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離婚”

盛霁松的心跳就像安眠曲,顧韞枕着這陣節奏,睡得極好,正打算做個美夢,耳朵忽然一痛。

緊接着整個上半身就被人以耳骨為支點拎起來了。

他要是換個視角,就會氣憤地發現,盛霁松單手把他從自己身上拎開時,不管是神态還是那個“蘭花指”,都像極了在拎一只臭不可聞的襪子!

耳骨不及耳垂厚,随便一捏都可疼,顧韞被疼醒後下意識去打那只手。

把“臭襪子”挑開後,盛霁松還把手指放在被子上擦了擦——似乎在嫌髒。

顧韞見着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但看在對方是個病人的分上,想着讓他三分,他起身按了床頭鈴,在醫生來之前,拍了拍盛霁松的臉:“活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我氣死了。”

盛霁松拍開他的手,一臉灰敗,滿目死氣。

顧韞以為他醒來後高低是要沖自己發個火罵幾句嚴重點當場擰斷自己的脖子——別質疑,就算他病了,弄死自己也只需要用一只手和一點力氣。

沒了“江徵的命”做保護,在兩人獨處的病房裏,盛霁松已然可以為所欲為了。

顧韞支開醫生護士單獨守着他,誇張點說,不亞于無辜弱小的小白兔單獨守着一只即将野性畢露的禽獸,那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就在他胡亂腦補,想着某人如果暴起攻之,他就立刻去拔他的氧氣管時。

某禽獸翻了個身,留給他一個冷漠的後背。

被無視的小白兔:“.........”

淩晨五點,值班的醫生趕到病房,簡單給盛霁松做了檢查,确認無大礙後,低頭在病歷本上寫寫畫畫,因為盛霁松身份特殊,任何簽過字的文件都需要他親自過目後才能送至醫院系統報備,他寫完病歷,把之前的住院通知書和藥方一起夾在病歷本中,恭敬地與床上的病人說:“盛先生,這些資料您需要現在過目嗎?”

盛霁松搖搖頭,雖然幅度很小,但拒絕之意明顯。

這些資料之所以要他親自過目,是為了提防旁人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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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這個地位,總要防一防身邊人,上一任秘書長就是死于自己妻子之手,對方在和醫生交接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藥方換了一張,最後藥物相克,其丈夫入院時只是小感冒,卻在三天後暴斃,醫生都來不及救。

這樣的事情常常發生在他們這種人物身上。

醫院只好立了個特殊規定,凡是貴族或與皇室有密切聯系的病人,藥方需要三位醫生審核,而所有家屬簽字的文件,包括但不限于手術同意書,住院同意書,只要本人沒病到神志不清,都必須由其親自過目。

這樣就算再出事,醫院也可以少擔些責。

值班醫生是個小年輕,來之前被前輩提點過,大概知道盛家那點事,也知道此刻坐在沙發上的顧先生是個什麽背景。

要他說,顧韞簡直像極了要謀殺親夫的那類人,而且是那種外表極具迷惑性實則深藏不露的蛇蠍美人。

所以他不放心地再次和盛先生确認:“您要不還是親自看看?”

盛霁松連一個眼神都不給。

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哪怕顧韞給他簽了一個“一旦垂危直接放棄搶救”的謀殺條款,他恐怕都懶得跳起來說一句不行。

活着對他而言,已經是件随緣的事。

顧韞要想殺他,那正好,拿這條爛命去補償那晚的标記,也算還清了債。

顧少爺看醫生窘迫,開口道:“你放在桌上,他想看了自然會看。”

“......”醫生明顯有些猶豫。

江徵這才想起晝南醫院的規定來,他笑了笑,看着和善極了:“我不會吃掉他的,你放心。”

“.......”明明笑起來那麽好看,怎麽總覺得有一絲絲滲人呢?!!

醫生那點心思被看穿了,也不好再待下去徒惹尴尬,就把病歷本放到桌上,抛下一句“我随時在病房外待命”後溜之大吉。

等人走了,顧韞打了個哈欠,眼睛沁出兩朵眼淚花來:“我還沒睡夠呢...”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病房設施豪華,唯獨沒有多餘的被子。

這可是冬天了,他身子弱,不能挨凍的。

他看了看床上裹在被子裏的某人......

盛霁松身上一涼,厚厚的被子已經被Omega理所應當地扯走。

蠶絲被看着輕,抱起來可重,顧韞從一卷被子裏探出頭來,理直氣壯:“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把被子讓給我吧。反正你身強體壯,凍不着。”

盛霁松:“............”

他悄無聲息地打了個寒顫。

顧少爺把被子搬到沙發上,枕着抱枕,原打算将就一晚。

可惜不行。

江徵在野外訓練時幕天席地地睡過好幾個月,本來是皮糙肉厚的,現在換了副身體,那可真是嬌貴得不得了了。

他翻來覆去都睡得不踏實,總感覺真皮沙發下某個地方膈了一顆豌豆。

勉強閉眼十分鐘,簡直度秒如年。

只好起身開燈,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金發,又把主意打到了某人躺着的大床上。

他特地繞到盛霁松面前,發現他還睜着眼,盯着窗外看,一臉生無可戀覺無可睡。

“你是不是不困啊?”顧少爺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盛霁松覺得他叽叽喳喳地跟麻雀一樣惹人煩。

“你既然不困的話。”顧韞笑嘻嘻:“要不你把床讓給我,你去睡沙發?”

“.................”

盛霁松忍無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哎喲,有反應了?我當你傻了呢。”顧韞仿佛在家裏一樣嚣張:“快下去,睡沙發去,把床讓給我!”

盛霁松倒是真地起身了,他坐在床上,右手還連着吊針,看顧韞的眼神裏也帶着綿密的針:“江徵死了。”

這是他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很低,但不是疑問句。

他接受了這個事實。

準備搶床的江徵本人:“是啊是啊死了,三年前就死了,要我跟你說多少次?”

“......你憑什麽認為...我還會順着你?”盛霁松說這話時重重喘了兩口氣,如果醫生在,一定會立刻阻止顧韞的“口無遮攔”,防止病人再次被激到吐血。

“你當然要順着我。”顧韞解開扣子,扒下衣領,把鎖骨的紅痕露給他看:“因為你對不起我啊,你實實在在地,對不起我了。”

【你把顧少完全标記了。】

【Omega一生只能被标記一次,你必須對他負責。】

喻嚣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盛霁松覺得喉嚨口又湧出一股鐵鏽味,他用手捂着胸口,皺了皺眉,勉強把嘔吐的欲望壓了下去。

......

“離婚。”

說出這兩個字時,盛霁松已經坐在了真皮沙發上,右手手背的吊針被他拔了下來,針孔處有幹涸的血跡。

而顧韞,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擁着蠶絲被,背後也沒了被豌豆膈的不适感。

盛霁松中氣不足悲憤有餘地重申:“我要跟你離婚。”

顧韞從蓬松的被子裏探出頭:“行,離婚的條件是,我要你淨身出戶,底褲不剩。”

這話聽着耳熟,但盛霁松此刻無暇去細想,憋了半天,蹦出兩個字:“無恥。”

他願意為了江徵淨身出戶,但顧韞算個什麽東西?

他沒反過來告他騙婚就算是看在标記的份上留了情面了!

“做不到?那免談,睡了。”顧韞躺下後,不忘感慨道:“這被子還挺暖和,哎,幫我把燈關了,謝謝。”

寂靜的空間裏,江徵聽到某人骨頭細碎的響——大概是握了個沙包那麽大的拳頭。

然而這個朝顧韞蓄力的拳頭,最後只砸向了燈的開關。

啪嗒一聲,整個病房的電線都短路了。

顧韞一覺睡到天亮,迷糊間,能聽到耳邊不斷有窸窣的談話聲,等他真正被吵醒,才發現病房裏已經擠滿了人,喻嚣一大早就帶着盛淩來了,除他二人外,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江徵認得他,那是為盛家服務了十年的金牌律師。

此外門口還站着幾位醫生和警察,借待命之名,行看熱鬧之事。

盛霁松已經換上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人還是死氣沉沉,但看着比昨天好一點。

睡了一晚上沙發,不僅沒被凍病,反倒像是直接好了。

他把一紙離婚協議晃到顧韞眼前,盛淩想攔,沒攔住。

盛霁松:“我會把我名下的股份轉10%給你,盛家在南部附屬國的莊園,酒店,工廠,果園,二十處樓盤會無條件轉到你名下,當做那日的補償。”

“至于你的标記,顧氏有最好的醫療,不管是手術還是用藥,你都不會吃太多苦,那日确實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會額外再付你3個億的精神損失費。”

“想讓我淨身出戶,你還夠不上格。但這筆財産,也夠保顧家三代衣食無憂了,簽了字,你立刻滾回夜北,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

顧韞轉眼一看,連飛機票都給他訂好了,喲,還是商務艙。

他勾着嘴角一笑,目光對上盛霁松:“我要是不簽呢?”

“如果顧先生不願意協議離婚的話。”律師禮貌開口:“我将接受盛先生委托,對您于十二年前在兒童失蹤案中做僞供,四年前針對江徵先生的故意謀殺,以及當下的騙婚行為提起訴訟,您雖是夜北人士,但與盛先生還處在婚姻關系,按照聯盟法,此種情況下,晝南的法律可以越過夜北直接對您進行制裁。”

顧韞聽明白了,不離婚就等着吃官司,離婚了還能拿錢走人留個體面。

且不論晝南的狗屁法律能不能震懾到夜北,就論前兩年顧韞本人自己造的孽,江徵作為受害者,陰差陽錯地還要給顧韞背這口黑鍋?世間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掃了一眼盛霁松和律師,以及外頭待命的警察,合着一覺醒來就是逼宮大戲啊!

他倒是低估了盛霁松的行動力。

拿對付江徵的手段來對付“顧韞”,心裏多少也是平衡了些。

但是江徵重生後就給自己立了個人生原則:除非他自願,否則誰都別想讓他吃虧!

前一秒還精神頭十足地和盛霁松對峙,下一秒,他一垮肩膀,手捂上肚子,裝出一副難受的樣子。

喻嚣适時沖上前,詢問顧韞狀況,顧韞虛弱地咳嗽兩聲,聲臺行表樣樣拿捏到位:“我肚子疼,我頭好暈啊,我想吐...”

盛霁松冷眼看着他裝。

顧韞忽然趴到床邊幹嘔起來,腰都彎成小蝦米形狀。

盛淩急得推了盛霁松一把:“木頭哥哥,你就這樣看着?!”

盛霁松這才去扶了顧韞一把,低聲警告:“別裝了,警察就在外面,你裝死我都能立刻給你安排屍檢。”

顧韞眼淚花都嘔出來了,一雙桃花眼看着霧蒙蒙的,配上一副無辜的表情,簡直是生動演繹“我見猶憐”四個字。

只有盛霁松不為所動。

他弱弱地開口:“需要我提醒你之前對我做過什麽嗎?”

他抓着盛霁松的手按在自己腹部:“這裏有那日結的果。”

盛霁松:“!!!”

喻嚣汗顏,發生關系後,顧韞第一時間被陸執墨用了藥,根本不可能懷上,這話假得不能再假。

但在盛霁松震驚地用眼神詢問他時,他還是點了點頭——他必須對得起那六千萬年薪,陪顧韞瘋一次。

盛霁松如遭雷劈,喉口一甜,轉頭嘔出一口老血,離婚協議被染紅。

“哥!!”盛淩又得替哥哥急!

顧韞滿意地挑了挑眉,他看了一眼律師,笑着問:“還告嗎?”

律師:“..........”

“也不是只有盛家有律師的。”

他掰過盛霁松的下巴,溫柔地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要離婚也不是不行,一旦解除婚約,我立刻告你強奸,同樣是律師函,看看晝南敢不敢和夜北硬碰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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