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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良久,我坐在地上,大腦空空。
阿珣幾人照看旺財,四人共同生活了好些年,自是有了感情的。
柳青青憂慮,上齒抵住下唇,目光不時向我處飄。
密室內寂靜如雞。
終是我拍拍衣服站起來,開始貼在牆上四處摸索。
“初雪……你在做什麽?”
“找機關。”我簡明扼要,“有進來的機關自然也有出去的。”
柳青青擰住衣袖,試探道:“就算你找到機關出去了,你能幫上忙嗎?”
“大抵是不能。”我扭動燈盞的柄,并無反應,“但我沒法自己養尊處優等着別人替我送命。”
我一頓:“更何況,那是我師父。”
柳青青低下頭。
旺財毫無意識,其餘三人互相低着頭不敢看我,他們被師父叮囑藏在密道裏不準出去,良回傳書去了隐門,只要我們幾人乖乖待在這裏,等隐門來人解救就可安然無恙。
他們也想當英雄,可惜力不從心。于是選擇無動于衷,裝聾作啞。
我理解,所以我即便再急切着想出去沒有叱罵。
我不能強迫他人一起送死。
柳青青站在桌邊,看着我時而到處摸爬,時而跳起拍打。我累了就停下來氣喘幾下:“柳青青。”
“……嗯?”
我道:“你知道我向來不好管閑事,可我這次大概要破戒了。”
柳青青看向我:“因為他是鐘莊主?”
“因為他救了我。”我再次發奮摸索,“他罰過我罵過我,也因我生氣。”
我看向柳青青,因回憶“呼哧”着笑出聲:“你知道嗎,我惹師父生氣,無數次!我上蹿下跳,我張口扯謊,我到處惹事……數次受傷,都是師父護着我。”
“初雪……”柳青青神情複雜。
“師父說,一旦我惹了麻煩,就把我趕下山莊,再不認我這個稀裏糊塗得來的徒兒。”我作回憶狀,而後又笑,“……師父念叨過千百次要逐我下山,可是哪一次不是縱容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惹了大禍,這個縱我容我的人,還要護着我……代我送死。”
幾人面露不忍,似是有所感觸。
阿珣緊握着拳,別過頭去。
青恕青命二人對視,良久,他們起身道:“我們一起找吧。”
柳青青詫異:“……你們?”
青恕笑笑說:“師姐這次說得對,就算是要去送死,怎麽能讓莊主一人凄苦上路……即便我們僥幸活下來,餘生也一定會活在悔恨中。”
“這偌大山莊陸陸續續來過百十個白衣,無一不是莊主救助的,如果沒有莊主,我們怕不是早就餓死了。”青命附和,“我們幫你。”
二人說罷就從裏側尋找機關,而阿珣旁觀着,終于下定決心:“我也來幫忙。”
“你們。”柳青青皺着眉,“你們都想好了?”
三人點頭,阿珣道:“莊主一月前就出言讓我們離開,是我們死皮賴臉要留下來。既然已經留下來,也該展現出些價值。”
我跟着笑:“說得對,哪能幹吃白飯?”
“你們,你們都發瘋了?!”柳青青瞪大雙眼,“這時候出去,遇上那些人,會死的!他們會把你們都當做荒誅闕的同夥。”
“青青姑娘,要不你與阿歆就留……”
“留什麽留!”柳青青忽而大手一揮,“一個兩個都瘋了,我也要瘋!誰想留在這破地方,又小又黑,什麽吃的都沒有!”
我愣住了。
柳青青忽而氣勢充足的叉着腰,在我面前一站:“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找機關,不是要出去嗎?”
我又笑:“對,那我們就一起出去死一死。”
柳青青翻了個白眼,哼一聲:“出了門你第一個去送,我還要去救人的。”
“好啊,那你們都不要跟我搶。”我道。
“不搶不搶。”
“你來你來。”
幾人齊心協力,氣氛豁然開朗。
燭火燃燒過半,絲毫沒有頭緒。
我手背抹汗:“奇了怪了……師父還能把機關藏到地底下去?”
阿珣伸手:“我再檢查一下床榻。”
青恕青命二人都爬到桌子底下去了。
汗水進了眼,我趕緊扶着牆揉一揉,這時候一個噴嚏,打得滿室回蕩。
“啪嗒”,一本書從我的懷中掉了出來。
柳青青回頭提醒:“你掉東西了。”
我記不起何時還帶過書來,撿起一看,忽而笑出聲:“各位各位,我有法子了!”
“什麽法子?”四人湊過腦袋。
我神秘兮兮的揮揮手中的書:“知道這是什麽嗎?”
四人搖頭。
“<獨溯>!天底下就此一本。”
柳青青對武功秘籍之類的東西一概不懂,只見青恕驚訝:“是那本……天曲?”
“正是!”
幾人唏噓。
忽而柳青青撓撓頭:“可是……曲譜有了,你拿什麽彈?頭發嗎?”
“……”
我瞬間漏了氣,不甚自信道:“或許出去了還來得及去找……”
阿珣過來打圓場:“我們再找一找,一定有機會的。”
我們此時殊不知這個密道,本就只有進來的機關,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撓頭,沒了辦法,我強迫自己把天曲記在腦子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室內愈發昏暗,我的心再次焦躁起來,就是三句話我都反複背了數次。
“沒有……”青恕看向青命。
“怎麽也找不到,阿珣呢?”青命又問。
“……也不行。”
柳青青眉間皺得能夾死蒼蠅,終于說出了我們不願相信的答案:“……或許,這個密道,本就只有入口的開關。”
柳青青為難:“或許我們,只能等着外面的人打開。”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能不能住嘴啊——”
忽然間,腦海中閃過幾處碎片記憶。
——青凜峰,衆人,刀劍相向。
其中,一張肅穆的面容印入眼眶。他與我相對而立,手中持劍直指向我。
……是師父的臉。
這一剎那,一絲強烈的白光照射進來,迷得我們睜不開眼,竟是密室門開了。
我顧不及頭痛抓起書收起,趕緊退後與他們靠在一起,幾人戒備。
忽而,聽柳青青詫異,她小跑上前:“先生!”
我一愣,是良回?
他還是那身青衫,身上沒有一絲損傷,看樣子并沒有跟師父一起上前線。
良回的懷裏抱着一窄木琴。
我沖上去抓住良回:“師父呢,師父在哪裏。”
他見我急切,只把懷中窄琴交于我手。
琴身成色溫潤,木質上乘帶着些檀木冷香,漆黑琴面上勾勒出一條金色的鳳尾,這是放在師父書房的琴。
我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青青跟着湊上來:“先生現在外頭怎麽樣了?”
良回的面色并不好看:“我二人交談失敗,離笙阻攔,他讓我先走,讓我把琴帶給小姐。”
“所以師父他怎麽樣了?!”我一手揪起他的衣領,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柳青青也知我急切,想要我松手,看看我又看看良回,不知如何開口。
阿珣三人也圍過來,幾人隐隐希冀的目光全都落在良回身上,良回卻只是嘆:“你們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好,行!你倒是把外面的情況跟我說啊,師父是否受傷是死是活,你就連這些都講不清楚?!”
“你冷靜點!”柳青青推開我。
心急如焚。
我咬牙切齒,要不是不打讀書人,這個良回能被我架着脖子進閻王殿來回數次。
本就是師父怕我們幾人沖動,卻沒成想在我的煽動之下,一個兩個的,都急着出密道,去飛蛾撲火。
迫于我的執拗,良回只道與師父分開後,他只是去藥房替旺財找藥。
他尋些強效丹藥,本是打算給師父作調劑的。
我推開良回,抱着琴大步向前:“你不說,那我自己去。”
良回在身後高聲道:“小姐要去我也攔不住,只是可否在去之前聽我把話說完。”
“……給你三分鐘把話說完。”
良回問:“你可知為何我要阻攔離笙替阿歆服梨香?又為何,離笙讓我把琴交于你?”
我眉頭一皺,腳步果真停下,我依言問:“為什麽。”
良回道,這三瓶梨香就是三個月的劑量,師父為了下山救我們,二話沒說,一次性就飲用了兩支。
若在時日內沒有研制出新的梨香來,後果難料,可鐘離笙卻親手把最後一瓶給了旺財。
良回道:“我只道他不惜命,我也曾與他争吵。”
我怔住。
“那日,是離笙囑咐我。他說,等他死了,就帶着青恕青命等人離開,一起回楓楠山莊。”
而說起我,鐘離笙卻是笑了笑,那張寡淡的臉上鮮少有喜悅之色。
鐘離笙道:“那日讓我遇上她,救下她,或許就是命中有此定數。”
三年前,青凜峰上。
諸多門派意圖一舉圍剿荒誅闕,鐘離笙也是其中之一,其中有一白衣少女,她孤身守住後路。
她撫琴,以一人之力對上諸多刀劍,卻絲毫不露懼色。當時的鐘離笙還陷在殷若的死訊中,對夜殺恨之入骨。
恨不得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可就連鐘離笙自己都沒有想到,看着那個少女豁出命去也要保住夜殺,視線落在她身上,一時之間竟挪不開去。
看着少女,他竟想起殷若舍命護他的場景。
他已好久不敢入夢,思念她,卻又恐再見她。
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或許是仗着自己琴藝早已淩駕數人之上。
少女持琴叱咤各路人物,十指彈動,對上高手雖早已汗津津,面上臨危不懼,琴音铮然。
大戰之後,白衣少女不知所蹤。
每談及于此,鐘離笙總是笑着搖搖頭:“她或是我的劫難,可在剩下的時日裏,看着她平安,卻已成了我的餘生救贖。”
我的心髒震顫一瞬。
我知道,那個少女,是我。
巧合之下,師父山下溪邊找到我,此時我已被溪流沖撞得毫無意識,身體各處筋斷骨折奄奄一息,只懷中抱着一塊浮木。
是師父說:“初兒既已不記得過去,那麽帶她回莊之日就算作生辰罷。”
是師父複刻了這把琴,說要做我的生辰禮。
他說,這是初兒來到山莊的第三個年頭,也該好好的過一次生辰。
如此,鐘離笙為我師長,續我命,取我名。
我忽而想起,那日師父背着沒破陣法的我上山。
——師父,你說徒兒若是有一日,面對衆叛親離,世人皆欲将我殺之而後快該怎麽辦。
——為師既收你為徒,千難萬險,定護你無恙。
千難萬險,定護你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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