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朕心悅你 再賞他一耳光
楊乾往鳳儀宮外大步沖去, 衣角翻飛,天地變色,雲海驟然聚集在夜空中, 翻滾着往帝都城壓來。
“陛下!”秦無垢快跑着追上他,将繡龍紋玄色披風披在他肩頭, “陛下, 眼看就要下雨了, 不宜出行啊!”
楊乾揮手阻止宦官繼續啰嗦,三步兩步沖下長階, 空中劈下一道閃電, 照亮他俊朗陰沉的臉。他坐上馬車, 在隆隆雷聲中趕往太虛山。
太虛山在帝都雲闕城外,西南方向二十餘裏處。楊乾早派了士兵去前面開路,帝都城門一路為他打開,馬車暢通無阻趕到太虛山,在暗衛的指引下找到霍開疆的別莊所在的山頭。
楊乾下馬車, 二話不說騎上一匹愛馬。
山雨欲來,山中草木被吹得嘩嘩作響。
秦無垢擋在他面前懇求道:“陛下,夜黑風高, 山路危險, 還是老奴去把永寧縣主請下來吧?”
楊乾不語,一揮鞭, 坐騎化作一道黑影沖上白石臺階,太監、士兵們拼了命去追趕。
到了別莊外,早有守門的士兵聽見動靜,嚴陣以待,把楊乾攔住, 大聲質問:“什麽人!沒有主人邀請不得擅自入內!”
“天下都是朕的,朕進不得?”楊乾沉聲低吼,一鞭子打在士兵臉上。
“大膽狂徒!”霍家士兵被激怒,持了兵器想要動手。
秦無垢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上來,大喊:“住手!這是陛下!”
士兵們一愣,楊乾趁機沖進了別莊。
大雨驟然傾盆而下,楊乾揚鞭打在愛馬身上,催促它更快前行。
* *
霍開疆吃了薄荷糖,趙大夫過來給他開了些緩和的藥,他服下後終于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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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大家都在,他有些不好意思:“見笑了。”
蕭錦瑟像是看着不聽話的孩子般,語重心長地教育他:“我不是和霍将軍說過,不會吃辣的話一次不能吃太多。趙大夫說了,今天幸好沒傷着胃,要是再吃幾口,把胃燒壞了,就是神仙也難救。霍将軍是武将,以後出門行軍少不得要忍饑挨餓,要好好養着胃才是,不然作戰時犯了胃病,你的性命怎麽辦?”
霍開疆看她板着小臉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次不那樣了。”
蕭錦瑟臉色更加嚴肅:“還想有下次?”
“不想。”霍開疆乖乖改口,一臉憨厚。
蕭承業看着上司乖乖挨訓,顧及到他的面子,悄悄帶徐瑾退出了房間。
蕭錦瑟正色道:“實不相瞞,就算霍将軍學會吃辣,我也不會因此喜歡霍将軍。請霍将軍以後一定要節制。”
霍開疆怕她生氣,連忙辯解:“其實是覺得辣牛肉好吃才吃的。”
“那也不許一次吃那麽多,受不了了就停下!”蕭錦瑟為他孩子氣的解釋哭笑不得。
“知道了。”霍開疆老老實實點頭,忽然擡頭看她,“蕭大小姐肯關心我,我很高興。”
蕭錦瑟不為所動,起身道:“霍将軍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外面下雨,我送你。”霍開疆也跟着起身。
“不用,一路過去淋不着雨。”蕭錦瑟快步出門。
霍開疆跟上去。
“霍開疆!”忽然一聲怒吼劃破雨簾,一人一馬飛奔進來。
蕭錦瑟認出來人是楊乾,他連夜從宮裏趕來,還淋了雨,看來他的怒氣不小,而且病得不輕。
楊乾下馬,眨眼就沖到她面前,抓住她手腕。
楊乾把人往前一拉,怒道:“蕭錦瑟!你在這裏做什麽?!”
“不做什麽!”蕭錦瑟也不由動怒,這昏君把自己當什麽了,不喜歡的時候肆意侮辱,喜歡的時候什麽都要管着,從來不給她任何尊重!
他的手指冰涼,像蛇一般纏在她手腕,讓她起了一陣惡寒,卻又甩不開,她捂住嘴就要作嘔。
“陛下,請放開蕭大小姐!”霍開疆上前,逼視着楊乾。
“你命令不了朕!”
“蕭大小姐不舒服!”
“你對她做了什麽!”
“是你!”蕭錦瑟忍着惡寒盯住楊乾,再也控制不住對他的怨恨,聲嘶力竭地怒吼,“我看見你覺得惡心!”
除去剛重生時忍不住打了他一頓,之後她對楊乾,都盡可能地保持着臣民對帝王應有的禮儀,因為她不想他與蕭家失和,輕易破壞了這太平盛世。
可楊乾卻不管不顧,想要再次将她囚入那吃人的牢籠中任他欺淩,她失去了理智,吼出了兩輩子都不曾說出的心裏話。
楊乾為她的怨氣怔住,自己不過冷落了她半年而已,她竟難過成這樣?是因為這半年來,她對自己有過太多的期望吧?
帝王又是愧疚,又是心痛,加重了手上力道,耐着性子說:“跟朕回宮,以前欠你的,朕會彌補。”
他從小自傲,就是面對先帝也不曾低頭,沒想到此時竟然能這樣耐心地哄一個女子。
“不需要!只要你放過我,就是最好的彌補!”
“錦瑟,這回朕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請你、放過我!”蕭錦瑟恨恨說着,用盡全力掰開他的手,快速後退幾步。
楊乾被她的反抗激起鬥志,兩眼通紅,雨水緩緩從他的臉頰滑落。他一步步逼近,沉聲:“朕要怎麽做,你才肯和朕回宮?”
蕭錦瑟冷冷一笑:“除非我死!”
“是,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楊乾再次出手,這回他絕不會再讓她逃脫。
霍開疆無聲上前,擋在兩人中間,用冰冷眼神逼視着帝王:“陛下是想逼死蕭大小姐?”
“讓開!”楊乾一掌打向霍開疆的手臂。
霍開疆猛地将他格開,反而上前一步俯視楊乾:“到底要怎樣,陛下才能放過她?”
“要怎樣?!”楊乾看着他,狹長雙眼微微眯起,對霍開疆起了殺意。
這人狂妄自大,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明知道自己想要得到蕭錦瑟,卻屢屢來挑釁!
如果不是這個狂徒,錦瑟或許已經和自己回宮了!
想要怎樣?
呵!
帝王冷酷的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除非、你死!”
只要他一死,天底下還有誰敢和自己叫板!錦瑟沒了靠山,自然會乖乖跟着自己回宮!
“你瘋了!”蕭錦瑟下意識就去袖中拿鞭子,這才想起方才出來得急,忘了将降龍鞭帶上。
霍開疆攔住要沖出去的少女,長臂一伸,從賈文腰間抽了佩刀,淡淡道:“陛下先起誓,我死後陛下不再糾纏蕭大小姐,不為難鎮國公一家和我府上所有人!否則永世不得超生!”
“霍開疆!”蕭錦瑟想要将人拉住,卻被他推開,她踉跄後退,被趕來的徐瑾和蕭承業扶住。
楊乾冷冷一笑:“只要你死,朕絕不糾纏逼迫錦瑟,也不為難蕭、霍兩家,否則朕,永世不得超生。”他是天子,從來不相信因果報應,一句話而已,根本不足以束縛他!
“好。”霍開疆把佩刀扔進楊乾手中。
“霍開疆!”蕭錦瑟高聲喊着,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改變主意。
他是能覆滅一整個強國的棟梁之才,死于戰場也好,死于朝堂也好,就是不能死在這莫名其妙的男女之情上!
眼看天子和霍開疆就要動手,蕭承業忙跪地謝罪:“陛下,今日的事是因臣而起,臣不知此處是霍将軍的別莊,這才帶了縣主來游玩。恰巧遇上霍将軍,不過是在此處暫住一晚,明日就回去,請陛下不要怪罪霍将軍!”
楊乾已經燒紅了眼,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提刀刺向霍開疆。
“楊乾!你就不怕被後人恥笑麽!”蕭錦瑟高聲喊道,她被徐瑾和侍女們抱着,只能眼睜睜看着刀尖刺進霍開疆胸口。
霍開疆的随從大驚,想要上前保護主人,卻被楊乾的侍衛們攔住。
楊乾劍眉一挑,笑道:“後人只會知道,霍開疆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說着,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楊乾!我走!放了霍将軍!”蕭錦瑟怒吼着天子的名諱,用盡渾身力氣掙脫開徐瑾,就往大雨中沖去,一咬牙,翻身騎上楊乾的馬。
馬兒受驚,嘶鳴一聲沖出了別莊。
霍開疆見狀,猛地推開插.進胸口的橫刀;楊乾扔了刀,怒吼着“備馬”。兩人同時策馬飛奔出去。
所有奴仆、士兵都慌了,一窩蜂想要出去找各自的主人。
“都別慌!”徐瑾高聲喊道。
蕭承業冷靜下來發號施令:“霍府留幾個人守住山莊,其餘的随我去追人!陛下的人去山下各路口守着!出發!”
無頭蒼蠅般的衆人得了命令,有序地出去。
蕭錦瑟騎着焦躁的馬匹,在大雨中辨不清方向。
剛才情況緊急,她不得不選了這個最冒險的辦法。如果楊乾選擇追了出來,那麽霍開疆就能躲過這一劫;而如果他沒有追出來,自己可以返回去指責他根本沒那麽愛自己,他幾次三番來逼迫自己和霍開疆,只是為了給大梁的功臣們難堪而已,他迫于壓力,日後一定會有所收斂。
可偏偏忘了自己無法駕馬,還沒來得及等楊乾改變主意,馬匹就沖了出來。
很快,她發現自己迷了路,馬匹越發暴躁,幾次想把她掀下去。更可怕的是,暴雨沖刷走了馬的足跡,沒人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她。
“回去!”蕭錦瑟試着勒住缰繩,馬匹再次人立起來。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她想,自己的生命再次走到了盡頭,而且又是落馬而死,簡直可笑。
然而一雙手将她托住,緊接着兩人兩馬齊齊落下了山谷。
蕭錦瑟看清來人是楊乾後,怒從心起,想也不想,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我們都要死了,你高興了!”她怒罵出聲,恨不得在兩人摔死前一刀捅死他!
楊乾不說話,也不生氣,忽然伸手抓住一棵樹,兩人緩了緩,正好摔在一塊凸出的山石上。
“還好,沒死。”楊乾低沉的聲音讓蕭錦瑟毛骨悚然,“這是上天給朕和你的機會。”
蕭錦瑟被惡心得不行,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小心摔下去。”楊乾在她頭頂說。
蕭錦瑟冷笑:“我害死了陛下兩匹馬,你該把我推下去才對!”
“錦瑟。”楊乾将人抱緊,感受着她的柔軟,“這半年來是朕錯了,朕犯下的錯,由朕來彌補。”
“不需要!”蕭錦瑟不假思索回絕他,卻被他緊緊按在胸前,沒法将人推開。
厭惡感洶湧而來,這回蕭錦瑟終于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來,正中天子胸口。
楊乾一驚,将人放開,她吐得不多,暴雨很快将他沖洗幹淨。
蕭錦瑟靠在山壁上,任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臉,緩緩冷靜下來,平靜地說:“陛下,您也看見了,妾身不能接近陛下,更不能回宮。請陛下放過妾身。天底下有許多能與陛下情投意合的好女子,請陛下善待真心為你好的人,也請陛下不要再把臣子的性命當兒戲。善待他們,才是善待大梁,善待陛下你自己。”
這番類似的話,她在宮裏說過很多次,不過這時候聽上去格外讓人動容。
楊乾解下披風擋在她頭頂,低頭看着她無情避開的眼神,說:“你很關心朕。”
“陛下是天子,只有陛下好好的,天下才能好。”蕭錦瑟發現自己說出這番話時竟意外地平靜。
盡管上一世他逼死了蕭家人,自己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可站在如今的境地來看,楊乾要是真死了,這天下必定會經過一番激烈的動蕩才能迎來更好的統治者,蕭家能否順利走出這番激蕩,将來何去何從,實在難說。
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勸楊乾醒悟,這樣蕭家不用重蹈上一世的覆轍,天下也不用大亂。
“只有你在朕的身邊,朕才能好。”
蕭錦瑟像是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冷笑着看向遠處的黑暗。寒意刺骨,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楊乾上前一步,為她擋去風雨。
蕭錦瑟看在眼裏,只覺得虛假可笑。往事洶湧而來,她忍不住低聲說:“陛下相信夢能預知未來嗎?我很願意相信,因為我還在宮裏的時候,不止一次夢見兄長會在太傅壽宴上出事。太傅家那個姓溫的姑娘,懷了戚顯昭的孩子,卻用計污蔑是我兄長對她不軌,她嫁進蕭家後,害死了我兄長。”
“一個夢而已。”楊乾說完,猛然想起自己這些天的夢,能如此細致反複地做同一個夢,着實讓他詫異。
“是啊,在陛下眼裏只是一個夢,可在我眼裏卻是兄長的性命,父親母親後半生的支撐!我不敢掉以輕心,在太傅壽宴那天做了安排,支開兄長。太傅家果然有一個姓溫的姑娘,她找到霍将軍,要嫁禍給他。如果不是霍将軍,那溫氏說不定已經進了我蕭家大門!”蕭錦瑟冷冷說,“所以我格外相信我的夢。我還夢見,陛下扶持了戚顯昭,讓他坐上宰相之位,害了許多老臣,最後一個,就是我蕭家!陛下是天子,多麽殺伐果斷,把父親母親送上了斷頭臺!我試着騎馬讨陛下歡心,只希望陛下能聽進去我半句話!可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害死了你心愛的馬,你怒不可遏,下令把我拖到亂葬崗,還提前斬了我的家人!我做了太多次這個夢,不得不相信,那就是我們蕭家的下場!”
說到這裏,蕭錦瑟幾乎泣不成聲。雨水打在她嬌嫩精致的臉上,洗去妝容,她兩眼通紅,淚如泉湧。
楊乾聽着她字字泣血的話,心頭顫動。她說得沒錯,自己一直在謀劃如何提拔新貴,如何拔除老臣,也曾在那天她害死騰雲的時候對她動了殺意。
甚至如今對她回心轉意,他也仍然憎惡那些處處和他作對的大臣,欲除之而後快。
她屢次拒絕自己,就是因為她早就将自己的內心看得明明白白。
他以為自己會震怒,可出乎意料地,他柔聲安慰她:“不會的。朕今後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
“是麽?”蕭錦瑟冷笑着看向他,高聲道,“可陛下還是放了戚顯昭!當初陛下在釋放他的時候,想的不全是讓他去找馬吧,陛下想着日後重新啓用他來對付蕭家吧?”
她眼神淩厲,直直逼視着帝王。
楊乾默然無語,她說得對,她說的都對。
蕭錦瑟再度笑開,卻用了極溫婉的語氣:“所以陛下讓妾身怎麽回宮?如果陛下非要強求,妾身只有死路一條。”
“不會的,錦瑟,朕答應你,日後護着你。朕一言九鼎。”
“如果陛下一言九鼎,一定還記得陛下曾說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既然陛下一直都厭惡蕭家人,也請陛下繼續保持您厭惡妾身的本心,從此一別兩寬!”蕭錦瑟打開他撐着披風的手,在暴雨中笑得暢快而決絕。
楊乾正想說什麽,腳下忽然震顫起來,暴雨聲中,他聽見了石子滾落山崖的聲音,接着兩人都是一震。
他們落腳的山石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山體上斷裂開去。
楊乾一手将人抱住,另一只手試圖抓住上方的一棵樹,卻抓了個空,兩人齊齊往下墜落。
蕭錦瑟不知道自己是該難過還是欣慰,難過的是重生歸來的時間還太短,自己還年輕,居然就這麽死在山谷裏,欣慰的是前世的仇人也跟着死,蕭家應該不會蒙冤了。
楊乾卻看着她平靜得有些可怕的眼神,将她按在自己胸口,低聲說:“朕沒有厭惡你!很久以前,朕就心悅你!”
蕭錦瑟心中毫無波瀾,只希望黃泉路上他別再纏着自己!
絕望之中,兩人忽然停在了半空。
蕭錦瑟推開楊乾,驟然看見了霍開疆的臉,又驚又喜:“霍将軍!”
霍開疆默然點頭,他腰上綁着繩索,單手提着楊乾腰帶。這時從頭頂落下另一根繩索,他伸出空着的手去接蕭錦瑟,用眼神示意楊乾抓住那根繩索。
楊乾不想把人交出去,不滿地皺眉。
霍開疆一邊抱過蕭錦瑟,一邊松了松抓着他腰帶的手。
楊乾這才松開手,抓住繩索纏在自己腰上,看着霍開疆懷中的蕭錦瑟,想把人接回來,卻見上面的人把霍開疆和蕭錦瑟拉了上去。
“蕭大小姐,你還好麽?”霍開疆沉聲問。
“我沒事,倒是霍将軍,傷得怎麽樣?”蕭錦瑟擡頭看他胸口的傷。
“不要緊。”
“有沒有傷到心?小心別扯着傷口。”死裏逃生的喜悅讓她的心緒寧靜下來,語氣也格外溫柔。
霍開疆爽朗一笑,将人抱緊。
楊乾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狠狠拽了拽繩索,上面的人才開始拉他。他追上兩人,咳了一聲,那兩人同時嫌棄地翻了他一個白眼。
楊乾在心中怒罵,該死的霍開疆,遲早弄死他!
一回到平地上,所有人圍過來。
徐瑾和蕭承業急忙拉着蕭錦瑟看她有沒有受傷。
秦無垢老淚縱橫,招呼小太監們趕緊給楊乾撐傘,又拿了一件幹披風給他披上,連連道:“真是天佑陛下,天佑陛下啊!”
楊乾隔着雨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蕭錦瑟。
蕭錦瑟卻奔向霍開疆,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對霍家随從道:“快給你們将軍包紮傷口!”
“先不用。”霍開疆看向楊乾,沉聲問道,“要繼續嗎?”
楊乾看着兩人幾乎依偎在一起的身形,陰鸷的雙眼微微眯起。
“陛下,是霍将軍救了你!”蕭錦瑟上前一步攔在霍開疆身前,凜然說道。
她的嗓音婉轉,又帶着些微沙啞,融合得恰到好處,似一把尖刀刺在楊乾心口。
他一抽一抽地痛,想起兩人摔落山崖時她說的那個夢。
自己在她心裏只是個讓她家破人亡的昏君。而逼死霍開疆,只會給自己再添一條被憎惡的理由。
生平第一次,他知道了什麽叫無能為力。
他自嘲般一笑,對霍開疆道:“盡快養好傷。”就轉身下令,“擺駕回宮。”
“陛下,先在這裏換套衣裳再走吧?”秦無垢從帝王眼中看出了絕望,那樣的眼神,即使他在不被先帝喜歡的日子裏也不曾有過。
楊乾不答話,徑自上了馬車,逼着自己閉目養神,不再去看雨中那對男女。
直到楊乾的馬車遠去,蕭錦瑟終于松了口氣,經過這麽一場,她不想再留在這裏多生事端,便對霍開疆道:“今天多謝霍将軍解圍,請霍将軍速去包紮傷口,我這就離……”
話沒說完,她眼前一黑,癱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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