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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良久,柳青青在我房裏嚎啕大哭,不時還抽抽兩下。

我想安慰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撓撓頭:“……餓嗎,帶你去吃兩個饅頭墊吧墊吧?”

柳青青抽抽鼻子,似是哭困了,偏過頭不看我:“不吃。”

“哦……”

不吃便不吃。

我起身挪着腳蹲在地上,把鋪開的紙都收到一塊兒,忽而擦到痛處,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腳上這雙鞋新得很。

“你,你的腳又怎麽了?”柳青青別扭的問。

我挪着腳站起來:“小事小事,上一只腿還沒好,這次換另一只腳底擦破了皮,人生起起落落落落早該習慣了……”

柳青青面上很是複雜,又想說些什麽,又拉不下臉,嘴上嘟囔幾句,幹脆不看我:“那我下山去了。”

“啊?”我一愣,“哦哦哦,記得找個白衣帶你下去,路上設置了陣法,挺危險。”

聞言她面上透了古怪:“是青恕帶我上來不假,但是上山另有小路暢通無阻,我自己也能下去……沒人告訴你?”

“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當然知道。”我一拍大腿正氣凜然,轉念就腹诽,怎麽有小路也沒人同我說一聲!

……果然是人緣混得太差了嗎。

于是便罷了,柳青青臨走前,我留話道:“如果你良,良先生什麽時候回來,就支會我一聲。”

“你找他有事?”

我道:“自然是有事。”

柳青青哼着出去了,也不應我,我猜這個傲嬌大抵是會把話傳到的。

此次傷了腿,就連唯一能拿出手的輕功都沒有用武之地,如此想來,我整日裏除了睡就是吃,還真是……一無是處。

既然回莊了,我就留在房裏好好養傷,練練功看看書,争取把體質也提升些。

……免得跑路都連停帶喘的。

手頭這些書都是之前向師父借的,除了一本劍譜,主要就是講如何調息內力以及身體各處穴位的初初涉略。

最近時日裏,白衣時常看見師父在北庭入口處擺弄陣法,又或是回到書房寫些什麽,我也沒敢過問。

我則負責每日給師父端去早飯……把抄好的書也一并送去。

而旺財與往常一樣,在鎮上與柳青青幫忙……也不知良回何時回莊,手頭這三瓶梨香我也不敢貿然給師父,其副效……唯恐師父不悅。

于是乎即便要給師父喝藥,也得先拉幫結派找好隊友才行。

沒想到良回沒回來,翌日一大早反倒是旺財回莊擾我清閑,他急匆匆推開門向我傳信,結果第一句話,就把我的瞌睡蟲給全部驚走。

“李雲霜上吊自殺了。”

我被驚了一跳:“不是前幾日想通後就好好出嫁了嗎?”

旺財皺着眉,面上很是惆悵。

這場婚嫁,并沒有方家人前來迎接,不過是派些兵卒護送敷衍了事,就此就可以看出對方并不上心。

送親從鞍山鎮至泉鎮州,若不眠不休徒步,則大約需要十日才能到達,而舟車勞頓,将軍府就不可能李家送女剛到就拜堂成親,自然是擇日補辦。

李家為此次嫁女花銷之大,以及布置的排場不可謂不重,反觀将軍府,輕巧說了幾句就讓人心甘情願送來女兒,李家送親隊到達後,由方家丫鬟引着從側門小道進來的。

就連方府大門都吝啬打開。

當然,商賈之女以如此掉價的方式,百般嫁進将軍府,李雲霜受盡白眼冷對也是情理之中。

随便換一人家都是何等的羞辱,可李家不在意。在外人看來,此次就是李家單方面的趨炎附勢,不惜賣了女兒也要貼住權貴的邊縫。

不但如此,李家的信譽差極了,便是答應了李雲霜出嫁作為交換,保書生不死,他們也沒有做到。

許書生早在李小姐出嫁當天,就被折磨致死,生生斷了氣。

可書生是個什麽身份,沒權沒勢沒背景,又是個外鄉人,被随便安了個罪名對外一傳,此事就作了結。

本以為這場鬧劇就此結束,沒成想還有後續。

祈兒得知消息後只身混去泉鎮州,以至于柳青青與旺財如何尋找都再找不到,人家早就離開鞍山鎮了。

可将軍府何等威嚴,一個乞兒模樣的孩子,沒一會兒功夫就被人發現,拎出來丢到府外。

恰好碧水作為陪嫁進到方家,雖說小姐不受待見,但碧水勉強可以出入。

方家對娶妾一事并未大操大辦,甚至沒有酒席沒有告知任何親友,就單單布置了一間新房……就連李仁楓都缺席。

待李雲霜入府,方家另挑時日,定在兩日後洞房花燭草草成婚。

一日祈兒找到機會,與碧水告知兄長噩耗。碧水私以為小姐已經足夠難過,借此就讓小姐徹底忘了書生,好好當她的少夫人,雖說是妾,但只要取得方少公子歡心,小姐的生活也能比如今開心些。

沒成想,李雲霜因書生而嫁,也因書生執念于世,聽聞書生離世,她粲然一笑,嘴裏念叨着命該如此,失魂落魄的回房了。

不久後丫頭傳話李雲霜去伺候方老夫人,一開門便見一女子頭懸梁在婚房裏,等救下為時已晚。

碧水抱着自家小姐的屍體悲痛欲絕,悔不該告訴小姐此事,但後悔又有什麽用呢,事情已經發生了。

一日喜事一朝喪,這李府啊,活像個笑話。

我默了一瞬:“李雲霜終于得償所願,理應高興才是。”

旺財問:“因什麽高興?”

“她盼望的不就是自由嗎,許書生一死,她在世上就再也沒有執念了。”我笑道,“她終于自由了。”

旺財嘆了口氣,聽他繼續說下去:“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回了鞍山鎮。喜事變成喪事,晦氣得很,方将軍第一個面子挂不住,他氣壞了,他派兵就到咱鎮上向李府發難……”

我詫然:“惡人自有惡人收,這不是挺好的?”

“好什麽呀,你不知道,李府收到風聲,早早就四處散播謠言,收買了鎮上的多數百姓……”

“收買百姓?”

見我疑惑,旺財一拍大腿:“李家讓百姓當見證人說違心話,硬要把責任推給藥堂!”

李小姐尋死,鍋丢給藥堂?

我驚叫:“憑什麽?!”

“……說是我們蠱惑李小姐,以致她自殺。”

我聽完當場就傻眼了,結巴好一陣,從嘴裏摳出幾個字來:“這這這,這李府上下……莫不都是個缺心眼?方首勝他也能信?”

“……如今青青已經被當成,借着行醫的名頭,到處使巫蠱術的老妖婆了。”

柳青青甚是可憐,可我剎那間竟是憋不住哧笑出聲。

旺財繼續道:“好在前些天青青收到良先生寄來的書信,如今良先生大抵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我聽得聚精會神,很是沒有義氣:“柳青青被當成老妖婆,然後呢?”

“昨天我們出門當街被百姓刁難,士兵都進了李府歇息,我們只得趕緊回藥堂避避。如今藥堂大門被人堵死了,我們只好大門緊鎖……我趁天黑別人一打盹的功夫翻牆出來,這才上山找你商量對策。”

“……這個天煞的李家。”我一拍桌子意氣奮發,“咱們走,下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你要打鎮民?”

我納罕:“打他們有什麽用,當然是找李府的茬!”

“好,我去叫上青恕青命他們。”

旺財轉身欲走,我趕緊叫住:“诶回來回來,叫他們做什麽?他們能有我機靈?再者說了,這人一多事情容易敗露。”

“那好吧。”旺財剛點頭,又遲疑一句,“可你的腿……”

我擺擺手:“早就沒事了,最近倒黴着呢,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

于是我與旺財一人抄上一把劍,雄赳赳氣昂昂的下山了。

我二人遠遠便見藥堂前,張家老小提着鋤頭,王姓青年大聲呵斥,街上圍了好些人,多數都是男子。

旺財低聲問我:“這些人怎麽辦?”

“過來過來。”我沖他勾勾手。

我與旺財二人閃身到牆角後躲起來,我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等下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悄不作聲再翻牆進去,捎上柳青青直接翻進隔壁柴房,鑽進幹柴堆。等我把人引走了,你們就趕緊出了街回莊,千萬不要回頭尋我。”

旺財皺眉:“你一個人,這太危險了。”

“你放心,我不會拿劍砍他們的。”

“那你想怎麽辦?”

我含糊道:“……打不過,總還能跑罷?”

計劃成立,我便端着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群視線之內,瞧着氣勢絕世無雙,百姓都不敢小瞧了我。

衆人矚目,我一副冷豔模樣睨着衆人,只蹦出一句:“……大夥起這麽早,都吃了嗎!”

一衆人鴉雀無聲,甚至有人想對我吐口唾沫。

我覺得很是丢臉。

這時不知何人道出一句:“我見過她,她跟裏頭那個女的,兩人都是一夥的!”

“對對對,我有印象,這女的還到我這買過包子!”

于是引起戰火,衆人便抄家夥沖我過來,旺財見機鑽過去爬牆。

至此計劃還算順利,除了我還要應付眼前這群人。

這些鎮民雖不會武功,但大都是男子,都是下地幹活的,渾身一把蠻勁兒……我只有一人不說,更不能以劍傷了他們。

如此,我在心中計較一番,決定先跑為妙!

賣包子的同仇敵忾:“站住!咱們把她抓了,照樣能去李府交差領賞銀!”

一人道:“好就這麽辦,五十兩呢,領了咱們一起平分!哥倆留幾個繼續看門兒,剩下的跟我走!”

……你們還挺團結?我都傻眼了。

于是後頭人一追,我便一路用輕功把人往偏裏跑,殊不知另有幾人岔開隊伍,早早埋伏在預判可能經過的樹上架起繩網。

我不時扭頭往後看,并未發現有何不對,這下沖上坡,當頭繩網便從我頭上落了下來,兩個青年一左一右把我困在網裏。

我當機立斷,拔劍将繩網左劈右砍,沒成想後頭追上來的壯漢竟是掄起鋤頭砸過來,這可是下了狠手!

喂喂喂你認真的嗎,會出人命的大哥?

我趕緊舉劍做出防備姿态,接着後頭竟有人舉着木棍想要偷襲我。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嗖”幾道破空聲,周身鎮民皆是發出痛叫,鋤頭啊斧子啊棍棒應聲落地。

沒等我反應過來,卻聽傳來一聲低哼。

紅衣男子周身煞氣大開,似是隐忍了滔天怒火,黑甲人窄起雙眼:“你們豈敢!”

千鈞一發,竟是夜傾現身。

也不知他從何受了這麽大的氣,那柄長劍一瞬出鞘,教我終于看清的它的模樣。

劍柄通體黑紅,劍身似有一層灰色鱗甲覆蓋其上,呼嘯劍氣遍布煞意,妖邪至極。

我又一次傻眼了,他竟是一副不見血不收手的架勢。

我趕緊起身連聲道沒事,他卻執意要将眼前一衆人都給剮了幹淨,駭得百姓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動彈。

我拽住夜傾的衣袖,搖搖頭:“這些都是無辜之人,這次就算了……”

“他們何處無辜?”夜傾反問,那雙狹長雙眼內盡是陰森詭谲,“收錢辦事,理所應當。”

“這冥錢他們既然敢收,我也該成全他們。”

一字一句,猶如毒蛇吐出猩紅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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