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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覺得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啊,就比如眼前的男人,已經站了好半天了,就是不肯說句話。趕走吧,到手的生意沒了。不趕走吧,也挺煩他的。瞎子試着跟他溝通一下,“這位老弟,我叫你老弟沒錯吧,聽聲音你該比我小。你到我家裏來是要算命嗎?要是算命的話,你就開口說話啊!要是走錯門的話,回轉,大門就在你後面。”
李大力嘴唇開開合合幾次,就是沒說出一句話來。這次來到永安鎮,跟上次相比,那心情真是天差地別。這次真的是懷着感激和興奮的心情來的。眼前的瞎子,應該是那少年的父親了。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以為會是個糟老瞎子,沒想到是個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中年男人。若不是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任誰也沒辦法把此人和傳聞中的神算瞎子當做是一人。
其實這也不怪瞎子啊,他也想保持一下神算的邋遢外形。奈何自從凡文知接替啞巴操持家務開始,瞎子就是想連着兩天不刮胡子都不行。更別說整天穿得邋裏邋遢的在外面充大仙兒,那真是門都沒有,更別提窗了。
李大力眨眨眼睛,組織了一下語言,問:“請問你就是凡先生?”
“對,我就是。”瞎子精神來了,好嘛,這會才開口說話,沒把他給憋死。“你是要算命嗎?測字,摸骨,生辰八字,你挑一樣吧。”
“不是,我不是來算命的。”
瞎子怒了,搞了半天是來消遣自己的。難怪那麽久都不開口,這人就是來砸場子的。瞎子臉一擺,冷淡的說道:“我這裏只接待有關算命的業務,你好走,不送。”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凡先生你誤會我了。”李大力一着急,話就表達得颠三倒四的,說了好半天,終于把關鍵的一句說清楚了,“凡先生,是這樣的,我今天來是為了感謝你的兒子的,謝他救了我一命。要是沒你兒子,我們家就垮了,我兒子也沒了。”
“等等,你說什麽,我怎麽沒聽明白。”
這麽一問,李大力趕緊将之前的事情告訴瞎子。原來那日回去之後,李大力并沒有将凡文知的話當真,畢竟是一個小孩子。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出車的時候,李大力總覺得心慌慌的,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了。等到要發車的時候,李大力終于下定決心,寧可信其有,便急急忙忙回家将兒子帶在身邊。其他人還都笑他,又問他為什麽,李大力只是傻笑,什麽也不說。
去的時候,一路上挺順暢的。關鍵是裝了貨回來的時候,麻煩了。必經的G市連着幾天大暴雨,還在路上的時候就聽說前面有鄉鎮發洪水。車隊無可奈何的在休息站休整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天氣陰陰的,聽天氣預報說當天只會有小雨。其他司機和貨主都急不可耐的要走。畢竟多耽擱一天,就要多出一天的錢。李大力包車的司機也想走,李大力一開始也同意了。
當天在休息站吃早飯的時候,兒子不知道怎麽玩的,竟然在水坑裏摔了一跤。這一跤将李大力的記憶突然摔醒。他分明記得那天那個少年對他說遇水則避,危在東方。李大力心慌意亂的,找司機要了本地圖,他們前面的路都是沿着山腳河邊修建,而且前方對他們來說雖說算是往西邊走。但是在本地的地圖上,此地正是本地的東邊。這真正是應了遇水則避,危在東方。
李大力一時間沒主意了,這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司機催他走,催得急了,他幹脆就說兒子身體不好,要再休整一天,明天再走。司機沒法,誰讓他是出錢的人。車隊裏其他人自然不會再留了,紛紛走了。
李大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過于緊張了。說不定什麽事都沒有。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李大力終于同意上路。等到聽收音機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就在昨天傍晚,前方發生了塌方,當場就砸死了一個人。很多車都翻到了河裏。李大力和司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是一臉後怕。若是昨天他們也走了,按照車速和路程安排,傍晚的時候差不多就在塌方的地方。
等好不容易拉着貨安全回到家裏,李大力這才急忙去打聽。跟他組車隊的幾個人,其中一個腿斷了,一個骨折,還有一個如今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車子裏的貨都報廢了,其中大部分都翻到在河裏,根本沒辦法。李大力聽後,後怕,緊張,激動,興奮,總之是一言難表。
“哦,這麽說來,你是來感謝我兒子救了你一命。”瞎子神情莫測,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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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力也沒注意,笑着說:“是的。凡先生,我非常感謝你兒子救了我一命,救了我全家。”
瞎子冷冷的說道:“你的感謝我收到了,我會告訴我兒子的,沒事了,就走吧。”
“诶!”李大力被瞎子的态度搞糊塗了,回過神來急忙說道:“凡先生,我想當面道謝。另外我還想請你家小孩能幫我再算一算。”
瞎子冷笑一聲,不冷不熱的說:“李老弟,你還是回去吧。我兒子就是個學生,哪會算什麽命。上次的事情估計也是誤打誤撞。我兒子經常這樣戲弄別人的,你也別當真。”
“不是啊,凡先生。你家小孩算命真的很準的,你要信我啊!”
“我的兒子我自然清楚,不需要你多說。你請走吧。旺財,送客。”
有了瞎子撐腰,旺財立即威風起來,沖着李大力死命的吠叫。那個頭,那兇相,說實話還是挺能吓人的。李大力狼狽的被趕出來,心中又氣又惱,沒見過這樣做爸爸的,生怕自己的兒子超過自己。
凡文知放學回到家,就見他爸黑着一張臉。凡文知假裝沒看見,就問:“爸,怎麽外面圍了那麽多人啊?”
“哼,你還有臉說!”瞎子氣死了,多次反複給他交代,都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我怎麽呢?”凡文知無辜,他可沒惹禍啊!
“我以前怎麽跟你說的?我讓你藏着掖着,不要在外人面前顯露,不要讓人知道你的事情,你怎麽做的?”
凡文知聽了半個明白,還有一半不知道是個什麽由頭,“爸,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沒記得有告訴過人。”
“你還有理了。”瞎子舉起棍子就要打,舉到半空,又下不了手,重重的嘆氣,“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說你算命準,還要找你算個命。就差沒說你是神算了。”
說了好半天,凡文知才弄明白,原來是一個月前的那對父子惹出來的麻煩。凡文知嘆了口氣,“那天不是你不在嘛,那人看着就挺黴的,再說态度還不錯,我就好心的提醒了兩句。哪想到那人得寸進尺的,還特地跑來找我算命。放着你這個大神算他不找,還幹什麽點名找我,他這不是找打嗎。爸,你放心,我這就出去收拾他。讓他深刻認識到,這世上真正的神算只有你,凡瞎子。”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當你老子我是那麽小氣的人。我是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凡文知無所謂。
“知道個屁。所謂樹大招風,人怕出名豬怕壯,你這小神算的名頭一旦傳出去了,你以後就別想有安穩日子過了。以後你煩都要被煩死。”
凡文知一想,就這小鎮子,還不至于那麽誇張吧。“爸,那你就朝外面的人說,我是推屎婆(屎殼郎)帶眼睛,假充文明先生。”
“你也就這點自知之明了。”瞎子重重的嘆了一聲,“晚了,那人被趕出去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這會都傳遍了。你沒看到那門口的人,都是來看西洋鏡的。”
凡文知甩了甩頭,被人看一看倒是沒什麽,可是受不了一大堆人看西洋鏡。想想某一天,被一個小女生堵住,說小算命的,幫我算一算,看看我和某某有沒有姻緣,凡文知一想到諸如此類的情節,就覺得受不了,太要命了,太不把神算當人了。
當天晚上,李大力又來了,不過凡文知躲着沒見,讓瞎子打發走了。可是這不僅沒止住謠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有人就說了,要是凡文知真的不會算命,那瞎子幹嗎不讓兒子出來見人。不光不給見人,還左右推脫。這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得,估計真見了,又有人該說,你看吧,沒點本事哪敢給人算命。這小神算果真是子承父業啊!
第二天是周末,凡文知就在家裏睡懶覺。瞎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在忙什麽。到半下午的時候才回來。回來後就唉聲嘆氣的,一臉晦氣像。“兒子,你說我們搬到城裏去怎麽樣?聽人說,城裏那些老板都挺信命的,到時候憑着我的名氣,也能賺不少錢的。”
凡文知笑了笑,“爸,你還是實話實話吧,今天又聽到什麽呢?讓你這麽着急的說要搬家。”
“哎,文文,不知道怎麽回事你開慧眼的事情被傳出去了。”
凡文知也是一愣,“怎麽可能?”
“對啊,這事按理不應該的。”
“爸,你仔細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沒什麽,就是在路上遇到一個外鄉人,神神秘秘的說開慧眼。你也知道你爸我的耳朵很尖的,聽了那麽幾句,都像是沖着我們來的。”
凡文知不解,想了想問,“爸,你有在外面得罪過什麽人嗎?”
這話貌似觸痛了瞎子的某個神經,就見瞎子大聲否認,“你說的什麽屁話。你老爸我……”
“好了,我知道了。”凡文知急忙打斷瞎子的啰嗦,說:“爸,你認為我們有必要的搬的話就搬吧。我沒關系的。不過決定要趁早,搬了後,我還要重新去聯系學校。”
瞎子反複權衡了幾天,終于決定搬家。其實兩年前,瞎子就有了這個想法。當時主要是為了凡文知的學習考慮。畢竟小鎮上的各方面都沒法和城市裏的比,尤其學校硬件之類的。要是凡文知想要學個什麽特長,都沒地去學。不過直到現在,時機才算成熟。李大力這事鬧地,也算是給他一個機會。
凡文知趁着周森到家裏來玩的時候,告訴了周森這個消息。周森一聽,傻了。“啊,你們要搬到城裏去?那你走了,我怎麽辦。”
凡文知也有點舍不得,想來想去也不好說什麽,就說:“你就好好的在學校讀書好了。”
周森一臉沮喪,可憐兮兮的看着凡文知,“凡文知,能不走嗎?”
“沒辦法。我爸下了決定,我還未成年,反對無效。”
周森被徹底打擊倒了。好幾天都沒在凡家露面。凡文知以為他是沒想通了。走的頭一天,凡文知去找周森告別。金秀一聽找周森的,硬邦邦的說:“周森?我怎麽知道他死哪裏去了。你見了他就給他說一聲,要是再不回家,以後就不用回來了。”
凡文知糊塗,這周森在搞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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