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東宮,紫瀾閣。
镏金鶴擎博山爐燃着上好的沉水香,窗牖大開,明淨的陽光透過碧影紗照進閣內。
一張紅木雕平頭桌兩邊,謝綸和五公主相對而坐,一個神态自若,舉止優雅;一個滿臉郁悶,渾身不自在。
他們已經談了半盞茶功夫了。
五公主挂着個胳膊,喝完杯中最後半盞烏梅飲,一雙杏眼直勾勾看向對面的男人,“你既然答應三年後再來迎娶,就要信守承諾。”
謝綸道,“公主放心,只要你願意嫁,三年,臣還是等得起的。”
五公主撇了撇唇,小聲嘀咕着,“真是搞不懂你,看中我哪兒了,莫名其妙的。”
謝綸耳尖,修長的手指輕叩了下桌面,解釋道,“臣看中公主有情有義。”
五公主,“……?”
難道他指的是壽宴那晚的事?
就為這?
她嘴角抽了抽,呵呵道,“那謝國公擇妻未免草率了些。”
“臣父母早逝,族中長輩所挑的女子大都無趣。公主出身高貴,生的花容月貌,性情活潑可愛,你我又格外的有緣……”謝綸挑起眉梢,含着笑意看她,“臣很期待你嫁過來的日子。”
他笑吟吟的,五公主卻覺得背後嗖嗖冒寒氣。
這人明明生的端莊俊朗,與別人說話時也一副正派,唯獨每次朝她笑時,就像只老謀深算的大狐貍,憋着壞想算計她似的。
她避開他的目光,虛張聲勢般的拔高音調,“嫁過去還早呢,三年後再說。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那……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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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來,又看他一眼,“你記得跟我父皇說啊!”
“不敢忘。”
謝綸施施然起身,朝她一作揖,“臣恭送公主,公主慢走。”
五公主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還想說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便抿着嘴角,轉身大步離開。
走出好遠,她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人看來的熾熱視線。
一想到他那又邪又痞的笑,她伸手按着莫名發燙的臉頰,悶悶腹诽道,軍隊裏出來的莽夫,果真粗鄙無禮。
唉,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嫁給這樣一位夫婿
“雖說他沒有陸小侯爺皮相俊秀,但長得也不賴,家世也好,自個兒也有本事……無禮是無禮了些,但還能溝通,我跟他說我這會兒年紀尚小,想再在長安留三年,他也答應了。”
從紫瀾閣出來後,五公主徑直去了瑤光殿,閑适自然的坐在長榻邊與顧沅分享着她與謝綸的談話。
“唉,嫁誰不是嫁。相比嫁去燕北苦寒之地的大姐姐,還有所嫁非人的二姐姐,我嫁去隴西,好像也沒那麽壞。”
顧沅見她托着腮幫子自我安慰着,溫聲安慰道,“你能想通那就最好了。我也打聽了一些謝國公的事,他品行高尚,無不良癖好,你嫁過去也沒有公婆要侍奉,盡可安心當你的國公夫人。”
上輩子,景陽這個小姑子是為了借隴西府的兵力,才答應嫁給謝綸。
那時的謝綸還結過一門親事,正妻進門當日就暴斃,給他“克父克母”的天煞命格又添了一項“克妻”的惡名。就算國公府煊赫勢大,克妻之名一出,沒幾個世家貴女願意嫁去送死。
景陽是抱着赴死的決心嫁過去的。
顧沅還記得前世景陽出嫁時,拉着她的手,哭哭啼啼說了一大通,大意是讓她與裴元徹好好過日子,不要再吵架。
她最後一句話是,“若我此去沒了,皇兄在這世上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你一個了。他雖性情冷漠了些,手段狠辣了些,但我看得出,他待你真是掏心掏肺,連命都能豁出去的。”
隔了兩輩子,顧沅也不知道她為何還将這句話記得這麽清楚。
“皇嫂,皇嫂?”
“嗯……”顧沅堪堪回過神,面前是五公主疑惑的表情。
“我與你說話呢,你想什麽呢?”
“沒,沒什麽。”顧沅朝她笑了笑,“你剛才說了什麽?”
五公主道,“我說你腦袋上的傷恢複得如何了?要我說,你還是在宮裏好好休養,何必要與我皇兄下江南呢?江南好玩歸好玩,但皇兄此去是有公務在身,也不能陪着你玩呀。”
顧沅垂下眼眸,自顧自斟了一杯茶水,輕聲道,“我與殿下剛成婚不久,想到要與他分別那麽久,我不舍得。”
五公主嘴裏塞着桃花酥,乍一聽到這話,差點沒嗆住。
她咳了兩下,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打量了顧沅一番,将桃花酥咽下後,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江南出美人,秦淮有名妓,揚州有瘦馬,你是不是怕我皇兄在外面收別的女人呀?”
顧沅倒沒想過這個,既然五公主這般說了,她也懶得解釋,就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五公主給了她一個“我懂你”的眼神,說道,“那你還是一同去比較好,聽說那些女人可會勾人了,你可多留心點。”
“公主不想殿下多納妃妾?”
“那當然了!雖說他是我皇兄,但我是個女人,又與你處得不錯,這方面我自然是偏你這邊的。”
聞言,顧沅眸光閃動,有些詫異,又有些暖心。
前世她與景陽的關系算不上好。
景陽看不上她,覺得她矯情做作,嫁到東宮,受盡榮寵,卻還冷着一張臉,總與裴元徹争吵冷戰,實在是不識擡舉。
但礙于裴元徹的關系,景陽對她也不敢冒犯,只不冷不淡,點頭之交。
沒想到這輩子,小姑子竟會說出偏向自己的話來。
顧沅朝五公主友好的笑了笑,又命谷雨将她新雕刻的印章取來。
“這個是我做的,送給你玩。”
五公主接過那枚羊脂白玉的圓形印章,念道,“鹣,鲽,情,深……”
顧沅道,“是對你與謝國公的祝福。”
這印章雕刻的精巧,上頭還有雁紋,上好的白玉觸手生溫。
五公主稀罕得很,放手上把玩了一陣,“你竟然還會刻章?”
顧沅笑道,“你喜歡麽?”
“就……還行吧。”五公主努了努嘴,将印章收進小荷包裏,又一本正經的看向顧沅,“這個我收下了,但這不是添妝哦,等我出嫁,你個當皇嫂的,可得給我備一份豐厚的嫁禮,別想拿這個小東西糊弄我。”
顧沅含糊的笑了笑,心頭不無遺憾的想,這輩子怕是不能給你添妝,也不能送你出嫁了,但你與謝綸一定會幸福的。
這邊廂姑嫂倆聊有說有笑,另一邊的鳳儀宮,卻是一片肅穆。
裴元徹面無表情的将顧沅受傷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一襲玫紫色金絲鳳袍的崔皇後端坐在寶座上,握緊了扶手,眸中是不加掩飾的嫌惡之色。
待裴元徹言畢,她伸手捏了捏眉心,神色凝重道,“既然你決定帶她去江南,那就帶吧。你帶在身邊也好,不然你父皇要是真鬼迷了心竅,我也不一定能護住你的心肝兒。”
丢人,實在太丢人。
那老東西真是越老越糊塗,越老越不知廉恥,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竟也幹得出!
幸好顧沅是個外柔內韌的,但凡換個軟弱怯懦的,後果不堪設想……
崔皇後這邊暗自慶幸着,下座的裴元徹放下手中杯盞,淡淡道,“兒臣此去江南,有一件事還需母後幫忙。”
“何事?”
“不知母後可知道兵部尚書之女,周明缈。”
“周明缈……”
崔皇後在心裏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眼前也漸漸浮現出個具體的形象來。
她看向裴元徹,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語調揚起,“有些印象,是個模樣周正的,眉眼間還有幾分太子妃的影子……怎麽,太子看上她了?”
她這話一說,花廳的氣氛明顯又冷肅了幾分。
裴元徹沉着一張臉,濃眉擰着,冷聲道,“兒臣眼瞎了才看上她。”
崔皇後笑意凝結,心頭略過一陣詫異,須臾,她眯起眼眸,打量着下首的年輕男人,慢聲道,“看來是我誤會太子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這周家姑娘如何招惹了你,竟讓你這般厭惡?”
裴元徹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眸一片寒意,“端午那會兒,她慫恿崔家表妹去找太子妃麻煩,被兒臣撞了個正着。還有不久前,父皇壽宴期間,她溜出來,想往兒臣身上蹭。”
崔皇後微怔,上回見着那周家姑娘,一副乖順嬌柔的模樣,她還覺得是個不錯的,沒想到竟是個慣會做戲的。
裴元徹繼續道,“兒臣還打聽到,先前崔家表妹花粉過敏,也是這周明缈支的招。”
多的他也不用多說,這些女人間彎彎繞繞的心思手段,崔皇後自然明白。
正如裴元徹所料,崔皇後心下略一斟酌,臉色就沉了下來。随即,她恨恨的一拍桌子,咬牙道,“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這般算計!”
“她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裴元徹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不緊不慢道,“兒臣聽聞,她近日有意接近老五。”
崔皇後美眸眯起,“老五?”
“上次壽宴,兒臣一氣之下,削了她半邊頭發,她怕是懷恨在心,惦記着報複。”
想起前世,周明缈帶着她的兒子妄圖弑君造反,裴元徹眸光越發冷戾,這個女人要瘋起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崔皇後問道,“你想本宮怎麽做?”
裴元徹擡眸,笑吟吟道,“兒臣只一個要求,從江南巡鹽回來,再不想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至于其他的,母後你怎麽方便怎麽來便是。”
崔皇後若有所思,半晌,朝裴元徹颔首,“她交給我收拾,你且安心辦好你的差事。”
裴元徹抱拳,拱了拱手,語調慵懶,“有勞母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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