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先聯個姻??
三年後。
盛家庭院裏的仆人整整齊齊排成兩排,管家齊伯正在訓話。
盛宅即将迎來新的主人。
今天,是盛霁松和顧韞結婚的日子,婚禮在王宮舉行,家中則由齊管家把控。
“顧韞是夜北顧氏的獨生子,他和盛先生的婚姻是國王親自與夜北皇室達成的聯姻締約,顧少爺身份尊貴,體弱多病,你們伺候的時候,務必給我上心,誰都不許輕視,明白嗎?”
衆人口中應着是,心裏卻各有小九九。
齊管家話說得差不多了,就讓助手把“注意事項”的冊子發給衆人。
負責廚房的人拿到的是顧韞的飲食指南,裏面記着他的偏好和忌口,還有顧氏營養師親撰的藥膳食譜,照顧日常起居的人拿到的冊子裏是各種需要注意的生活細節,細致到顧韞洗澡要用幾度水,喝水要有幾分燙。
有幾個多嘴的看過就犯了嘀咕:
“他這是來當小皇帝的嗎?王宮裏的人都沒有伺候得這麽細吧?!”
“這些藥膳,每一道都要用到上萬的成本啊,盛先生養得起嗎?”
“就算盛家養不起皇室也會出錢養,誰讓我們打了敗仗,現在就是低人一等,一個病秧子嫁過來,也得當王子供着。”
“诶,這種福氣,江先生怎麽就受用不到呢?”
“別說了。”管家聽到那聲嘆息,面露痛色,忠告道:“別在這位顧少爺面前提江先生。”
“我知道你們在不平什麽。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盛先生都能放下再娶,你們最好不要亂提舊事,心裏可以想,嘴上不能說,這位顧少爺嬌生慣養,據說脾氣也是陰晴不定,你們不要去撞他的槍口,如果出了差錯,盛先生出面可能都保不住。”
時間滑到晚上8點,管家接到王宮來的電話,說顧韞喝了點酒有些小醉,會提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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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盛先生呢?要一起回嗎?”
“...一言難盡,今日的儀式,盛先生草草參加完婚禮就以作戰中心有要事先離開了,連宴席都沒參加,我估計他今晚也是不會回去和這位顧少爺住的。”
齊伯認可他的猜想:“那位走後,先生這三年回家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他還清晰地記得,江徵住進來的那段時間,盛霁松日日按時回家吃晚飯,再重要的事,也願意為了能和江徵共進晚餐而往後推一推。
如今回想,這段日子似乎很遙遠了。
王宮到盛宅,開車僅僅半個小時的路程。齊伯讓家中的仆人都打起精神,送顧韞回來的,還有他的父母和夜北的外交大使,盛家必然要留一個好的初印象給對方,這對兩個聯盟而言都好。
晚上8點45分,一列豪華有序的車隊停在盛家府邸前。
齊伯身穿得體的燕尾服,帶領仆人在門口排隊等候,等車全部停穩,他立即走向中間那輛Bugatt,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
候在門口的盛家仆人不約而同地望過去。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褪去了婚禮上的華貴禮服,衣着簡約貴氣,下身是線條流暢的黑色長褲,深色的皮帶扣住一把勁腰,剪裁精巧的白襯衫至腰部卷起層次感強烈的荷葉邊,如生生不息的白玫瑰般一直攀附到領口處,袖子外側也各自散開些花瓣,兩邊各自別着一枚鑽石袖扣。
顧家的少爺留着一頭卷曲弧度同雲朵的金發,膚白勝雪,眸亮如星,玉骨天成。他立在夜色中,明淨如皎月,臉頰微醺的紅暈是夕陽未來得及收回的餘晖。
他真的有些醉了,下車時險些沒站穩,齊管家要去扶,顧韞卻寧願偏向生硬的車門也不讓他碰,很快,從同一輛車下來的顧夫人就親自扶住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假人手。
顧長臨和大使也相繼下車,盛霁松不在等同于主人不在,秘書處最高長宮的府邸保密層級雖不及皇宮,卻也不可能讓外盟的人員随意進出——就算是新婚妻子的家人也不行。
這點規矩,聯盟之間是共通的。
齊伯原本擔心這幾位人物要是堅持要送顧少爺進家門還會難辦,好在顧韞先開了口:“父親母親,你們就送到這兒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顧夫人大抵是早被做過思想工作,雖有不舍,卻沒做無謂的挽留,顧長臨走到兒子面前,搭上他的手與他說:“韞韞,你想要的爸爸盡力給你了,今日盛霁松在婚禮上的敷衍你也看在眼裏,現在想悔婚,還來得及。”
顧韞擡手把被風吹到額前的碎發撩開,露出光潔的額頭,他似是醉了,雙眸卻很清明:“悔婚?那不是如了盛霁松的願了?我偏不。”
顧夫人不解地問:“你從前喜歡他想嫁過來媽媽還能理解,但現在我看你恨他更多,為什麽還要嫁過來吃罪?”
“母親,你看到今天盛霁松和我交換婚戒時那副吃了蒼蠅一樣的厭憎模樣嗎?你知道他有多讨厭我這張臉嗎?”顧韞看向燈火通明的盛宅,語調上揚,像是在分享什麽開心事兒:“醫生讓我保持心情愉悅,嫁過來,日日惡心盛霁松,最能使我心情愉悅。”
“我就喜歡他看不慣我又得寵着我讓着我幹不掉我的模樣。”
顧家夫婦不再多勸,他們的兒子三年前醒來後就變得有些偏激瘋魔,心理醫生說這是特殊的創傷後遺症,當初顧韞在晝北境內中槍受傷确實和盛霁松有關,如果是對這個人PTSD了,那也應該是避而遠之才對,怎麽會想方設法地要嫁過來和他朝夕相處呢?
心理上的問題誰也說不清,顧韞是顧家的獨苗,還是老來得子,當初心髒中槍還能保下一條命并且清醒過來于顧家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恩賜,哪敢再奢求什麽,兒子變成什麽樣他們都願意包容,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顧長臨都能調動天文局來給他摘,何況只是聯姻這麽簡單的事情。
大使拍了拍顧韞的肩膀,也沒有多說什麽。
外面風涼,顧韞在風口只站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咳嗽,齊伯緊繃着一根神經,一聽到顧少咳嗽,連忙拿過一早備好的披肩遞過去,顧夫人接過披肩,摸了摸布料,才親自給兒子披上,而後善意地看了管家一眼,算是認可他的細心。
“進屋吧,別着涼了。”
顧韞和父母及大使告過別,便在管家和仆人的簇擁下,踏進了盛宅。
腳踩上盛家別墅的地板時,熟悉的感覺至腳底蹿至全身,顧韞遍體發寒,擡眼所見之處,大廳燈光依舊明亮,空間依舊開闊,陳設依舊講究。
牆上挂着的壁畫是他和盛霁松一起選的,院子裏的桃花樹他們一起澆過水,頂上亮堂的燈泡在某個暴雨夜燒了電路,那晚是盛霁松爬上去親自擰了燈泡,他在下面扶着梯子,直到燈光重新亮起,他們曾經相擁在一起,在巴赫的音樂中起舞。
曾經曾經,所有曾經,都在客廳的照片裏能找到痕跡。
顧韞拿起客廳的一個相框,盯着照片不動,齊伯意識到不對,連忙上前解釋:“這些照片是先生要求放在客廳的,顧少爺,你,您千萬別亂碰。”
“碰不得?”顧韞看着照片裏在盛霁松懷中笑得陽光燦爛的江徵,只覺得可悲,他故作手滑,在管家的驚叫聲中摔了這個名貴相框。
江徵的笑容在玻璃碎片下也變得支離破碎,顧韞鄙夷地俯視他。
他厭惡上一世這個單純至蠢的自己,甚至勝過對盛霁松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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