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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而後的故事聽來就不甚讓人歡喜了,大抵是尚未有個結果的小情侶被那多事的夫人發現被老爺揭穿,而後棒打鴛鴦……之後的事便是大家熟知的那般。

柳青青聽到最後,默了半晌也只是問出一句:“之後呢,棒打鴛鴦,大難臨頭各自飛?……再怎麽說你也是李家唯一的嫡女,就不能掙紮一下嗎?這結果你當真願意看到嗎……”

“我?李府嫡女,說來好聽。”李雲霜只是笑,“我與掌中蝼蟻有何差別。”

“可那書生畢竟還活着,終有一日他也可以站起來,再來找你,與你……”

“夠了。”李雲霜打斷道,“人太貪心,期許太過,是會遭報應的……我只要他活着就好。”

這層無力感令柳青青從心底感到憤怒,她忽而站起身:“既然這樣,你也放棄了,那他還是當他的廢人罷,反正他一個窮酸書生什麽都沒有,也不指望能靠他賺回幾兩銀子了……不如我這就回去把他趕走!”

李雲霜面上色變:“你。”

“或許人家見不着你,本來也沒打算活着呢。”柳青青涼涼道,“我這就去成全你們兩個人。”

聽柳青青幾欲離開的動靜,李雲霜慌了神:“慢着!”

“你都看淡人生毫無牽挂了,他活不活着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李雲霜扶着桌子:“……你到底想做什麽?”

柳青青道:“今日是你丫鬟請我們過來,醫你的眼睛。”

“碧水……”李雲霜蹙眉,良久,她道,“好,我答應你……讓他好好活下去。”

柳青青低下頭,又嘆了口氣:“李小姐你,說你無私樂于奉獻便罷了,心底卻還是自私的。”

而後阿歆同門口與碧水交談,這才得知,原是碧水私底下不停打聽許書生下落,恰好得到消息被藥堂幾人救起,碧水便故意找了這幾人過來。

屋內經過一番思想鬥争,李雲霜終是同意了醫治,柳青青卸下身上藥箱,把脈過後,從中取出一排銀針。

聽門外有些吵鬧。

“這。見過渙夫人。”碧水忙行禮。

來人瞧都不瞧一眼。

“呦,今兒個是什麽風,居然想到請大夫來了?”

突然推門而入一位少婦。

說是少婦,但看起來年齡并不比李雲霜多年長幾年,便見她勾勾唇角搖擺着走進。

柳青青一怔,卻見李雲霜起身:“渙姨。”

聽聞這個名字,柳青青全身都戒備起來,前日挨了打,今兒個可還記得呢。

“我聽下人說,雲霜你願意治眼睛了?”少婦觀察着眼前二人。

李雲霜不動聲色:“這是我請來的朋友。”

“哦?”少婦故作驚訝,“你這位朋友叫什麽名兒,你在鎮上還有朋友?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

柳青青唯恐纰漏,接着話茬道:“見過夫人,我名柳青青。”

少婦并未對柳青青多瞧一眼,全程都是沖着李雲霜去的。

“請大夫就算了,可我怎麽瞧見,屋外還有個男子?”少婦眼珠子一轉,“這女人吶,多挑挑多看看,對自己沒有壞處,只不過啊,別挑花了眼,偏不去看這對自己好的。”

“渙姨說的是。”李雲霜毫無波瀾,不論她說得什麽,全然應承下來。

柳青青未曾受過這等窩囊氣,可偏偏又是人家的家務事插不上嘴,當下杵在這裏幹着急。

“哦,差點兒忘了,還有你。”少婦看看柳青青,又笑,“前幾日被你逃過,今日來了也好,就替我雲霜好好瞧瞧眼睛,把她的心思也擺正了,日後嫁去方将軍府上,有的是好日子過。”

她哪會在意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的繼女幸福與否,她在意的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言罷,夫人又聘聘婷婷的出去了。

柳青青有一剎那,認為祈兒下瀉藥不僅正确……甚至該再多下點兒。

柳青青心道富家千金,若如她想象的,也該錦衣玉食被人捧在掌心裏護着,如今見了這出……空氣中彌漫着無力,柳青青煩躁異常,幾乎暴起。

李雲霜輕輕搖頭,只是無言。

碧水擔心裏頭情況,随後也進來了,李雲霜怪她自作主張。

柳青青憋悶相當,不願再待下去,同碧水出去交代藥方,約定好時間,拉着阿歆就走了。

阿歆不懂女人之間陰陽怪氣,跟在後頭問情況,被柳青青一個大白眼吓得再不敢發出聲音。

另一頭,藥堂。

我醒來閑着無事,日過正中也不見幾人回來,饑腸辘辘,摸了幾枚銅板便出門覓食。

街上有不少賣小食吆喝的,正午正熱鬧,滿街飄香勾得肚子蘇醒了一把,我剛要了塊燒餅,恰好見那熱鬧的客棧就在不遠處。

——汝隴豐棧。

從底下往上望,裏頭熱鬧得緊,二樓又有說書人激情慷慨的講故事,一下就勾起了我的欲望。

我當下啃着手中燒餅,拖着傷腿就往客棧裏走。

穿着粗麻料子的小二将抹布在肩頭一甩,上前向我殷勤幾句。我摸摸口袋還剩三枚銅板,便裝模作樣要了盤花生和茶上二樓坐坐。

客棧二樓的樓梯過道都擠了不少人,我納罕:“這樓上就是演雜耍也不過如此罷。”

小二見我面生,便樂呵呵的解釋:“客官您是新來的吧?這二樓是其他鎮上來的說書人,這世事見得多了,心上就憋不住,就樂意跑來與人說個痛快!”

他指了指看客:“鞍山鎮近日這麽熱鬧,我們酒樓也就跟着沾光也能小賺一筆。這人啊閑下來,就愛聽些是是非非。客官您說是不是?”

閑下來,聽是非。

确實與我此時狀況無異,我胡亂答應。

我繞開人踩着木梯上樓,就聽醒木一拍:“話說這荒誅闕的掌門人手段歹毒心狠手辣,卻是……一位女子!”

二樓空位不少,正經吃飯的人卻很少,多是人站着或坐在地上的。原來鎮民多是來此處歇息,聽個故事作消遣。

“要問她漂亮嗎?那可真漂亮。啧啧,禍水二字足矣!口口相傳,北磬竹,南隐門,東西玄宗楓楠莊。弟子、門派長老乃至不少小門小派的掌門也都前去妄圖将其收入囊中,其中還包括磬竹居乃至王城中有名有姓的。”說書人折扇一開,說到精彩處醒木一拍眉飛色舞,“可這異族女子何等狠厲,上門叫板的統統打了回來。重傷的重傷,閉關的閉關,更甚者一氣之下告老還鄉!”

見旁人驚嘆,說書人又沖着看客擠眉弄眼:“依在下看來,即便是沒打上,就被這女子給一眼看得丢了魂也不一定呢。”

傳說這個女子名叫杳嫣,她的傳聞不下千百種,更有甚者傳聞她是魅惑入骨的妖,男子只看過一眼,卻教人再無法移開視線。

我花生啃得帶勁,豎起耳朵,雙眼精光大放。

傳說在她創立荒誅闕之前,她曾是首清域裏煙水苑的頭牌花魁,煙水苑可是個方圓數十裏最大的青樓。

這教男子見了心魂不定,女人嫉妒得雙眼通紅,孩童耳濡目染,也将碎嘴的粗俗話挂在嘴上。

煙水苑出現了一名男子,一日重金将其買下,從此花魁就消失了。而過了幾年,沒了男子的消息,等她再出現,卻是以荒誅闕創辦者的身份。

荒誅闕。荒朱雀。

有意所指朱雀年間的王城。

傳聞其曾是邊疆異族裏最後的血脈,杳嫣心性睚眦必報。

待她卷土重來,第一件事就是殺光所有說過她壞話的人,男人、女人……就連書院的孩童、夫子都沒有放過。

“……從此,杳嫣的名聲便傳開了。”說書人醒木一拍,一臉意味深長。

就着衆人議論紛紛,我又喝了口茶把嘴裏燒餅順下去,一邊若有所思。

有看客唏噓:“你今日說了這麽多,就不怕明日橫屍荒野?”

說書人卻擺了擺手:“她要是還活着,我哪有膽子說這茬。”

“什麽!她死了?!這消息準确嗎?”有人訝異。

“十有八九罷,如若不然,在青凜之戰後,為何一連幾年都沒有她的消息。”說書人如此回答。

“這麽厲害的人,有誰能殺得了她?”

“這不是後浪推前浪,這後浪又當王麽。”說書人擠眉弄眼,意有所指,“要知後續如何,待明日分解!”

聽衆“嘁”了一聲掃興人群就散開了,說書人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樓下的小二就端着個盆兒上來收茶錢。

我道人群散了,我也就随波逐流着回去了,若是過幾日得閑,就再跑來消遣消遣。

待我回去,卻見藥堂大門緊閉。

我心道莫非旺財他們還沒回來?可分明聽見從裏面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于是我連連叩門:“有人嗎?”

門開,映入眼簾是個書生打扮的男子。

我一驚,收回剛踏出的步子又倒退出來:“抱歉抱歉走錯了。”

我又專門出去看了招牌。

……是藥堂沒錯。

那書生門開一半,從中又探出顆頭來,旺財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進來。”

我“咦”了一聲,忽而一拍腦袋:“你就是那個書生!”

引得路人側目,旺財一把将我拽進屋裏,湊到我耳邊:“李家宅邸外貼的告示你忘了嗎,現在人在我們這,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關上門,我納罕:“那還不快把人趕出去?”

“……那也太不通人情了些。”

屋裏,柳青青同書生和祈兒交代幾句,我得空觀察。

這個書生剛剛清醒,身體尚未好個完全,又被旺財攙扶着坐下。他嘴唇發紫,身上換了身新衣裳,身形瘦削,年紀約莫二十出頭,一張臉除去蒼白之外,也算得上眉目清秀。

許緒傾咳嗽幾聲,面上浮現一抹漲紅,他胡亂抱拳:“多謝幾位出手相助,在下才得以殘命茍延殘喘。”

書生還裝什麽江湖氣?我在一旁觀望。

柳青青開口便道行醫者仁字當先不必客氣的場面話。

祈兒抱着哥哥的衣角一刻都不撒手,許緒傾便喚他出來:“榮焉,快來謝過。”

“榮焉?”我與柳青青詫然,“這才是祈兒的名字麽?”

旺財吐槽:“祈兒生得嬌裏嬌氣的,怎麽名字也取得像個小女子。”

旺財一臉納罕的看着祈兒,祈兒卻是臉一紅又躲到兄長身後。

許緒傾作揖,護着他:“這是我的妹妹,榮焉性子頑劣,各位多多包涵。”

這下旺財就傻眼了:“……女女女,女的?!”

我瞥旺財一眼:“合上你的嘴。”而後又向着柳青青道,“怪不得不讓你陪着洗澡,怕羞。”

柳青青一默。

書生解釋:“祈兒是生父所取,希望是個男孩兒。”

我這下恍然大悟:“哦……祈兒之意,原是祈求生兒嗎。”

書生點頭認下,旺財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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