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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沒控制住,打翻了手裏的茶杯,茶水很快滲透了衣裙。
好在茶水已經不是很燙,倒是沒有大礙。
只是,江氏怎麽都無法相信謝微瀾那賤蹄子竟然從宮裏出來了,究竟怎麽回事?明知徐二命不久矣,徐家急着沖喜,筠姐兒怎麽還能把這賤蹄子給放出來?
江氏想不明白,只要一想到筠姐兒在病榻上蒼白憔悴,孤苦無依的樣子,她就再也坐不住了,當即就往壽安堂趕了去。
行至一半,江氏忽然停下,對着新提拔上來的丫頭道:“你去,告訴侯爺,就說二姑娘回府了。”
姓謝的不是想借着筠姐兒的肚子和二娘那個賤人籠絡太子,好讓侯府在太子那裏榮寵不衰,做國丈的美夢嗎?
如今二娘從東宮裏出來了,她倒要看看他姓謝的這美夢還能不能繼續!
近些日子姓謝的寵着那花魁,給江氏添了不少堵,不回報一二簡直不符合江氏的性子!
是以,謝微瀾剛在壽安堂坐下不到一刻鐘,江氏和永安侯就先後來了。
謝微瀾是背對着門口坐的,她正與老太太說起賢妃娘娘的事,還不知道永安侯夫婦過來了。
倒是江氏和永安侯看到正在和老太太說話的謝微瀾,一個比一個驚訝:“二娘怎麽回來了?”
謝微瀾正對着老太太,她臉上的笑意有片刻僵硬,随即站起來轉過身對永安侯夫婦福身道:“見過父親母親,二娘給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請安。”
謝微瀾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笑意,時下貴女若無大事極少會行這樣鄭重的大禮。
江氏看着謝微瀾臉上得體的笑意,不知怎的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大溫氏。那個女人任誰見了也要贊一聲驚才絕豔,眼前這個進退得宜的小賤蹄子可不就和大溫氏重合了嗎?
倒是永安侯看着謝微瀾恍惚了一瞬,緊跟着就問:“你不是在東宮給太子妃侍疾嗎?怎麽忽然回來了?”
“父親說錯了,”謝微瀾面上含笑,口中話語卻毫不示弱,“女兒是在東宮養傷,并不是什麽給太子妃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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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微瀾原以為她被算計進宮只是嫡母和嫡姐的主意,現在看來父親未必不知,只不過此事對他也有好處,故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做不知道而已。
這倒是讓謝微瀾有些意外了。
“你……你這孽女,怎麽跟為父說話的?”永安侯被素來沒什麽存在感的庶女下了臉,有些挂不住,頓時惱羞成怒,就要教訓謝微瀾。
關鍵時刻還是老太太出聲打斷了這場鬧劇,先前看太子的态度,老太太只以為二娘是定要進東宮的。誰成想不到一日功夫,二娘就出來了,還是借了賢妃娘娘的路子出來的。老太太就不得不多想,但不管怎麽說,二娘出來了,徐家那邊兒也就有了交代。
眼看着兒子又要犯蠢,老太太立刻出聲打斷,“行了,都坐下吧。”
江氏扶着劉嬷嬷的手坐下,盯着謝微瀾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永安侯也不遑多讓,也是卸了職這幾日,他才嘗到了自由的好處,心裏都有些後悔自己明白的晚了些。要想将如今這樣的自在日子長久下去,那就必須籠絡住太子這個未來儲君,坐穩國丈的位置。可恨二娘這孽女竟是絲毫不知體諒家中,好好的東宮不進,非得要上趕着嫁給徐家那短命鬼病秧子!
壽安堂裏暫時安靜下來,老太太便說起了當前最要緊的事:“近些日子京城裏傳言你們也都知道,徐家那邊兒希望二娘早日嫁過去沖一沖喜。我答應了,你們呢,都是怎麽想的?”
謝微瀾是小輩,又是自己的婚事,斷沒有在長輩之前開口的道理,故而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弄着帕子。
江氏聞言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她一面擔憂着宮裏太子妃娘娘的處境,不甘心就此放過謝微瀾這賤蹄子;一面又害怕太子因為那救命之恩對這賤蹄子另眼相看,一時間竟是不知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永安侯就沒這麽多顧及了,老太太話音一落他就出聲反對:“母親,徐家這門婚事結不得!那徐二那樣子,分明就是過了今日還不知道有沒有明日的,二娘若是嫁了他豈不是要守一輩子寡?大……绮娘當年只留下二娘這麽一點血脈,我答應了她要好好照顧二娘的,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進了徐家這火坑?”
江氏:“……”可恨大溫氏那女人死的早,不然真該叫那女人親耳聽聽這話,那女人要是不大耳瓜子抽死姓謝的,她跟那女人姓!
老太太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一雙精明的眼神卻落在謝微瀾身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二娘,事到如今,為父也不怕告訴你,當年你母親臨終前央我照顧好你,我答應了。”永安侯一臉關切的看着謝微瀾,一副憂心女兒痛心疾首的慈父模樣道:“徐家那邊兒,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那徐二是沒幾日活頭了。你若是真的嫁進去,就是守一輩子寡的命。倒是你大姐姐那裏遞了話過來,說是太子殿下對你有意。你性子柔軟,來日裏若是進了東宮,有你大姐姐照拂着,日子必不會差到哪裏去。這可是關系到你一輩子的大事,你好生想想,不論你做什麽決定,為父都支持你!”
前面說的還好,越到後面就越不像話。
謝微瀾聽着這番話,唇角笑容依舊,只是說出的話卻不那麽悅耳了:“恐怕要讓父親大人失望了。宮裏賢妃娘娘與徐夫人頗有淵源,聽聞女兒與徐家二公子有婚約,當即賜下來賀禮,說是等來日必要向陛下求個恩典,出宮讨一杯喜酒。”
永安侯:“……賢妃娘娘?”這事與賢妃娘娘有何幹系?難不成是徐家找了宮裏的門路?
這麽想着永安侯就坐不住了,若是先前他還在朝堂,徐家這門婚事自然要緊。現如今他已經賦閑在家,即便是這門親事黃了,難不成徐家還能跑家裏為難他不成?
可是現在賢妃親自賜下賀禮就不一樣了,這說明二娘和徐家這門婚事無可轉圜,想要讓二娘進宮是不可能了。那……這樣的話,筠姐兒哪裏怎麽辦?該怎麽同太子交代?
永安侯有些麻爪。
倒是江氏暗暗的松了口氣,二娘這賤蹄子進不了東宮也好。左右有那一樁救命之恩在,筠姐兒的計劃十有八九要落空,既是如此,還不如就讓二娘嫁去徐家。有大溫氏那麽一個親娘造的孽在,二娘便是嫁進去,也注定了要替大溫氏贖罪。
至于筠姐兒那裏,沒了二娘還有四娘,更別說四娘還有個姨娘和弟弟在府裏。四娘雖然有些不安分,可只要抓着林姨娘和洲哥兒,就不怕四娘翻出手心!
江氏看了眼心火暗生的永安侯,只想大笑兩聲活該。她看了眼二娘,一臉慈母之态道:“既是如此,你就在房裏安心備嫁,剩下的都交給母親,必定叫你風風光光的嫁到徐家。”
“二娘謝過母親。”謝微瀾仍舊笑着,一副進退得宜,知書達理的樣子。
老太君看着二娘嘆了口氣,從前江氏磋磨二娘她只冷眼旁觀。沒成想只是進宮一趟,二娘便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要麽是從前就在藏拙,要麽就是……随了那禍水!
瞧她這樣,老太太心裏竟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只盼着二娘嫁出去後,侯府便能平靜下來。
到了這會兒,謝微瀾嫁去徐家已經成了定局。除非什麽有不可抗力的因素,能讓這門婚事不得不延期。
美夢就要破碎,永安侯告退了親娘,魂不守舍的出了壽安堂。
倒是江氏的态度意外的和善,她拉着謝微瀾的手道:“可憐見的,難為你能在那個時候挺身而出。只是你頭上的傷太醫怎麽說的,可會留疤?”
謝微瀾臉上笑意清淺,“謝過母親關心,太醫說了只要将養的好,并無大礙的。讓母親費心了。”
“我到底是你母親,如何能不挂心?”江氏又拍了拍謝微瀾的手,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句,“你身後這位嬷嬷,我瞧着仿佛有幾分眼熟?”
“夫人慧眼,奴婢姓趙,正是徐閣老府上的,我們家閣老夫人聽說二姑娘自幼體弱,便特意派奴婢跟着過來照顧二姑娘日常起居。”趙嬷嬷行了一禮,對着江氏徐徐開口。只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倒是讓江氏和老太太摸不準徐夫人此舉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了。
既然是徐閣老夫人派來的,那麽代表的自然就是徐夫人。江氏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既如此,二娘便勞趙嬷嬷多費心了。”
說完有對謝微瀾道:“既然是徐夫人的一番心意,二娘你遇事便多問一問趙嬷嬷,莫要再像從前一樣。”
像從前一樣……怎麽着?
謝微瀾沒有反駁,仍舊是乖巧的樣子。
目送着江氏離開,謝微瀾這才帶了趙嬷嬷回憑瀾院。
自從謝微瀾進宮之後,憑瀾院的下人就一日日消沉下去。稍微有點門路的都找了下家另攀高枝去了。留下來的,只有江氏放在這裏的青竹青蘭,青梅青葉。
青竹早些時候被打了板子,差點要了半條命。過了這些日子已經修養過來,只是她辦事不利觸怒了夫人,又惹了方嬷嬷,故而旁人也不敢用,只得留在憑瀾院老實當差。
是以憑瀾院裏原先在伺候的下人現如今就剩下小貓三兩只。見了謝微瀾回來,一個兩個竟是喜極而泣的迎上來:“見過姑娘,姑娘可算是回來了。”
“婢子聽說姑娘在宮裏受了傷,可有大礙?”
“好了別說了,先讓姑娘進屋歇着,來日方長,有什麽往後再說也是一樣的。”說這話的是青梅,她拂開一衆婢女,為謝微瀾讓出一條路,隐隐竟有憑瀾院大丫頭之勢。
謝微瀾對此倒不怎麽在意,這些人都是江氏的人,再怎麽着也不可能對她忠心。只是平常瑣碎小事,用用也無妨,若是将來去了徐家,這些人就要想法子處理了。
趙嬷嬷瞧着謝微瀾的神情,心裏就有數了。只尋了方嬷嬷一道說話。
正院裏,江氏回房後,發現永安侯竟然難得的等在房裏。想到這個狗男人的來意,江氏心裏冷笑,面上卻是一片驚奇,“侯爺怎麽來了?”
永安侯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懶得說些虛頭巴腦的話,“你差人去問問,筠姐兒那裏如今到底是個什麽章程。先前她不是傳話,想讓二娘進宮幫她嗎?怎麽如今竟把人放出來了?”
江氏心急宮裏謝微筠的處境,不耐煩應付永安侯。當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嘴裏不客氣道:“徐家那裏催得緊,又找了賢妃娘娘的路子,筠姐兒那裏便不好再把二娘留在宮裏了。再說了,這沒了二娘不還有個四娘,四娘的姿色雖然比不得二娘,卻是個讨喜的性子,來日進了宮,未必不能抓住太子的心。”
永安侯平日裏對自己的兒女并不甚在意,聽江氏提起四娘,只隐約記起是個讨人喜歡的丫頭。只是二娘乃大溫氏所出,繼承了大溫氏的容貌,若是換了四娘,永安侯難免有些擔憂。
江氏見他這般神色,便猜到了他的心思,朝着外面道:“劉嬷嬷,去把四姑娘叫來。還有洲哥兒好一陣子沒見着侯爺了,一道兒叫過來瞧瞧吧!”
瓊花苑裏,四娘得知二娘回來,心裏悄悄地松了口氣,正欲去憑瀾院打聽一二,便聽到正房差人傳話,剛松下去的那口氣瞬間又提了起來。
“煩請劉嬷嬷稍等片刻。”謝四娘給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便給劉嬷嬷塞了個荷包。謝四娘自己則轉身去了小書房,叫了洲哥兒出來。
姐弟兩人跟在劉嬷嬷身後往正房去。
洲哥兒自來不受江氏待見,又因林姨娘唯恐他被人害了去,一直養在瓊花苑裏。除了每日請安和逢年過節,都不大出去。
忽然聽聞父親要見自己,十歲出頭的小少年忍不住心生雀躍,抓着謝四娘的衣襟小聲問道:“阿姐,你說父親會考較我的功課嗎?”
考較功課?謝四娘同情的看了眼洲哥兒,低聲道:“待會兒見了父親莫要亂說話,母親問什麽你就答什麽,旁的一句話都不要亂說,知道嗎?”
洲哥兒有些沮喪的“哦”了一聲,垂着頭跟在謝四娘身後。
到了正院後,四娘才發現父親的臉色不大好,她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徐家那邊兒不願更換議親人選的事她是知道的,父親這般莫不是與徐家起了争執?
心裏想了很多,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四娘拉着洲哥兒給永安侯和江氏行禮問安。
永安侯打量了四娘兩眼,便叫二人起來。眼神略過洲哥兒的時候有一瞬的停頓。
永安侯後院姬妾衆多,只子嗣凋零,年過半百竟也只有嫡庶三個女兒并一個庶子。
眼瞧着這唯一的庶子已經十歲了,江氏的肚子仍然毫無動靜,永安侯便有些不滿。只是近幾年來,不管他有過多少女人都不曾再有動靜,永安侯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
“劉嬷嬷,你先帶洲哥兒下去。”江氏看了永安侯一眼,對劉嬷嬷吩咐道。
洲哥兒背帶下去後,江氏便看着四娘道:“你大姐姐做了東宮的太子妃,二娘也已經和徐家訂下親事,不日就要嫁過去。大房裏未出閣的便只剩下四娘你了,你心裏是個什麽想法?說來與我聽一聽。”
聽江氏這樣說,永安侯便有些不樂意,要他說還問什麽,自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兒家能置喙的道理?
四娘低着頭站在棠下,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捏着帕子,滿腦子只聽到了那句“二娘和徐家訂下親事不日就要嫁過去”。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快,嫡姐病重,臨死前必然會找個信得過的又能讓太子記挂着她的人進東宮。原先嫡姐選的是二娘,如今二娘和徐家訂了親,那麽嫡姐還能選誰?
四娘的心撲騰撲騰,臉上發熱,低着頭恭敬道:“女兒都聽父親母親的。”
四娘乖巧柔順的态度讓永安侯的臉色稍霁,他想了想不放心的警告道:“你要記着,你是謝家的女兒,謝家好了你自然就好,若是謝家不好,你自己掂量着。”
“女兒記下了,多謝父親教誨。”謝四娘乖順的回道,心裏卻不以為然。什麽謝家好了她也好?謝家好了這麽多年,她和姨娘洲哥兒可曾沾了一星半點?
然而心裏想的再多,四娘面上也沒有露出分毫,仍舊是乖巧柔順的樣子。
永安侯見她這樣便松了口氣,只覺得四娘雖然姿色不如二娘,乖巧聽話倒是真的。
見狀永安侯也不多留,他知道,剩下的事江氏都會辦妥的。
永安侯出去後,江氏便沉着臉打量着四娘不說話。直到四娘兩腿發軟,幾欲站立不住的時候,江氏才開口讓她坐下。
四娘坐下後,江氏才拉着她的手,一臉愁容的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前幾日入宮,想必你也發現了,你大姐姐自懷了小皇孫後,便精力不濟,日日湯藥不斷。太醫說了,再這麽下去,恐怕等小皇孫出生,便是你大姐姐……”
不等話落,江氏便險些落淚。
“母親莫要擔心,大姐姐乃是東宮太子妃,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好起來的。”因為多活了一輩子,四娘早就知道嫡姐會在生下皇孫後病逝。自重生以來她也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等嫡姐誕下小皇孫,等嫡姐傳二娘進宮,等……取二娘代之,進東宮做太子妃!
然而她為此籌謀了許多,卻沒想到機會突然就來了。這一刻,謝四娘心裏湧起無盡喜悅,卻還牢牢記着塵埃落定之前,不能在嫡母面前顯露分毫。不僅如此,她還要表現得老實乖巧,真心實意的期盼謝微筠病愈。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謝四娘努力讓自己做到了。
然而也正是因此,才促使了江氏做下一個讓謝四娘後悔的決定。她說:“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你大姐姐擔心自己熬不過去,實在不能放心,便想從家裏幾個姐妹中選一個幫她照顧皇孫。前幾日我帶你們入宮便是為着此事。”
謝四娘聽了立刻滿臉驚訝,她悄悄地看了江氏一眼,急忙低下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她心裏卻在冷笑,若非多活了一輩子,只怕此刻她會對嫡母感激不盡,日後進了東宮更會對嫡姐那一雙兒女掏心扒肺吧?
也是到了此刻,謝四娘忽然明白了前世的二娘。那時候,甚至此刻之前她都以為二娘蠢,其實她們都不過是嫡姐與嫡母手中,用來鞏固嫡姐地位的棋子罷了。
只是她與二娘終究不同,二娘不知嫡母的算計,入了套而不自知,故而才會被嫡母算計了一輩子。可是她謝四娘不一樣,她知道嫡姐會在誕下龍鳳胎後病逝,知道嫡母會讓她對嫡姐感恩戴德,為嫡姐做牛做馬護着兩個皇孫長大。
因為知道,所以謝四娘才真正認識到嫡母與嫡姐算計起人來,可真狠,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
“前些日子,二娘……罷了,好在此事已經過去。二娘也不日就會嫁去徐家。”江氏話說了一半匆忙收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淚,頗有幾分遮掩之意。
謝四娘低着頭心裏一哂,嫡母這是生怕她不動心,竟是不惜把二娘拉出來。不過這樣也好,嫡母越是這樣,就越是說明她們非她不可。這樣想着,四娘緊緊地捏着帕子,面上卻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
江氏不準痕跡的對四娘進行了一番洗腦,這才把人放走。
劉嬷嬷回來後,看着四姑娘帶着洲哥兒離開的身影,心裏始終不能放下。她猶豫再三,附到江氏耳邊道:“夫人,老奴說句越矩的話,四姑娘到底是林姨娘養大的,素來也是個有主意的,若不想個萬無一失的法子把人拿捏住,只怕養虎為患吶。”
江氏聞言冷笑一聲,端着茶杯送到嘴邊。過了會兒才道:“要的就是她有主意,她若果真如二娘那般,我才要頭疼呢!”
劉嬷嬷不懂,江氏卻不欲解釋。
謝微瀾既然已經出宮,徐家第二日就派了官媒送來了聘禮,一應物件色色俱全,是以京中皆知,徐家并不因為沖喜就不看重這門婚事。
婚期就定在十日後,因為是沖喜,時間緊迫,永安侯府和徐家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倒是謝微瀾本人卻十分清閑,窩在憑瀾院裏看看書,炮制炮制藥粉香囊,好不惬意。
這期間,聽說徐家那邊兒徐二公子又吐血昏迷了。
謝微瀾聽到消息剛有些擔憂徐二公子的身體,就有徐二公子的小厮奉命給她傳信,言語間再次問起她是否後悔。
聽了徐二公子讓小厮傳來的話,謝微瀾收好線頭,束起香囊口袋,遞給趙嬷嬷,這才看着小厮笑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徐二哥必是不會忍心讓我背上克夫的名聲。”
趙嬷嬷聞言眼底沁出笑意,忙把香囊交給小厮,叮囑道:“你告訴公子,這香囊可是二姑娘親手做的。裏面的藥材也是二姑娘親手晾曬炮制成粉塞進去然後又一針一針縫好的。”
在趙嬷嬷看來,能夠認真到這般,這謝二姑娘對她們公子必是有情意的。這份情意自然得叫公子知道。
小厮忙不疊應了,回去傳話。
倒是永安侯聽說了此事,猶不死心的跑到憑瀾院,苦口婆心的想要勸說謝微瀾放棄徐家那個短命鬼。剛一開口就看到趙嬷嬷似笑非笑的站在檐下,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頓時臊的落荒而逃。
“讓嬷嬷見笑了。”謝微瀾正坐在院子裏做扇墜,在扇墜的镂金小球裏放了提神醒腦的藥物,都是她親自晾曬炮制的。
上輩子在東宮,嫡姐留了青柚把持東宮後院,謝微瀾進去之後也不過是照顧兩個孩子,閑暇之餘跟着女先生讀書認字,等到後來兩個孩子大了,她便開始跟着東宮裏一位老嬷嬷炮制草藥。
趙嬷嬷聞言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來了永安侯府這幾日,她也摸清了謝二姑娘的處境。雖說是名義上的謝家二姑娘,事實上還不如得臉的奴才體面。這也就是她這個外人在,要是她不在,還不定是個什麽樣呢!
謝微瀾低着頭捏着剪刀,然後把藥材剪碎,磨成粉末,制成球狀熏香,然後塞進小球裏。
她動作很慢,看着卻并不讓人覺得枯燥,反而有種寧心靜氣的感覺。
趙嬷嬷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回屋與方嬷嬷敘話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更新,一直到完結。不算太長吧,反正快了,加快進度
第②⑦章
瓊花苑裏,自打從江氏那裏回來,四娘就處于一種不能言說的狂喜之中。
誰能夠相信,她很快就要進東宮了呢?雖說打從重生回來,她就一直在為這件事百般籌謀,也準備好了可能會面對種種困難,然而誰成想,還不等她做什麽,這個機會就自己送到她面前了。
一想到這裏,謝四娘簡直高興的恨不能笑出來。所謂天上掉餡餅不過如此,然對比想到自己能夠得遇重生這樣天大的機緣,只是進東宮而已,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麽一想,謝四娘很快就冷靜下來。
按照上輩子的記憶來看,這個時候嫡姐的身體應該已經壞了,只是為了腹中的小皇孫而吊着一口氣。而這輩子進東宮的時間比前世提前了幾個月,就說明嫡姐的身體應該已經熬不下去了……那麽嫡姐腹中的兩個小皇孫呢?這輩子還能出生嗎?謝四娘不知道。
“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林姨娘瞧着四娘自正院回來後,便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個字也不說,心就提了起來。再想到四娘只比二娘小上月餘,憑瀾院那邊兒被定了個面上光的病秧子短命鬼,難不成四娘也給定了個面上鮮的驢糞蛋子?這麽一想,林姨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四娘回過神來,看到正在抹眼淚的林姨娘,忍不住就是眉頭一皺:“好端端的姨娘又哭什麽?整日裏的哭,你是能把父親哭來,還是能把洲哥兒哭上進?”
林姨娘立時就一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姑娘何苦這般擠兌我?我不過是瞧着夫人給憑瀾院那邊兒定了面上光的個病秧子短命鬼,憂心姑娘日後的前程罷了。”
謝四娘聞言眼珠子轉了轉,有心想告訴林姨娘自己要進東宮的事,話到了嘴邊忽然又咽了回去。
姨娘耳根子軟,嘴也不緊,若是現在告訴了她,轉頭她就能宣揚的阖府都知道。這不行,謝四娘想了想,忍着性子安撫道:“姨娘別瞎操心,前次我們不是入宮了嗎?我已經尋了機會和貴人結識。只是畢竟才只見了一面,還需得找機會好生謀劃一番。若是能得了貴人看重,日後才好幫襯洲哥兒,畢竟這偌大的侯府,可就只得了洲哥兒這麽一個男丁。”
謝四娘話沒說完,林姨娘卻自覺明白了裏面的未盡之意。四娘這是搭上了貴人,若是得了貴人看重,日後這侯府就是她洲哥兒的!等将來她洲哥兒繼承了爵位,她也是堂堂侯府的老封君了!
一想到不久的将來,她也會成為侯府老封君,穿上诰命服仆婢成群,享受着旁家夫人們的追捧,林姨娘整個人都飄飄然,仿佛在雲端。
謝四娘見此心裏越發不安,便在林姨娘胳膊上擰了一把,咬着牙低聲警告道:“姨娘既然知道正院那裏瞧我們不順眼,便更該低調一些,平日裏無事不要多說話,否則若是漏出去一星半點傳到那邊兒,必是不會叫我們好過的。日後姨娘不管做什麽,說什麽,且想想洲哥兒,想想我說的話。我就洲哥兒這麽一個親弟弟,不為他想還能為誰着想?畢竟父親靠不住,我們能依靠的也只有洲哥兒了!”
林姨娘自然曉得這個道理,當即連連點頭應是。
打發了林姨娘,謝四娘就收拾了一番,帶着紅玉趾高氣昂的去了憑瀾院。
嫡母費盡心思的做了那麽多的暗示,她若是什麽反應都沒有,才要惹人懷疑了。
是以,謝微瀾坐在窗邊的書案後抄寫蓮華經的時候,就看到帶着紅玉來勢洶洶的四娘。
瞧着四娘的面色,謝微瀾輕輕蹙着眉。嫡姐要“假死”,那麽勢必有人要進東宮。如今她與徐二哥婚期已定,那麽這個人選除了四娘不做他想。可是東宮……一想到前世在東宮裏經歷過的一切,謝微瀾看着四娘的目光就十分複雜,她該不該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四娘呢?
“二姐姐可算是回來了,妹妹我還以為你要留在宮裏了。”謝四娘一進門就看着謝微瀾揚聲說道:“聽說二姐姐為了救太子殿下險些破了相,如今可有好些了?”
四娘說着,眼神就在謝微瀾額頭上停頓了一瞬,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又帶着點說不出的意味。
“四妹妹先坐,”謝微瀾擱了毛筆,從書案後出來,在銅盆裏洗了手,又用帕子擦了擦。自打婚事訂下,趙嬷嬷來了侯府,憑瀾院裏的吃穿用度就提升了不少。“青梅,上茶。勞四妹妹挂心了,小傷而已,并無大礙。”
謝四娘自然也發現了憑瀾院裏的改變,她眼神暗了暗,心底劃過一縷莫名的情緒。然想到自己此行過來的目的,她便在椅子上坐下,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屋子裏的擺設。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婚事已經定下,再怠慢謝微瀾會得罪徐家,嫡母竟是把憑瀾院裏裏外外都換了個遍。原先空蕩蕩的屋子如今早就擺滿了雅致的擺件,多寶架上也擺上了些許書籍。
想到書籍,謝四娘心裏一動,立刻站起身繞到書案前,看着抄寫了一半的蓮華經,心下閃過一抹了然。再回頭時看着謝微瀾的眼神便透着同情,徐家那個老虔婆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刁鑽刻薄,媳婦還沒進門就派了老嬷嬷來監督着二娘抄佛經,真是老不死的!
謝微瀾擦了手放下帕子,轉頭就看到四娘奇怪的眼神,她看了看桌子上抄了一半的蓮華經,唇邊掀起一點笑意:“老祖宗近來有些不舒服,我也做不了什麽,就抄幾卷佛經供到佛祖跟前,也算是一片心意。”
旁人只知老太太幾十年如一日的吃齋念佛,卻不知諸多佛經裏,老太太最喜歡的還是要屬妙法蓮華經。
謝四娘就不知道,她看着謝微瀾嘴角含笑的樣子,只以為對方是在掩飾,心下升起些許微妙的憐憫,嘴上卻轉了話頭:“二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徐家二公子嗎?聽說他病得很重……而且活不了幾日了。你若是果真嫁了過去,豈不是就要守寡?”
“四妹妹說的什麽話?”謝微瀾在一旁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挑眉看着謝四娘道:“且不說自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女兒家置喙的餘地。只說徐二公子,他雖然身子骨不好,卻并不是外面說的那般不堪。而且我親眼見過了,徐二公子是個……很不錯的人。”
徐二公子再如何,也比進東宮要好的多。反倒是四妹妹,她嫁給徐二,嫡母必定會打上四娘的主意。東宮那樣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處境,真進去了未必就是好事。
謝微瀾正想着該怎麽找個合适的由頭把這事告訴四娘,便見謝四娘伸出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
謝四娘神情自然,她面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寫完了之後立刻又擡手擦掉,然後笑吟吟的看着謝微瀾:“是妹妹多嘴了,二姐姐自己覺得好就好。”
謝微瀾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四娘的臉上,只是對方仍舊一臉笑意,看不出到底什麽意思。她抿了抿唇:“徐家……二公子自然是極好的。”
謝四娘聞言笑容越發的冷,半晌才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冷冷道:“真是不識好人心,紅玉,我們走。”
謝微瀾就坐在那裏,看着四娘主仆離開,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樣。她的眼神落在四娘的位置上,那裏的水漬早已經蒸發了,看不出半點痕跡。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憑瀾院上下都發現了,自從四姑娘來了一趟之後,她們姑娘的心情就不太好,連最喜歡的熏香也不制了。就在那裏坐了一下午,動也不動,誰叫都沒反應。
青梅有些擔憂,叫了趙嬷嬷出來:“嬷嬷,打從四姑娘走後,姑娘就一直這麽坐着,話也不說,不吃不喝的,瞧着就讓人揪心。再過些日子姑娘就該成親了,再這樣下去可怎麽了得?”
趙嬷嬷先前被庫房的事絆住了一會兒,再過來的時候四姑娘已經走了,故而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而謝四娘因着青梅在的緣故,并沒有明說,是以青梅也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四姑娘?趙嬷嬷眼神微動,她還記得先前夫人托了安國公夫人提親的時候,謝家推出來更換的議親人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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