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乍一見到裴元徹立在床邊,顧沅只覺得心髒像是被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夢中的場景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居高臨下的男人,深邃又銳利的目光,還有那冷淡驕矜的語氣……

她一陣恍惚,一時有些分不清這會兒是夢境,還是現實中。

裴元徹伸手挑開紗賬,垂下眼,見她瑩潤的黑眸仿佛籠着一層霧蒙蒙的水光,怔怔的看着他,透着幾分困惑。

他眉心一擰,她這是個什麽反應?

本來他還為着她夢中喚文明晏的名字而憤懑不悅,可現在見到她這副無辜又迷茫的樣子,便是有滿腔火氣,也無法撒出來。

裴元徹的嘴角緊繃着,上前一步,走到床邊坐下。

他盡量壓制着心頭情緒,手放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上,卻明顯感覺到她的手顫了一下。

裴元徹大掌将她的手捏的更緊了,像是不容她躲避,他擡眼,深深地看向她,“你怎麽了?”

說着,另一只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溫熱粗粝的指腹擦着她的眼角,“眼睛紅紅的,哭了?”

顧沅怔忪片刻,等回過神來,嘴唇微動,想要解釋,喉嚨卻像是梗住一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裴元徹替她擦好淚,捏着她的手用了些力,鳳眸眯起,沉聲問道,“怎麽不說話了?”

顧沅知道他這是誤會了,嗓音有些啞,“我…我剛才做噩夢了。”

他的語氣是極其輕柔的,目光卻帶着危險的威壓氣勢,“做噩夢了?夢到什麽了,與孤說說。怎麽還喊着文明晏的名字,你是為了他掉眼淚?怎麽,難道他死了不成?”

顧沅輕抿嘴唇,如果真說出夢中的場景,裴元徹恐怕更生氣,畢竟在夢裏他是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惡人。

若放在平時,她還能随意編一個,現在他聽到自己喊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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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沅心底長長嘆了口氣,手指收緊,旋即擡頭看向裴元徹,輕聲道,“是夢到文哥哥了,我夢到他……出事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夢與現實是相反的!文哥哥一定平平安安,萬事順遂。

裴元徹聽到顧沅的話,面色登時變得古怪起來。

難道文明晏那倒黴鬼又出事了?

顧沅見裴元徹臉色陰沉,只當他不信。遲疑片刻,她反握住他的手,又稍稍往他懷中靠了靠,軟了語氣道,“殿下,你別誤會,我既嫁給你了,與文哥哥就只有鄰裏之情,再無其他。”

她這般乖順,小貓兒似的往他身旁靠,裴元徹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被她這兩句軟乎話給澆滅了。

就算對文明晏的存在耿耿于懷,他又能怎樣?

殺了文明晏?須知,死人總是比活人更讓人懷念。

裴元徹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擡手将顧沅綿軟馨香的身子擁入懷中,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真是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罰又不舍得罰,罵也不舍得罵,她掉眼淚,他心口疼。

或許是他前世欠她太多,這輩子是來償還的。

顧沅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有些不安的喚了一聲,“殿下?”

“今兒這事就算了,孤不與你計較。”

裴元徹握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咬了一下,低低道,“不過,日後不準再叫他文哥哥,他算你哪門子的哥哥,你親哥哥是顧渠。你的情哥哥……只能是孤。”

顧沅愣了愣,小聲咕哝着,“文哥哥是因為從小時候就那麽叫的,素素和月娘也都那樣叫他的……”

裴元徹捏了捏她的臉,讓她與他目光對視,“你過去怎麽叫,孤不管。但往後不準那樣叫了,聽到了沒?”

顧沅眸光微動,輕輕“嗯”了一聲。

裴元徹道,“那你喚孤一聲哥哥來聽?”

顧沅驚愕的啊了一聲,怎麽也沒想到他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裴元徹一本正經,等着她叫。

顧沅呆住,試着張了張嘴,可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等,一個糾結。

僵持了一陣,屋內安靜無比,只聽得殿外傳來聲聲蟬鳴。

最後,裴元徹無奈的揉了揉她的發,“算了。”

顧沅如釋重負的松口氣,想了想,又怕他不高興,于是擡起臉,飛快的親了他一下。

她本來是想親嘴巴的,無奈他身量高大,她這個姿勢,只勉強親到他的下巴。

縱然這般,裴元徹也怔住了。

一瞬間,仿佛腦內有萬千焰火齊齊綻放,耳畔轟鳴。

她,竟然主動親他了?

顧沅見他僵硬的樣子,心頭惴惴,難道剛才的動作太不矜持,他不喜歡?

“殿下?”

“嗯。”

顧沅試圖轉移話題,“你今日回來的好早。”

裴元徹低低的嗯了一聲,“今日政務不多。”又問,“今日你母親來探望你,你歡喜麽?”

顧沅點頭,“自然是歡喜的……”

裴元徹捏着她的手,看着她張嫣紅水潤的嘴唇一張一合,想到剛才這嘴唇印在下巴上的柔軟觸感,喉結上下滾了滾。

就那樣一個輕吻,根本不夠。

他的眸色變深,下一刻,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占據了她的唇。

顧沅睜大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

他的鼻梁很挺,睫毛也很長,眸色墨黑,宛若深不見底的深淵,要将她的靈魂吸納進去。

她這樣靠在他懷中的姿勢,讓他的攫取變得愈發容易,她只能被動承受着。

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

等裴元徹壓着她躺回床榻間,顧沅才反應過來,又驚又羞的推着他,“殿下,天還沒黑……”

“無妨。”他吻着她圓潤的耳垂。

夏日裏本就穿得單薄,再加上她本來就在午睡,身上只穿着一件霧白色絲綢小衣,男人的手熟稔的扯開她的衣帶,鵝黃色繡芙蓉花的肚兜露出一角。

半遮半掩,最為誘人。

幔帳再次被拉上,掩住帳內風光。

情到深處,也不知男人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動作愈發激烈。

顧沅白皙的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她感覺她像是一只小船,在大海中飄蕩,一陣陣兇猛的海浪朝她撲來,将她沖蕩得失去方向,只能随着海浪的節奏而動,卻依舊時時刻刻像是要被海浪給吞沒一般。

男人濃重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眼皮上,他壓低眉眼,眸中是瘋狂的癡迷,堅硬的手臂緊緊掴着她的腰,咬牙狠狠道,“無論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你的夢裏只能有孤。”

顧沅都快喘不過氣了,無力的摟着他的脖子,像是答應,又像是別的什麽,糊裏糊塗的嗯了幾下。

幔帳不斷搖晃着,窗牖外的天色一點點的暗下來。

等到一勾新月緩緩出現在天邊,谷雨小臉都白了,急急地問秋霜,“門怎麽還沒開啊?這都過去這麽久了!”

一開始還能聽到幾聲難耐的哭聲,可這會兒,什麽聲音都沒了。

谷雨想到太子爺那高大健壯的身軀,再想到每回這事過後,自家姑娘身上總是有些不輕不重的痕跡,愈發擔憂起來。

秋霜也有些沒底,今日太子爺折騰的時間也忒長了些。

但看着谷雨這般着急,還是柔聲安慰着,“別擔心了,沒準太子與太子妃睡下了。”

谷雨道,“咱們去找蘭嬷嬷吧,讓蘭嬷嬷來問一問是否傳膳?”

她們這等小宮女要是貿貿然詢問,擾了太子爺清夢,那鐵定要倒黴。蘭嬷嬷資歷深,在太子面前地位不一樣,蘭嬷嬷來詢問,太子爺應當不會責怪。

秋霜點頭,“好,去找蘭嬷嬷。”

兩人這邊剛走了沒幾步,就見蘭嬷嬷也踱步走了過來,開口就問,“怎的這麽晚還沒傳膳?”

秋霜忙将內殿的情況說了。

蘭嬷嬷咂舌,心道太子妃嫁進東宮都快一個月了,太子爺竟然還這般有興致,夜夜歡歌,可見太子妃的确有些籠絡男人的本事。不過這一天天下來,怕是也挺遭罪的……再過些日子,等東宮添了良媛良娣,太子妃這邊也能輕松些。

面上卻是不顯,只對倆小丫頭道,“太子爺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不是不能理解。行了,我去叫一聲,再怎麽着,晚膳還是得用的。”

谷雨和秋霜默默跟在身後。

蘭嬷嬷走到殿門外,畢恭畢敬的朝裏問道,“殿下,已是戌初了,可要傳膳?”

殿內靜了好半晌,才響起男人慵懶的嗓音,“擺膳。”

不多時,晚膳便送入殿內。

裴元徹将一衆宮人屏退,又轉身回帳內,抱起軟成一灘水般的顧沅走到桌邊。

“沅沅,吃些東西再睡。”

顧沅暈暈乎乎的,白瓷般的小臉透着一陣朦胧輕盈的胭脂色,有氣無力的靠在他的懷中,累的眼睛都不想睜開,話也不想說。

想到床笫之間的孟浪,裴元徹摸了摸鼻子,這回是真的累到她了。

一想到她夢到文明晏,他還是壓不下那口氣,忍不住狠狠欺負她、占有她。

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他端起一碗人參雞湯,一口一口喂着她。

喂了小半碗,見她困到不行,也沒再喂,只讓人準備水,給她清洗了一番。

待她安靜躺在床上熟睡,裴元徹坐在床邊靜靜看了片刻,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掀簾而出。

夜涼如水,幾顆星子在漆黑的天幕間閃爍。

裴元徹披着件玄色外袍,身形颀長,面色冷硬道,“你去秦州一趟,看看文明晏是死是活,是否遇到什麽涉及性命的麻煩?”

一身漆黑的暗衛單膝跪地,“屬下遵命。”

裴元徹稍一揮手,那道漆黑的身影便如風般一閃,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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