓在廚房門口想潛入進去偷吃的狗子忽然打了個噴嚏, 她抽抽鼻子, 低頭拱在腹部的毛上蹭了蹭。

是誰在念叨她?

廚房的門打開, 廚師立在門口,咬牙切齒地瞅着眼皮下的泰迪。

皮笑肉不笑道:“難怪今早右眼跳個不停,小祖宗我求你放過這塊地方吧,叔叔我的工資再扣下去就要打白工了。”

打白工是誇張了,不過狗子每次在廚房偷嘴過後壞了腸胃,少爺都要不講理地扣他們工資。

而它成功鑽進廚房的次數大概是每周三次,幾個大廚正在考慮自費給廚房裝個雙層防盜門,防住那個天天蹲守廚房的“小偷”。

狗子縮着脖子,毛長了之後顏值回歸的臉無辜又可憐地望着廚師。渾身散發着“可憐可憐我吧,幾天沒吃肉了”的信息。

然而由于平時作孽太多,大叔們早就看透了它的小惡魔本質,無情地關緊廚房門,擋住了它的眼神攻勢。裏面依稀還能聽到有人在說:“防盜門用密碼鎖的吧。”

林語吐了吐舌頭,爪子狠狠拍了下地板,朝着廚房門呸呸呸一通,氣呼呼地去吃自己的晚飯——熱湯泡狗糧。

殊不知自己早上在三樓丢了狗臉的事跡暴露,她還在對晚飯挑挑揀揀,熟練地将難吃的泡發狗糧從碗裏叼起來吐出去。

祁念從三樓下來,信步走到狗子身後,冷漠地看着它吃一口吐一口,沉聲道:“浪費食物的話以後就餓着好了。”

他突然出聲吓到了林語,她身體猛地抖動一下,含在嘴裏的湯嗆到了嗓子,埋頭對着地板劇烈咳嗽。

“咳咳,嗚咳咳。”

祁念提着狗子将它挂到左手臂上,右手幫它拍打着背,心頭火在聲聲咳嗽中消去,嘆息道:“你什麽時候才能聽話一點。”

林語嗆的眼淚都要流出來,聞言不忘回頭反駁:“汪咳咳,嗚汪。”你瞅瞅自己說的是人話嘛,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能聽懂人話,更善解人意的小泰迪嗎?

小心我把小二叫來繼續禍禍你哦!

魚唇的主人。

直到狗子緩過勁來,祁念停下手裏的動作,猝不及防拍了一下狗屁股。

“為什麽去三樓,還在房間裏做那種事?”

林語脖子一緊,小眼神胡亂飄向四周,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祁念捏捏它的後頸,猜測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房間裏的人。”

不不不,我超喜歡我自己的。

男人思索一會兒,做出了決定,開口和狗子保證:“兩天之內,我會把她轉移到其他地方。”

他在郊區有一套別墅,位置偏僻,可以把人暫且安置在那裏。

林語聽說他要把身體送出去,腦袋立即轉向他,對上他的視線,大叫着阻止道:“汪汪!”不用了!

“汪汪汪。”我很喜歡她,真的!

“汪汪汪。”我超自戀的!

祁念看它反應強烈,狐疑道:“你不想她走?”

“汪。”

“行吧,不過以後不許去那個房間上廁所。”

“……”

能不能不提這個事了。

早上的事算是翻過篇,狗狗再聰明也不能說話,祁念對它絲毫沒有忌諱。

但是還有個問題一直懸在林語心裏,越想越難受。早上那個房間裏有兩男一女三個人。醫生和一個男護工是異性,盡管他們是醫務工作者,但林語清楚自己其實沒有病,他們天天在房間裏不知道對自己的身體做什麽,怎麽想都覺得別扭。

該怎麽和祁念說其實她不需要人照顧,把她扔回家安靜躺着就可以了呢。

天天養在這裏,沒事還打個針什麽的,萬一哪天狗子的身體又出現問題,她可能都回不到原身,就算回去身子也廢了。

狗子愁眉苦臉地思考了一天,好像除了回到身體裏自己和祁念交代這條路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讓她的身體從三個人的看管下解脫。

而穿回身體的唯一辦法就是……

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再慢慢吐出。

作死。

回憶之前幾次穿越的契機,撞頭,腸炎,撞頭,巧克力。

腸炎和巧克力事後代價太大,不予考慮。

那就只有撞頭了。

于是,別墅一樓的人在今天紛紛見到了狗子自殘的場景。

小泰迪怼着一樓走廊的牆角拼命将腦袋撞向牆壁,幾次之後走路的步子變得搖搖晃晃,身體偶爾偏向兩邊,看上去快要站不住了。

女傭以為它是犯了什麽病,匆忙去書房喊祁念。

林語撞完幾下之後隐隐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換身體之前的暈眩感有了,但是沒有要失去意識的意思。

而且頭磕到牆面很疼,人身在家裏撞到頭立馬就昏過去,感覺不到疼痛。

難道狗頭比較耐撞?

祁念此時在書房和于璐他們視頻讨論工作,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女傭着急地喊道:“少爺,您快去看看旺福,它好像神志不清了,在拼命撞牆。”

他聽聞後,迅速放下手裏的文件,起身離開書房随女傭去了樓下。

電腦屏幕上,魏南在努力貼近顯示屏,觀察老板去了哪裏。

“祁少怎麽突然走了?”

“我好像聽到了旺福的名字。”

“不會又出什麽事了吧。”

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無聊地瞎猜,于璐視線緊緊盯着男人離開的方向,不自覺握緊手掌,好看的指甲深深刺進掌心。

以前的祁念從不會為了任何事暫緩工作,也不會在任何人事上投入過多感情。自從撿回那條泰迪,他慢慢變了,不愛出門,工作雖然一如既往地認真,但是卻不如過去投入了。

她不信一條狗對他的改變有那麽大,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林語頭部受到重擊之後昏昏沉沉的,她躺在牆角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傻不拉幾的行為。

一定是因為和小二混久了,智商受到了污染。

“旺福!”

狗子腦袋動了動,在地板上仰頭看向大步走來的祁念,回應一聲:“汪。”幹啥?

沒見到女傭口中得了病的狗子,祁念側頭看向她,無聲詢問。

女傭怕他誤會自己在沒事找事耽誤他工作,解釋道:“剛才它确實在撞牆,路過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林語仰面躺在地板上,從前方倒着視角看祁念,似是在證明自己沒有生病,還賊有精神地持續叫了幾聲。

祁念猜它剛才可能是在自娛自樂地玩什麽游戲,女傭看到便大驚小怪地跑來找他。在工作時間被這種事情打斷,他有些不耐煩,冷聲道:“下次看它在玩危險的游戲把它拖開就好,這個時間段不要随便來打擾我。”

女傭抿嘴低下頭,委屈地應聲:“是,少爺。”她剛才明明看到旺福撞得很用力,不像是單純的玩鬧,但少爺已經生氣了,她便不敢再多話。

祁念走後,林語狗頭撞到的地方漸漸不痛了。她還是找不出回到原身的最佳途徑,就算要豁出節食的代價再吃一次巧克力,她也找不到作案工具。雲柒柒因為私自帶巧克力導致狗子住院被開除後,別墅的傭人基本全戒了巧克力,甚至提都不提了。

小泰迪從走廊左側滾到了右側,又滾了回去。

不如再去三樓看看好了。

祁念禁止別墅其他人進那個房間,但裏面不包括狗子。

她這次沒再試圖偷溜進去,而是非常光明正大地敲門。

屋裏的人受祁念吩咐,行事十分謹慎,聽到奇怪的撓門聲并沒有開門。

“汪汪汪。”

林語搖着尾巴,前爪搭在門上,邊撓邊叫。

裏面的人終于有了反應,醫生問其他兩個人:“祁少的狗可以進來嗎?”

女護工想了想,說道:“不知道,祁少沒有提過。”

“那要不要開門?”

“它不會又想進來拉粑粑吧。”

正要開門的醫生收回了手,回想早上那個味道,記憶猶新。

“汪汪汪。”

狗子還在锲而不舍地撓門,甚至亮出了指甲,一下下劃在門板上的聲音叫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女護工很快受不了,說道:“開門吧,它這樣吵死了,大不了我再收拾一回狗粑粑。”

門被打開,林語深谙做事要考慮長遠之道,沒有急着進門,而是發揮先天優勢,在門口一屁股坐下,可愛地歪頭看着他們。

女護工年紀不大,對這種可愛的小動物沒有抵抗力。面對萌物攻勢,當即把早上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

“旺福好乖啊,你想進來嗎?”

“汪。”

林語乖巧地蹭蹭她的手心,顯得特別粘人。

醫生比較理智,擔心她耽擱時間長了會有人路過,喊她快把門關上。

狗子就這樣輕松地進到屋子裏。

特制的病床上,自己的身體依舊一動不動地躺着,睡得安詳。

前面幾次穿越後和身體相隔很遠,她在祁家待得無憂無慮,基本想不起來自己原身的情況。現在兩個軀體咫尺之遙,她就時時想着要來看看。

說不上為什麽,可能是,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更希望能作為一個人活下去吧。

“時間差不多了,小劉你先別碰狗,快去洗手準備幹活。”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幹活?

幹啥活?

狗子呆愣地望着女護工去清洗,回來後戴上了手套。

男護工手裏拿着一根細細的管子,随醫生向床上的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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